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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贵妃

    “七殿下年纪尚小,然而笔力均匀,字迹飘逸清隽,颇有江南云庭先生之风骨。”

    江南有掌权顾氏,也有书香云族。

    云庭此人,乃江东云氏上代之主,自幼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平生传道授业,桃李天下,为江南大家之首,被后生景仰,尊崇者无数。

    陆舒窈此言,对阿挚已算得上是过誉了。

    流光笑道:“书法之道,我并不精通。阿挚若知道陆大人如此评价,必然心受激励,发奋图强。”

    陆舒窈闻言一笑。

    “殿下何必过谦。放眼朝中,满朝文武,若论谁人可当皇子师,也不过殿下一人耳。”

    陆舒窈温言道,却见殿下浅浅一笑,并未说什么,只手执朱笔在她刚刚看过的字帖上批了一个大大的“阅”字。

    这位殿下心思之难测,陆舒窈再次领教,遂不敢多言,立即转了话头。

    “今日早朝,朝中又有人进言册立太子一事。”她低声道。

    流光朱笔未停,只淡淡撩了一下眼皮。

    “哦?那这一回胜出的是太傅一派还是成国公一党?”

    陆舒窈应道:“国之储君,悬而未决。太子一位,自群狼环伺。今日早朝,百官各成一派,成魏争锋,中立者中立,无所谓赢家输家。”

    流光神色未动,朱红批笔不紧不慢蘸了砚中墨水在薄如蝉翼的纸张上氤氲出一笔鲜艳的红。

    许久,陆舒窈方听她开口,不疾不徐地语气。

    “一国储君,立长立嫡,这是难题。而当今圣上并无嫡子,立长立贤,也是一个难题。但放眼朝中,大皇子平庸,三皇子轻狂,七皇子年幼,圣上自来体弱,若立太子,必当监国,但是这几人当中,又有谁可担此重任?”

    陆舒窈闻言,秀眉微蹙,道:“大皇子和三皇子自然无等大宝之能,但是七皇子聪慧,来日可期。殿下何不进言圣上,册立七皇子为太子,依旧由殿下辅政,以此稳定朝纲,抚安百官?”

    她话落,流光却一笑。

    “且不说阿挚年幼,小儿心性,就说成魏两党,如若不除,依旧是国之虫蠹。如今太子未立,各方尚可相争。权位之诱,必使之头破血流。我们隔岸观火,可坐收渔利,何乐而不为?”

    陆舒窈微怔。

    流光见状,提点道:“舒窈,你要明白,这是最好的制衡。”

    “殿下所言,臣受教了。”

    流光摇摇头,浅浅一笑,不再多言,只看了一眼殿外。

    连绵小雨已停,廊外青竹翠绿,鲜艳欲滴。

    “你今日冒雨过来,就只这一事?”

    陆舒窈沉吟片刻,道:“圣上昨日在魏府纳了一位贵妃娘娘。”

    流光笔尖一顿,朱红笔尖在纸张上氤氲出一个极大的墨点,如血鲜妍。

    “既是贵妃,那应该是魏府的小姐了?”她问。

    “是魏贵妃娘娘的嫡妹,玉环,小字玉蝉”陆舒窈如实道。

    流光乌黑眉目微扬,轻笑:“一门双姝,姐妹同贵,太傅府的风水看样子是极好呀。”

    还有她这个皇兄,做事真是越发有意思了。

    她笑了笑,笔尖在墨点处轻轻勾勒一笔,那个偌大的红墨点便成了一个极其鲜明的阅字,醒目逼人。

    陆舒窈捧着纸张微微扯了唇角。

    是啊,姐妹同贵,对于如日中天的相府而言,的确是难得的殊荣,但这殊荣是福是祸就未可知了。

    她摇摇头,也不再去想,眸光落在手中的字帖上,有一个小字尤为突出,她一愣。

    “殿下,小殿下所临摹的字帖均是出自太师萧令和之手吗?”

    “不错。”流光颔首,却见她脸色不对,不由问道:“怎么了?”

    “殿下有所不知。萧太师的书法承自苍梧山苏式一派,乃是先生行知的得意高徒,然而萧太师书字,于‘德’之一字上多刻意误写,从无例外。殿下不妨看看这一张,比较一下。”

    陆舒窈说着,把手中的字帖递了过去,又从手边抽了一张批阅好的一并递上。

    流光伸手接过一看,果真如她所说,两个“德”字并不相同,一为正确,一为误写,若不仔细打量,很难发现。

    “鱼目混珠?倒是本宫疏忽了。”

    陆舒窈见状,摇摇头。

    “望舒宫一切安好,然而长宁殿却有人想要越俎代庖了。”

    流光哂笑一声,把两张字帖放到一旁,叹道:

    “是啊,人心不足,总使人忧愁。”

    陆舒窈默然。边上的芳蕤则悄无声息退了下去。

    须臾,有宫女进来传话,说吏部有要事需要陆大人处理,陆舒窈便告辞离开。

    她走后,流光在殿中坐了一会儿,眸光落在那两张字帖之上,眸色浮沉。

    片刻,芳蕤回来,身后跟了一人。那人亦是云桑服彩云髻,只是腰间系着的璎珞是蓝色的,长得眉清目秀,是七皇子宫中的照料起居的宫女流苏。

    “殿下”流苏进来屈身行礼。

    流光淡淡问她:“近日有谁去过长宁殿?”

    流苏道:“除了萧太师,并无他人。”

    “是吗?”流光看了她一眼,抬手将手边的两张字帖扔在她面前。

    “那你来看看,两张字迹,各自不一,本宫是否该问一问萧太师,他何时变了书写习惯?”

    流苏闻言,立即俯身在地,瑟瑟发抖。

    芳蕤见状,厉声一喝:“殿下问话,不得隐瞒,还不快从实道来。”

    流苏哭道:“殿下恕罪。是、是魏贵妃娘娘,娘娘前日到长宁殿来,说得了一幅好笔墨,想要赠给小殿下,还说这是小事一桩,不足挂齿,让、让奴婢不要告诉殿下”

    “魏贵妃?”流光唇齿微动,眸色渐深。

    流苏伏地告罪,苦求殿下轻饶。

    芳蕤朝殿外看了一眼,立即有两个人高马大的侍卫进来,将流苏堵住嘴拖了下去。

    “殿下,魏贵妃娘娘送去的字帖有何不妥吗?”殿中清静,她疑惑出口。

    流光眸光落在地上的两张字帖上,答道:“陆舒窈说得不错,萧太师的书法的确承袭苏式一派。可她入朝年浅,不知太傅当年入仕,其一手好墨宝颇得先帝赞誉。本宫依稀记得,太傅也极为尊崇苏式之学,只是近些年精于朝政,于人中不显罢了。”

    芳蕤明了。

    当今太傅魏氏锦书,入仕数十年,朝中门生无数,嫡长女玉瑾入宫为妃,圣上无后,算得上是后宫第一人。本该是三代显赫的门第,然而魏贵妃无子,太傅所支持的大皇子又平庸至极。如今太子之位空悬,党争激烈,三皇子一派不容小觑,太傅想要弃大皇子择明主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魏贵妃送字帖一事就值得深思了。

    只是殿下有言在前,七皇子之事外人不得插手,此事朝中百官皆知,魏贵妃此行算是逾矩了。

    殿外天色明朗,云消雨霁,刚刚还暗沉的天倏然明亮,就像所有的阴暗不会久留,终会迎来彩云出岫,柳暗花明。

    殿中清寂。

    芳蕤在殿中侍立许久,才听到殿下开口,声音沉沉,让人听不出喜怒。

    “今夜长极殿宣召侍寝的是哪一位?”

    芳蕤答:“是圣上新封的小魏贵妃”

    “既是一门两贵,自当荣辱与共。此事报于太妃,让太妃处置吧。”流光轻声吩咐,微阖双目,不再多言。

    芳蕤得令离开。

    又过了大约两刻钟,玄倾疾步走了进来。

    “殿下,宫外递来消息,事情成了。”

    流光应了一声,双眸微睁,淡淡道:

    “准备一下,明日上朝。”

    日落夕沉,黑夜将至,早有手脚伶俐的宫女点亮各宫灯火。

    烛光初上,天空万里无云,只一轮明月高悬,映照的大魏宫城恍若仙家之境。

    长极殿内,灯火稀疏,夜明珠内敛的光华将整个大殿烘托地格外明亮。

    此处乃是当今圣上元昭帝的寝殿,名曰长极。

    此刻除了跪在大殿中央的两个宫装女子,偌大的正殿空空如也。

    守门的内侍皆明白这是侍奉圣上多年盛宠不衰的魏贵妃娘娘,只是今日不知为何触怒了庄太妃,被罚跪在这长极殿中圣上眼下,长跪不起。

    阳春三月的天气,白日里春光明媚,清风和暖,然而到了夜晚,温度骤降,寒意刺骨。

    魏玉瑾在殿中跪立许久,双腿早已僵直,身侧的扶着她的宫女面带忧色,她摆了摆手,示意不用担心,眸光兜兜转转,轻落在侧殿方向。

    那是圣上寝宫,入宫多年,她来过很多次,可还是第一次以这般屈辱的姿态。

    这个时辰,圣上应该还在伏案吧,也不知是否知晓她跪在这里。

    应该知道吧,可是他是九五之尊,不会为她出头。

    魏玉瑾想着想着,不由哂笑。

    须臾,殿外有脚步声临近,有内侍宫女簇拥一华衣少女自殿外走进,由圣上身边得力的常内侍牵引,莲步轻移,进了侧殿。

    那纤弱身影倏忽而过,她尚未来得及看清对方样貌,那袅袅身影便已消失在帘幕后。

    这个时辰出现在这里的后宫女子,不用想也知道作何。

    “娘娘”身侧的红扇小声唤她。

    魏玉瑾缓过神,问她:“今日殿中侍寝的是哪一宫的娘娘?”

    “是、是”红扇嘴唇开阖,眸光多闪,有些犹疑。

    “怎么?本宫不能知道?”

    “是、是小小姐。”红扇道。

    玉蝉?

    她身形一晃,僵直的双腿在冰凉的琉璃地上差点跪立不住。

    “娘娘”红扇扶住她,眸露忧色。

    “本宫没事。”她轻轻道,宫灯映照下,脸色微白。

    夜渐渐深了。

    殿外风乍起,烛火晃动,侧殿春/宵帐暖,她心却渐渐冰凉。

    有内侍手脚麻利,抬着两桶热气腾腾的水经过她们,悄声送进净房。

    燕语呢喃,欢情爱意,响在她耳侧,落于心间,也刺痛了她有些麻木的心。

    袅袅兮秋风,山蝉鸣兮宫树红。

    她依稀记得,小妹玉蝉之名好像就是取自于此。

    父亲果然有先见之明,小妹人如其名,这嗓音若山蝉,正殿清寂,她听得分明。

    许久,侧殿动静暂歇。

    帘幕轻响,有娉婷女子移步出来,步伐虚浮,俨然承欢之后不胜娇羞的慵懒模样。

    “姐姐”耳侧传来女子娇柔的声音。

    魏玉瑾抬目看了一眼,见她的小妹由侍女扶着款步过来,那平日就明艳之极的脸色红润似脂粉,一看就是被那人细致爱抚过的模样,不禁心中又涩又疼。

    “你初次侍寝,怎么这个时候出来?”她冷声道,撇开视线,闭了闭眼睛。

    女子俏脸飘起一抹羞意,娇娇道:“圣上怜惜,顾及玉蝉体弱,少许温存,玉蝉才能出来与姐姐相见。”

    早不见晚不见,单单就承欢之后来见她,好一番姐妹情深!

    魏玉瑾冷笑一声。

    “我如今境况难看,你沾身过来,就不怕惹父亲怪罪?”

    “玉蝉眼下圣眷浓厚,父亲不会怪罪。”

    “父亲的目的你我心知杜明,何必在我眼前假惺惺,扮演这父慈女孝的戏码?”

    似对她的讽刺充耳不闻,魏玉蝉红唇微扬,看了她一眼,纤细玉手轻轻覆在薄纱遮掩的小腹上,她笑道:“姐姐,圣上说玉蝉有宜男之象呢?”

    魏玉瑾身形一晃,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娘娘”

    身侧红扇惊呼,她已听不太清,只记得那句“宜男之象”。

    她自潜邸入宫,伴圣十数载,恩宠不断却子嗣艰难,父亲不得已只能支持大皇子一系,然而大皇子平庸,实在扶植不得。

    此番小妹入宫,旁人一直以为是圣上贪色之故,可她心知这是父亲的手笔。

    如今朝中太子未立,此时若能有一位由魏氏女生出的皇子,不是更合父亲心意?

    可是父亲好狠的心!

    既布了小妹这颗棋,还让她冒险去亲近七皇子,丝毫未曾顾惜她会触怒望舒宫。

    所以,她已经是弃子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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