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见

    “南疆捷报,大军顺利渡江,大军顺利渡江......”

    “南疆捷报,大军顺利渡江,大军顺利渡江......”

    过了年关,大燕捷报频传,战事顺利的喜悦让人觉得北方的寒冬都不再那么难捱。

    如往常一般,清晨的这份最新捷报自然在京都传开,引起市井中一片笑谈。

    “大军顺利渡江,那岂不是离拿下滁阳也不远了?”

    “年前首战失利,本来还担心朝廷损兵折将后便要征军,我家中只一独子,实在不愿他年纪轻轻就去奔赴那吃人的战场,如今战事顺利,也不用再挂心了。”

    “是啊,若再不顺朝廷又要征粮,大家都得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啊。”

    “这得多亏了首战后即刻便奔赴战场的沈首辅,听闻他到南疆后便坐镇军中,大军能拿下堨阳、泫阳、濮阳三城也多亏了他指挥有方......”

    “可不是么?沈首辅功高盖世,名震千古......”

    ......

    大燕宫城皇家祠堂中,燕帝跪坐在大燕历代先主的牌位前,身后帘下跪着是刚刚进宫禀事的监察御史。

    “功高盖世,名震千古,天下万民都是这样说的吗?”燕帝闭着眼睛问。

    御史垂首讷讷不敢言。

    燕帝身侧伺候的内侍察言观色,见状微微弓腰,温言相劝:“平民贱语总有夸大其词之处,其中疯言疯语陛下不必放在心上。”

    燕帝闭着眼睛没说话,内侍朝上瞧了一眼,垂首噤声。

    殿中寂静,烛火晃动,似风雨欲来。

    “御史以为如何?”许久,燕帝睁开眼睛,面无表情地问。

    那御史闻声不敢不回,犹豫片刻,拱手回道:“恕微臣直言。众口一词,积非成是,流言可畏,亦可颠覆乾坤。正因为是民间之语,陛下才不得不防。”

    他话落后,殿中又是一片寂静。那御史摸不清陛下心中所想,悄悄抬目看了一眼帝王巍然不动的背影。

    “此事朕心中已有数,你退下吧。”燕帝突然道。

    那御史应下,依言退了出去。

    殿中又复安静,燕帝抬目看向身前诸多先主牌位,眼底晦暗不明。

    “沈氏一族诸多才俊,先帝依仗却又忌惮,朕如今方明他的苦心。”

    内侍眼观口鼻,安静地好像并不存在。

    “传朕的旨意,召夙凌进宫。”燕帝吩咐道,又闭上了双眸。

    消息传到大魏的时候,金陵正逢上元节。天边刚擦亮,流光便被芳蕤带人唤醒,伺候着换上织造局早已备好的冠冕与朝服。

    待到曦光初明,她坐在镜前梳妆,玄倾从殿外踏进,立在屏风外回禀:“殿下”

    流光微微偏头,芳蕤会意,带着侍女们退了下去。

    殿中已无旁人,玄倾才开口:“白家回话了,大燕那边一切妥当,让殿下放心。”

    “那便好。”流光应了一声,拿起妆奁中一支珠花抬手簪在已束好的发髻上,“天下悠悠众口,帝权与君威,全看燕帝如何决断了。”

    她取过一旁明月珰,指尖微动,便坠在耳上。

    玄倾有些担心:“燕帝不会想不到这背后是有人故意操弄,意图搅弄风云。”

    “那又如何?”流光轻笑一声,“以燕帝的精明,他何尝不知这或许是本宫的离间之计呢?可市井中沈琼楼备受赞誉是事实,他的帝权君威已受冒犯,天下间没有一个帝王能容忍这样的臣子、这样的事。”

    耳侧珰光如明月素华,流光对着铜镜左右瞧了瞧,这才满意地扶了扶鬓发,继而不紧不慢道:“沈琼楼功高盖世又如何?帝王心思海底针,功盖盖世便是功高盖主。北境连连捷报,他声名鹊起,可我大魏边城军民的血却不能白流。”她起身,理理身上繁琐的朝服。

    玄倾问:“那燕帝会如殿下所料将沈琼楼调离北境吗?”

    “他会的。帝王疑心病重,何况沈琼楼背后还有太子。”

    流光答道,伸手给自己腰间挂上最后一枚环佩。

    他们谈话时辰已不短,芳蕤在外看了一眼天色,便进殿来催:“殿下,该用早膳了,用完早膳,还要与圣上还有兵部几位大人到长安殿商讨北境军事与粮草事宜。”

    “知道了,你们下去准备吧。”流光应了一声,又抚了抚朝服间的褶皱,转身出了屏风。

    她拂帘而出,朝服繁重,行走多有不便,玄倾见状便过来扶她。

    “我扶殿下去前殿用膳。”

    到了前殿,侍女们已摆好膳食,因今日是上元节,菜色要比往日丰富一些。

    流光落座,芳蕤伺候她用膳,还不忘提醒她:“今日是上元节,亦是庄太妃生辰,晚上还有宫宴,殿下可别忘了。”

    “本宫记着。先前吩咐的重礼尔等已备下了吗?”流光问,接过她递来的碗筷。

    芳蕤笑道:“备下了。殿下放心,一切妥当。”

    用完膳,过了大约一炷香,又有侍女奉上每日熬制的汤药,已放温了些,流光接过便可直接服用,然而今日她只尝了一口便皱了眉。

    “今日的药怎么与往常不大一样?”她疑惑问。

    芳蕤看向负责的侍女,“怎么回事?”

    侍女是太医署特意派来服侍流光的医女。

    “回殿下。殿下往日所服汤药中有一味药材来自北地,但因北境打仗,药材周转不易,皇商叶氏便向宫中新进了出土江南的另一味药材,此药虽与北药产地不同,但药性一样,甚至更温和一些,对殿下身子颇有益处。”那侍女温声回道。

    流光搅弄调羹的动作一顿。

    “叶氏进的?”她挑眉问。

    那侍女垂首答道:“宫中药材大多是皇商叶氏所进,皆因叶氏所出药材不仅进价便宜,药材品质也比别家商号要更好一些。”

    流光便没再多问什么,抬碗服下汤药。

    一旁的玄倾闻言,眸光却微动,他想起了与殿下赏月那夜......

    那日殿下睡下后他也回房,待到天边晨光微明,如常一般起身练剑,却在路过殿下寝殿时发现门外守夜的侍女已伏在石槛上沉沉睡去,竟连他路过的动静都未察觉。

    他觉得不妥,便前去查看,发现侍女被人点了睡穴。

    他心道不好,刚要拔剑冲入寝殿,却见殿门被人从内拉开,有个青衫人从内走了出来。

    彼时天光已足够明亮,他看清青衫人的相貌,愣了一下。

    “谢少主?”

    似乎也没想到出门会撞到人,恰巧碰上的人又是玄倾,毕竟夜闯深闺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谢青城背过身去,十分不自然地轻咳一声。

    玄倾按在剑柄的手却并没有松的迹象。

    他盯着身前人的背影,

    “谢少主,你缘何会出现在这里?”

    料到已躲不过去,谢青城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转过身,对上玄倾面无表情的一张脸。

    “玄倾,你本可以当做今夜没见过我。”

    “放少主进去,已是我的失职。”玄倾冷声。

    谢青城一噎,本就略显心虚,此时更加不自在。

    “本尊有些担忧你家殿下,便过来瞧瞧她。”

    “只要少主愿意,大魏皇城的宫门随时向你敞开,然而少主却偏偏挑了这样一个月黑风高夜,更深露重时,又致我家殿下的声誉于何地呢?”

    他步步紧逼,谢青城无奈,再次叹了一口气:“你知道的,她不会见我。”

    他语气难掩失落,神情也难掩自嘲。

    本以为玄倾油盐不进,没想到听了这话反倒减下几分警惕,摸向腰间剑柄的手自然也松了,却还是拦在谢青城身前,压根没有让他离去的意思。

    谢青城瞧他半晌,看出些许意思。

    “玄倾有话问我?”

    玄倾沉默片刻,开门见山:“殿下自回宫少有眠足之时,近日屡屡神色倦怠,整个人消瘦许多,我很担忧她体内的毒是否会再次复发。”

    此话正戳到谢青城心坎处,青年公子的眸光在微明的曦光下有些黯。

    刚刚在寝殿内他已为流光把过脉.......

    谢青城没有正面回答玄倾的疑问,只道:“她体内之毒我会再想办法。之前观叔开的药方她再服用有些不妥,我会另开一副方子,你私底下悄悄换了,不要让她知晓。”

    玄倾大约明白了他的意思,难道殿下的身体......他神色微敛。

    但若换了药方,想要瞒过殿下,无论他答不答应好像都很难。

    “殿下很敏锐,汤药若有变动她不会察觉不到。”他直言道,有些担心。

    这个的确是个棘手的问题。

    谢青城思量片刻,想起一人来。

    “太医署有个医女曾在我谢氏门下习过医道,近期她会到望舒宫侍奉,你若愿意,便安排一下。日后她若问起,那医女自会解释一二。”

    玄倾当时没立即应下。

    谢青城也没催他,看了一眼天色,天光逐渐敞亮,偌大宫中也渐渐有了人声,再过几个时辰,整个宫城便会热闹起来。

    天亮了,他便不能再多留。

    “今日你就当没见过我,也不要告诉她我来过。”

    他最后告知玄倾一句,便转身消失在殿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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