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敌

    大燕如何火烧眉毛暂且不论,远在金陵的谢青城已收到风回夜的回信。

    同时递来的,还有江南的密函。

    这次给他送信的是碧砚。

    “少主逗留金陵这么多时日,山中师叔伯们很是担忧。”

    “金陵繁华阜盛,相比这里,山中有什么意思?”谢青城漫不经心地答了这么一句。

    碧砚自是知晓少主因何逗留金陵,闻言,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接话。

    倒是谢青城多问了他几句山中的情况。

    “大燕近日一直在往苍梧传信吗?”

    碧砚点点头。

    其实,大燕递往苍梧的书信就没断过,但因年前的一些事情闹得不甚愉快,燕帝那边才消停了些时日,而最近之所以恢复以往,主要还是北边出了事情,整个大燕迫切想要苍梧的助力。

    “连着您手中的这封已是这半月来的第三回了。”碧砚回道,又瞄了一眼少主手上的另一封,小声道,“撇去大燕,就是江南那边也递了不少信函,都盼着您的回复。”

    谢青城没搭话,只打开了第二封信函,是顾青州的亲笔信。

    关于勃番这个北部岛国的底细,江湖的风信子查不到,但并不代表商号做遍整个天下的江南没有门路,顾青州在信中交代的很仔细,其中部分所述与风回夜在北边探到的别无二致。

    除此以外,顾青州还在信中告知了一段往事,是关于勃番与江南、大燕,包括苍梧在内的一段渊源。

    而这段渊源才是这段时日所有阴谋与争斗的源头,恰好解了谢青城心中一直以来的某些疑惑。

    看完江南的书信,谢青城折起信纸。

    “燕帝的请求,二叔那边什么意思?”他问。

    “师伯的意思,一切但凭少主做主。但”碧砚语气微顿,欲言又止。

    “直言便是。”谢青城吩咐道。

    “师伯交代,请少主切记一切以苍梧利益为重。”碧砚小声回道。

    谢青城没再说什么,将手中折起的信纸凑近桌案上燃地正炽的灯烛。

    火舌卷着薄薄的信纸一路吞噬,直到烫到了那如玉的指尖,手的主人才仿佛回过神。

    “父亲有音讯吗?”他问。

    碧砚摇摇头。

    老山主游历在外,很少传回只言片语,若非前些时日的一封示警信,压根不知他竟也在北地游历。好在他老人家早已不管事了,否则底下的人还不得天涯海角地去找。

    想到此,碧砚抬头看向自家少主。

    少主一向自有主见,眼下问起老山主,那必然是遇到了迟疑不定的事。

    碧砚心知其中内情,此刻见少主这般模样,难免有些担忧。

    “少主,您”

    “回复燕帝,魏燕之事我苍梧应下了。至于江南那边,亦如此答复,但告诉顾青州,无论北方局势如何变化,江南绝不允介入其中。”谢青城突然开口道,俊脸隐在烛光里,让人看不清神情。

    许是没料到他竟回复地如此痛快,碧砚愣了一瞬,应了下来。

    他们不知道的是,这则密令从金陵递出不久,便由玄倾之口递到了元徽耳侧。

    彼时流光正与兵部尚书还有两位侍郎商讨北境战况,听到消息的刹那儿竟有一瞬间的失神。

    “殿下”

    兵部尚书见状轻唤了一声,不明玄倾不过和殿下耳语了一句,殿下怎么就走了神。

    流光神思回笼,沉静的目光重新落向桌案上摊开的北境地形图,

    “传本宫之令,告流州兵将,务必不惜一切代价拿下青州。”她突然道。

    这一道敕令砸得兵部尚书和两个侍郎有些懵。

    刚刚不是在讲夏河吗?怎么好端端扯到了青州?

    但一看地形图,众人瞬间眉开眼笑,明白了殿下的心思。

    兵部尚书笑道:“青州在夏河之北,位于淮岭,其后便是大燕腹地,若是能攻下青州,那我军北上指日可待啊。”

    流光没再有其它吩咐。

    兵部几个人还有要务在身,并未逗留太久,快到晌午时他们离去,殿中便剩流光和玄倾。

    玄倾抱剑立在一旁,看着流光缓缓卷起桌案上的地势图,欲言又止。

    “怎么了?”流光似是有所察觉,头也不抬地问。

    “青州与谢氏渊源深厚,若要动青州,怕是绕不过苍梧。”他低声道。

    流光收拾卷轴的动作微顿,淡道:

    “总归已站在了对立面,便不拘再多这一桩纠缠了。”

    她继续收拾桌上的羊皮图。

    见状,玄倾张了张口,

    “那殿下与”

    他话说了半截,被流光出声打断,抬目看去,主位上的殿下神情沉静而淡然。

    “玄倾,我已经不是小姑娘了。”她轻声道。

    回到寝殿,已过了用午膳的时辰,谢青城罕见地已在宫中,正捧着一卷不知什么的书坐在内殿的廊下,四周寂静无人。

    流光立在不远处,不过片刻便被察觉,那人放下手中书卷起身,俊秀的眉眼泛起星星点点的笑意。

    “殿下忙完了?”

    他上前来牵住她的手,刚触及那柔嫩的指尖,微扬的眼角便耷拉下来。

    “手这么凉?看来殿下是又忘了用膳了。”

    他无奈叹气,却十分自觉地解下身上的外袍披在了她身上,又因春日里廊下风大,也不敢多有逗留,赶紧拉着人进了内殿。

    流光意兴阑珊。

    似也察觉出她的兴致不高,谢青城将她安置在贵妃榻上,转身吩咐了兮茵几句,又踱步回来。

    “怎么,是有哪位大人惹我们殿下生气了?”

    宫人们退去,内殿只剩他们两个人,说话无需遮掩,他有意逗她欢颜。

    流光低垂的眉睫微微一颤,眼皮微抬,静静地看着他。

    谢青城见状,俊眉微挑。

    “难不成殿下是因太想我了吗?可我今日不是很早就回来了?”

    他说着,笑弯了一双狐狸眼。

    流光这才发现他右眼下方有一颗细小的红痣,若非仔细观察,不甚分明。

    “方才议事时玄倾截下了一封由凤凰楼传出金陵的书信。”她淡淡出声。

    青年脸上的笑意因此话而僵住。

    谢青城神情微滞,低眸与她沉静的眸光相对,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流光转开了视线,却道:

    “那天的话我再问一遍,你真的没有话要对我讲吗?”

    她沉静的目光再次落在他面上,仿佛不愿错过那张俊脸上的丝毫神情。

    俊脸的主人沉默了片刻,声音微哑:

    “殿下查我?”

    流光并没有回答他的话,只转身背对而去,纤弱的身上依旧披着他的衣,然而此刻两人之间却再无半点温情可言。

    “殿下就这么不信任我吗?”谢青城苦笑。

    眼前人这回倒没有无动于衷。

    “很显然,我们都令彼此失望了。”她的眼神和她的声音一样凉。

    气氛一时凝滞。

    “此事我并非有意相瞒。”许久,谢青城先行冷静下来。

    “瞒?”流光嗤笑一声,“我在意的是这个吗?”

    谢青城微愣。

    背对着的人却神色平静。

    “你我都是聪明人。自该明白,自那封书信飞出凤凰阁的那一刻起,我们就站在了对立面。”流光道。

    她在意的是那封信。

    这事的确抵赖不得,谢青城也并不否认。

    “此事的确是我亲口应下。”

    他既亲口应允,便也代表苍梧山的意思,所有的事情便也无须再说的更加透彻分明。

    “所以,接下来便是说服本宫是吗?”她问。

    “是。”他承认地很干脆。

    流光冷笑。

    “奉劝少主还是放弃这个想法吧。本宫现在就可以告诉你,大魏不会允许别人动自己的利益,本宫也不会,这个想法很荒谬。”

    她毫不留情的驳斥在意料之中。

    谢青城神色未变,只道:

    “殿下对勃番了解几分?”

    “敌人的敌人。”

    “那殿下觉得敌人的敌人便会是朋友吗?”他问。

    “那就扯远了。本宫只需他站在敌人对立面便可。”流光回答的很爽快。

    谢青城沉默须臾,又问:

    “殿下真的不考虑与燕和谈吗?”

    “和谈?凭什么?”流光哂笑一声,“就凭勃番逼近,大燕腹背受敌,便要我大魏后退一步,割让北境战场唾手可得的利益?少主和少主身后的苍梧未免太天真,难道忘了此战是由谁最先生起的吗?”她的语气已有些不快。

    “大魏果然有意北上。”谢青城从她此话中到底听出一直以来不太敢确定的答案。

    “那又如何?不可以吗?”流光并无被看穿的懊恼,“大燕当初南下声势何其浩大?若非我大魏兵强马壮,我北境千里沃土甚至包括这座繁华阜盛的金陵城难道就不会落入大燕铁骑的马蹄下吗?少主觉得,那时的燕帝会收敛自己的野心?”

    这个答案很鲜明,鲜明到几乎不用人来回答。

    她的语气几近咄咄逼人。

    谢青城明白此刻她有些不冷静,但是避无可避地问:

    “殿下可知我为何应下燕帝之请?”

    “本宫不想知道。”流光冷冷道,神情冷然,

    “本宫只知谢氏既答应大燕之请,便是与大魏为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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