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狱

    流光这时也注意到了扑在其父怀中瑟瑟发抖的甄可芙。

    和暻王对视一眼,她先开了口:“金吾卫搜府有段功夫,趁着这个间隙,本宫有一事想问甄小姐。”

    这位甄小姐闻声从甄老太师怀中抬首,露出一张慌张的小脸,她先是瞧了一眼神色未动的暻王,才柔声回了流光的话:“殿下但问无妨。”

    “当日甄小姐私购军服混入禁军,真的是为了见暻王一面吗?”流光问。

    甄可芙点了点头。

    “那本宫有一疑惑,当日大军进城,要经过沿街的茶馆食肆,甄小姐不过只是想见暻王一面,为何不去这些地方订一个视野极佳的席位,偏要选择混入禁军这种迂回之法呢?”

    甄可芙眸光微闪,回道:“不是没有想过此法,只是当日大军进城,围观的百姓众多,那些沿街楼肆的临窗席位也被人早早订下,待妾派府中小厮前去询问,已无空席了。”

    流光挑了眉。

    “那甄小姐又怎知自己假扮禁军会成功避过他人耳目?”她问。

    甄可芙道:“原也没打算能瞒过他人耳目,只是想试一试,不曾想竟还真叫混了过去。”

    流光闻言目光微动,她看了一眼面色未有波动的甄老太师,

    “此事是甄小姐自己的主意?那老太师知情吗?”

    见她有意将话头往自己父亲身上引,甄小姐急了,连忙解释:“是妾自己的主意,家父并不知情。后来事情败露,家父对妾也是好一通训诫,妾已知错,还望殿下恕罪。”

    这时,甄老太师也开了口:“老夫教女无方,以致芙儿年幼无知犯下大错,好在圣上宽仁,赦免其罪,否则老夫举族百死难赎。”

    流光见他似是真心实意的悔过,内心冷笑。

    老家伙在点她呢?

    圣上既已赦免甄可芙无罪,那说明此事在皇家处已翻篇,如今她一个摄政殿下又再追究什么呢?

    流光凉声道:“圣上既已赦免甄小姐之过,本宫自然不会再随意追究。只是本宫好奇,甄小姐千金贵女,在私购禁军服之前难道就没有想过此事牵涉触律,一旦暴露,满族死罪,如此大的风险,甄小姐难道就不担心吗?”

    “妾、妾”

    甄可芙左右看了看,她其实完全可以像回答平仓那样回答元徽,自己是对暻王的痴心作祟,一时错了心性,故而铤而走险。可如今一府老少皆在场,虽仆从众多,但都是侍奉过甄氏一族数十年的老仆,众人面前,她总不能回答在她心中儿女私情要重于家族生死吧?

    甄可芙正吞吞吐吐不知该何作答时,玄倾从外闪身进来。

    “殿下!人抓到了!”

    他说着,示意流光看向身后。

    流光和暻王同时瞧过去,便见正厅前的庭院叶晟提剑而立,见她看过来,还拱手施了礼。叶晟身侧,还有两个年过花甲的老人,一个身穿玄黑劲装,头发花白却目光矍铄,另一个则穿着红色袈裟,是个慈眉善目的中原僧人。

    而他们三人身后,两个武林盟的人正押着一个黑袍罩身的番僧,对方被五花大绑捆得结实,一张异域面孔却很是醒目。

    如若没有猜错,此僧便是鸠摩了。

    看清对方五官,甄老太师瞳孔微缩。

    流光瞥了一眼神色略有波动的甄老太师,问玄倾:“在哪儿抓到的?”

    “太师府的后门。官兵围府,叶少主手下的武林盟人士守在各个侧门,发现此僧欲从北侧门潜逃,被叶老盟主还有天应大师联手擒获。”

    玄倾低声回禀,也不动声色地透露在场两位老者的身份。

    流光心中微动。

    叶老盟主在此并不意外,毕竟秋海天之死与鸠摩脱不开干系,武林盟插手理所应当。

    倒是天应大师出现在此,令人十分讶异。

    印象中,北武空避世西北,很少过问江湖事,天应乃北武空备受尊崇的宗师,便是武林中人也很少能够见他一面了。

    流光如此想着,抬步上前,拱手谢道:“今日之事,多谢二位前辈襄助,我魏廷不胜感激。”

    叶老盟主摸了摸花白的胡须,很是爽朗地笑了笑,他道:“殿下客气了。此番僧也是我中原武林心腹大患,今夜能够生擒此僧也算了了一桩江湖事,这还要多亏了天应大师出手啊。”

    叶老盟主将话头扯到了天应大师身上。

    流光合袖欠身,

    “多谢大师施以援手,改日元徽必当重谢。”

    天应大师道了一声阿弥陀佛,老迈的声音如同山间洪钟一般气力浑厚:“殿下不必客气,举手之劳罢了。老衲此番来到金陵,乃受苍梧谢少主所托,助武林盟擒获此僧,如今事成,老衲也算不负少主所托。”

    天应大师说明来意。

    避之不及的名姓就这样猝不及防地落在耳畔,饶是流光一贯不露声色,此刻也不由美目微怔。

    叶老盟主自是知晓天一大师是被谁请来,他看了一眼那番僧,请求流光:“殿下。鸠摩身上还背负几桩我江湖之人的命案,待朝廷事了,还望殿下将他交给武林盟处置。”

    流光回了神。

    鸠摩身系江湖人命,武林盟需要给整个江湖一个说法,叶老盟主有此请求也是情理之中,并不过分。

    她没有犹豫,点头应下。

    这时,玄倾问她:“殿下,要动手吗?”

    流光明白他的话中意,看了一眼庭院。

    番僧既已擒获,又是在甄府偏门,如今人证无证皆在场,太师府窝藏番僧的罪名便已板上钉钉,朝廷自然可以即刻缉拿甄府上下。

    流光看向主位上自见了番僧后便沉默不语的甄老太师,

    “老太师还有何话说吗?”她问。

    甄老太师脸色微沉,他没有答话,只浑身气息沉了几分。

    流光见状讽笑一声,看向甄可芙,“看来老太师要好一番思量才能回话。那甄小姐,我们继续方才的谈话吧?甄小姐是否已考虑好该如何答本宫的疑问了?”

    甄可芙面色微白。

    她面色凄惶地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甄老太师对上女儿惶恐无助的视线,闭了闭目。

    许久,他才重新睁开双目,淡道:“殿下莫要为难她一个女儿家了,有什么事问老夫便是。”

    “那老太师愿意坦诚布公吗?”流光笑问。

    甄老太师冷笑:“我的事殿下不是已经查的十之八九了吗?如今也不过差我一句实话而已,不是吗?”

    流光淡笑不语,只道:“那就请太师去大理寺坐一坐了。”

    话落,她吩咐两侧的金吾卫:“带走。”

    金吾卫立即上前拿人。

    甄可芙见状,抓住了老太师的衣角,面色忧惧。

    “爹爹!”

    老太师抬手阻了金吾卫的动作,冷声道:“老夫自己走。”

    金吾卫看向流光,流光点了头。

    甄老太师从主位上站起身,在两侧金吾卫虎视眈眈的目光中中,牵起女儿冰凉的手,看向一直淡淡看着这一切的暻王。

    “暻王殿下,我的事和小女没有干系,但她今日受我牵连,是必定要自狱里走一遭的。她一个女儿家,体弱的很,又有伤势在身,入了牢狱那种地方想必要受上许多苦,还请暻王殿下看在她曾为你挨过一刀的份上,让她在狱中被善待一二。”

    “爹爹!”没想到事到如今父亲还在为自己打算,甄可芙泪如雨下。

    她后悔了,真的后悔了,当日不该为了一己之私那么莽撞地下了决定,以致如今不可挽回的惨局。

    暻王看了一眼泪眼朦胧的甄小姐,没有立即应下来。

    他问甄老太师:“老太师心中,本王是如此善心之人吗?”

    甄老太师沉默了下,说了一桩往事。

    “老夫昔年在宫中行走,常听宫女内侍们私下称赞,暻王殿下驭下宽仁,即便身边人犯了过错,只要不是什么原谅不得的大过,便很少苛责。”

    “芙儿私购禁军服虽涉触律,但圣上已宽恕她的过错,那日祭典上,她救殿下全然出自一片真心,殿下是眼明心亮的仁德之人,想必不会坐视救命恩人身陷囹圄而受尽苦楚。”

    说着,他没等暻王再说何话,合袖欠身,郑重道:“拜托暻王殿下了。”

    流光让金吾卫将人押了下去。

    甄可芙和甄府众人也被官兵一一带走,几位江湖人士也相继告辞,半个时辰前还喧嚣嘈杂的甄府瞬间变得寥落,空余人去楼空的萧瑟。

    流光和暻王是最后离开的。

    她回望了一眼厅堂上方空空如也的主位还有太师府高悬的匾额,转目移向暻王,

    “你也瞧见了,从方才见面到被金吾卫带走,他镇定自若,面色未改,与你我说话满口仁德,句句道义,若非人是在他府中搜到的,还真想不出他能有什么问题。”

    最起码,以她的观察,对方不曾流露出任何明显的异色。

    暻王道:“毕竟是藏于幕后,谋划了一切的人。这样的一个人物,又如何能是个冲动易怒的货色?”

    他宽慰她:“反正人已下大理寺了,慢慢审就是了,想必事到如今,他也没什么好瞒的了。倒是你,折腾了大半宿,该回去休息了,这以后事情还多的很,有得你烦心了。”

    流光点了点头,没再说其它,带人回了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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