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眠身体发烫，她吃力地将红绳系到手上，好像这一个简单的动作就花光了她全身的力气。

    每次使用完力量后都这样，不能说话，身体虚弱，要是找不到个安全的地方，别说是刚才那样的怪物，只怕随便来个小孩子推一把都能要了她的命。

    她吃力的抱着在打斗中被划破的袋子，就近找到一个简陋的旅馆订了房间。

    屋内只有一张大床和被子，不过这些东西放在绒城之外也十分难得了。

    异变之后，世界物品匮乏。特别是正常的动植物少的可怜，连寻常的棉布都难得，这屋里随便一床被子，就是卫星城贫民窟难得一见的东西。

    不过，相比苏眠长大的卫星城贫民窟，絨城内的物价确实是高昂无比，又是付检测费，又是参加综艺买衣服，她来寻亲时带着的钱已经用得差不多了。

    终端“滴滴”了两声，同时进来了两条消息。

    苏眠想抬手看一眼，却眼前一黑，直接倒在了床边。

    —————

    暗红色的月亮低垂着，几乎占满了半个天空。人群聚聚散散，夜晚的城市街道上闪耀着霓虹灯的光芒，在这样的红月下，有着难以言说的怪异感。

    特清部天台上，有个人影靠在栏杆上，个子高挑扎眼，红色的月影绰绰，照在他的侧脸上，深如寒潭的双眼注视着这座城市。

    有什么东西趁着夜色无声无息地慢慢靠近他，男人眼眸底好像闪过一丝金芒，那东西翻了两个跟头，落在天台的栏杆上。

    是一个折纸，看起来是猫的形状，诡异的是它能动。

    纸猫舔了舔被男人打伤的地方，明明没有眼睛，却一瞬不瞬地盯着男人的方向。

    “红月之下也敢乱跑，你是越来越蠢了。”楚源道，他目光移回到夜晚的城市，好像看着虚空中的某处，“红月之力更强了……”

    纸猫不满地亮出它的爪子，“呲呲呲”地抓着男人的衣袖，男人伸出两个手指，曲起来，一弹。

    纸猫可怜兮兮地滚了两圈，落在地上，“你一天天不要命似的放精神海有什么用？”纸猫竟然口吐人言。

    它又低头舔了舔爪子，“还不如我。”

    楚源猛地看向它，目光似刀，“你说什么？”

    小猫不紧不慢地踱步了几下，“反正你们都是一样的，你有没有考虑过，万一神明会引导你们往同一个地方走呢？”

    “一样？”男人轻呵一声，眼底微暗，“谁要跟她一样。”

    凛冽的金光袭来，小猫奋力一跃，踏着空气直接跳下了高楼。

    金光一路火光带闪电，气势如蛇般对小猫紧追不舍，男人竟追着它从不知多少层的高楼上跳了下来。

    一条闪电击中了它的耳朵，薄薄的纸耳朵一下就糊了，纸猫简直想炸毛，怒吼道：“死变态！我就这么一提，你这人真是矛盾，一边要杀人，一边又……哇！太过分了，你真下死手啊！”

    ————

    一夜的高热过后，苏眠醒了过来，头还在痛，手上的终端“滴滴滴”个不停，吵的她脑仁更疼了。

    第1条消息是那个经纪人发过来的，让苏眠立刻去公同，说明要如何赔偿那5000万。

    看了看时间，晚上10:30。苏眠摇了摇头，直接将第一条消息删了。

    第2条是一条招聘广告，但也不是很像广告，因为太简短了。上面说，北区126号有个特殊出勤部，日薪30万。旁边还画了个丑丑的笑脸，写着：邀请你加入。

    怎么看都很像骗人的。

    但是……

    苏眠想着那5,000万欠款的消息，觉得呼吸都有点不畅了，她紧了紧自己的衣服，决定明早就去那个北区126号看一看。

    反正自己都是要想办法赚钱的。

    钱都给了住宿了，苏眠只能一路走着去。

    来到北区126号，是一栋看起来有些破旧的7层楼高的建筑。

    苏眠盯着这栋建筑看了好一会儿，越看越觉得有种让人不舒服的感觉，她摩挲了一下左手的红绳，还没想好要不要取下，就听到一声女子的喝斥。

    “无关人员！”一个画着精致妆容的女子出现在苏眠面前，抬手拦住了她。女子上下打量了苏眠一番，不屑又肯定道：“你，不可以进去。”

    苏眠点点头，“你好。”

    女子高傲地看了她一眼，没搭理她的打招呼，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无关人员请离开，这边不是参观的地方。”

    “我不是来参观的。”

    “那你是来做什么的？”那女子又打量了苏眠一眼，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女人有点眼熟。她抬起自己的终端，仔细对比了一下上面的照片，恍然大悟道：“你是那个综艺上的女骗子！”

    她很愤怒道：“就是你欺负我们菱儿宝贝。滚，快滚，这里更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主城不欢迎你们这些脏兮兮的下等人。”

    “我不是骗子，我是来找工作的。”苏眠拿出自己的终端，指着上面的消息刚要辩解，就又被这个女子打断。

    “就你？还想来这里工作，你知道来这儿工作的都是什么样的人吗？”女子几乎被苏眠的回答给气笑了，不屑道：“就你这种下等人，来这里工作什么？来给我擦鞋吗？”

    “所以这条消息不是你们这里发给我的吗？”苏眠抬起手来，指着终端上的消息问她。

    女子不屑的摆摆手，“我们这里怎么可能主动给你这种人发消息……”话还没说完，在看到消息旁边那个笑脸时，突然愣住了。

    从大厅角落使来一个银灰色的机器人，充满机械感的声音响起。“苏眠小姐是我的客人。”

    那女生稀奇的看了一眼机器人，冷哼了一声，“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你这个没血没肉的家伙。”女子摆了摆手，比刚才的态度，不屑尤甚，但却是没有再拦着苏眠的路了，“行了，行了，智障邀请垃圾，也是臭成一堆了。”

    苏眠掩唇轻咳了一声，挡在唇边的手指苍白如纸，一双桃花眼清明非常，她突然朝着这个女子不明不白地说了一句话：“积点口德，明早之前不要和人吵架。”

    “什么？”那女子先是一愣，后面反应过来，愤怒道：“你个贱人……”

    “是好意提醒，”苏眠挑了挑眉，眸中带笑，似有光华闪过，“不然有杀身之祸。”

    一旁的机器人静静地在旁边站着，眼睛部位的红色光闪个不停。

    “苏眠小姐，请跟我来。”机器人带着苏眠搭上了电梯，直接按了30。

    苏眠想起刚刚在外面看到，这个只有7层的小楼，看来，楼层外面可能用了什么隐蔽的材料。

    “苏眠小姐，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绒城的七大执行官之一。我的名字叫9号，如你所见，我是一个机器人。”9号彬彬有礼的介绍着，甚至还对苏眠伸出手来。

    苏眠和它握了个手，一点冰凉的感觉都没有，是正常人类的体温，她倒是感到有点稀奇。“你拥有自己的……思想？”

    “是的，苏眠小姐，如你刚才所见，由于我不像你们人类一样，所以即便我拥有自己的思想，也依旧不受民众待见。”

    九号说的很直白，他的眼中时不时闪出红色的红外线光。

    苏眠看了看电梯四周。这一动作很快就被九号察觉到，“苏眠小姐不必担心，在这5分钟内，这里受到了我的屏蔽。”

    苏眠冷哼一声，并不因为他这句话感到真正的“放心”，“如果这是你的工作地点，那么在你的工作单位，都要这么小心翼翼，我并不认为你接下来想让我做的事情是什么正常的事情。”

    30楼到了，苏眠却停下了脚步，她看着前面的机器人，淡淡道：“换句话说，你让我感觉现在很像在做贼。”

    机器人也停了下来，似乎有点卡顿，也似乎是在思考。片刻之后，他摊开双手说：“抱歉，苏眠小姐，没有考虑到你的这种感受。但我找你，确实是想让雇佣你为这个城市做一些事情。顺带也想请你帮我一些忙。”

    苏眠沉思了一下，点点头，“可以一听。”

    九号双手合十，露出了一个可以称之为和善的笑容，就是这个笑容在机器上体现，显得有些滑稽。

    9号将苏眠带到了一个圆弧形办公室内，动作流畅的坐到椅子上，翘起了二郎腿。

    “我自100年前在科学院被研究员创造出来后，一代代更新迭代，衍生出了自己的思想。我虽然是荣城的七大执行官之一，但是实际上，我的权限受到很多限制，因为人类惧怕我的人自我思考和学习能力，会对人类造成伤害，所以我的权限目前仅在挑选人才这方面能够使用。”9号在悬空数字屏上投出了他寄给苏眠的那封信息。

    接着他播放了一段监控录像，正是昨天苏眠对付那群怪物时拍到的录像。只是不知为何这录像显示的有些不清晰，能看清的，仅有苏眠处理完怪物之后的半张脸。

    苏眠点点头，想来它就是靠这截图到的半张脸找到了她。

    “异变之后，这样的怪物就出现了，苏眠小姐，你拥有处理这种怪物的能力。”

    苏眠点点头，没有否认。

    这间会议室明显是提前准备好的，会议室外连经过的人都没有，桌子上还摆放了一碟花花绿绿的糖果。

    她在这间会议室里东逛逛，西看看，看起来没有半分紧张。

    她先是在靠近门口的第二把椅子上坐下来，拿了颗糖吃起来，又起身坐到9号对面。

    “那你今天找到我是为了什么？”

    “自然是想雇佣苏眠小姐你作为我们特殊清理部的临时工，除此之外，我想让苏眠小姐帮我找寻一种能毁掉我主脑的能量源。”

    “啊？”苏眠很是诧异。

    9号低下了头，似乎有些窘迫。“不怕你笑话，我确实是活得太久了，也太累了。”

    苏眠努了努嘴，确实觉得有些稀奇，这个绒城，逼着他们自己的城市智脑，都要自裁了？

    “报酬呢？”

    “我没有什么别的长处，就是计算能力很强，覆盖能力也很强。现在我的计算力的使用仅为千分之一，就能够在十分钟内覆盖整个城，并找到你。如果你答应我，那么在你之后出任务的时候，我能够用我的计算能力帮你，这会为你的任务提供很大的便利。”

    “也就是说，你能当我的帮手。”苏眠笑了笑，一双眼睛灿若桃花，“可是我从来不需要帮手。”

    9号沉默了一下，似乎被她这狂妄的口气给无语到了。

    苏眠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扣了扣，苍白的唇边咧出一丝笑容，“相信你也知道，我现在莫名其妙欠了一大笔钱。”

    9号的红色眼睛亮了亮，“这个苏眠小姐不用担心，我们的报酬很丰厚的，出一次任务30万。”

    苏眠摇摇头，否定道：“帮你找能量源这是持续的行为，直到任务结束，在这期间你应该每天都付我钱。再者……”她定定地看着面前的这个铁家伙，“这才是你想让我帮你做的主要任务。”

    9号沉默了，没有否认。

    “所以，”苏眠敲了敲桌子，决定狮子大开口，“每天10万底薪，任务另算，否则免谈。”

    9号眼里的红光更甚了，片刻后它点了点头，“苏眠小姐还真是贪婪。”

    “贪婪……”苏眠低声念了念这两个字，似回味，又好像有点别的什么意思。

    她上下打量了一下面前的机器人，随即站起身，慢悠悠晃到门口，细碎地发丝散落在脸颊边，薄唇微微上扬，满意道：“多谢夸奖。”

    “……”

    “确实是贪婪的人类，你觉得她真有这个价值？””

    “比起这个，我总感觉她好像看到我们了。”

    空荡荡的会议室里，忽然响起了一些人讨论的声音。

    9号没有说话，它将手伸到桌面下，按下了一个按钮。

    会议室看起来是玻璃的墙面上，设备启动，这间空空荡荡的办公室里，忽然坐满了人。

    若是有人看到，定然会觉得无比的诡异。

    因为这些人，竟然全是机器人，而且，和9号长的一模一样。

    9号看着桌面上苏眠随手丢的糖纸，拿了起来，红色的眼底是海量的计算运行，“不妨一试。”

    “不妨一试。”

    “不妨一试。”

    “不妨一试。”

    众多机器人一齐出声，一样的声音和动作，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