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雨欲来

    邓玉拉着小乔和蕊心行至潇竹别院,悄悄躲在门后,看着尹生正手握一卷书,预备大叫一嗓吓他个魂飞魄散,谁知尹生早用余光看个干净,突然丢出个果子砸在邓玉头上。邓玉紧闭双眼,装作晕倒,小乔和蕊心不明所以赶紧过去扶。而尹生见状也没慌了手脚,起身慢慢上前查看。正当尹生低头观望邓玉是否有事时,邓玉忽然睁开眼睛,一把揪住尹生的衣领,将随身携带的水囊挤压,水花四溅,尹生顿时湿透,邓玉和一众丫鬟们爆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清冷的水在冬日怕不是要结冰了,尹生长叹了口气,怔怔地望着邓玉道:“你这野蛮姑娘,可有亲事?进邓府数日,身为家姐,都未曾有听过你有婚配之事,一天到晚这么狂浪莽撞,怕是将来没人敢娶。”

    邓玉不服:“自有婚配,你不知道,是因为你年纪小,谁会将这等大事讲于你这小屁孩儿听。”

    “小孩儿?”尹生因父常年征战边疆在外,七岁在自己的府邸便以大人身份协助母亲料理一切,今天邓玉竟然这样定义自己,这整蛊甚是另他不爽快。

    “我看你才是个乳臭未干的丫头,拿这样的事情寻开心。”尹生一边用袖子擦拭着脸上的清水,水珠子顺着脸颊不经意顺着露出的喉结滚动而下,湿透的衣衫,凸显出邓玉未曾察觉的健壮身躯,一旁看着,竟羞红了面庞。

    尹生也注意到了邓玉深深的注视,冷脸问道:“好看?”

    “甚是好看!”邓玉满脸绯红拽着小乔和蕊心火速离开。

    “看日后没人娶你如何应对。”尹生自言自语道,冷峻的容颜上竟然露出了久违的一抹淡淡的笑意。

    邓玉与尹生自从经历过书局考验之后,感情大有增益,尹生为着功名跟着裴先生自是用功,邓玉也琴棋书画之趣中流连忘返,透过纸窗,映出温暖的橘黄,不知不觉中二人总是一起挤在书局的角落里抱着几卷书点灯熬油,香烟袅袅,笔墨留香。尹生面对邓玉每每的捉弄也是冷脸一哼,默默的包容,默默的陪伴,默默的宠溺,少年冰封的心,在邓玉的欢声笑语中一点点解冻。

    隆冬已至。京华书局矗立在一片银装素裹之中,凉气逼人。寒风中,乌鸦的叫声愈发显得刺耳,它们在邓府的上方久久盘旋,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傍晚,偏门来了一队官兵,为首的护卫对门房说:“麻烦转告邓公,抚台大人有一封急信给他。”

    门房不敢怠慢,把来人迎进客厅,献茶后,立即把信送到内室,交给邓林翼。来人正准备离去,邓公穿戴整齐地走到客厅,拱手说:“辛苦大人跑一趟,林翼这就去拜见抚台大人。”二人一前一后出门,才走到正门口,就被一队捕役重重围住。“干什么!邓公要去拜见抚台大人,耽误了时辰你们担当得起吗?”护卫大声呵斥。捕役们面无表情,腰牌铜绿斑驳,透露出一股沉甸甸的权威气息,即刻要带走邓林翼。邓林翼转头对护卫说:“劳烦大人替我转告夫人、小女和义子,陡变巨生,切莫轻举妄动。”说罢,被带上镣锁,随一队捕役离去。

    正是流水无情,翻云易散。大浪淘沙,浮生若梦。整个邓家几乎都屏住了呼吸。

    邓玉与王氏焦灼中对视,王氏将手帕捂在胸口,压低声音对邓玉说:“玉儿,依我看此事蹊跷且非同小可,我们是否书信一封寄给苏凉贤胥?此番你爹被突然带走,连句话都不曾当面讲清,我怕凶多吉少,苏家至少是我们在朝堂上的靠山,此番凶险我们必弄清原委。这些年大小坎坷不老少,为娘这次的预感实在不好。”

    邓玉深深地呼吸,心里想着这回算是完了,本以为自己万幸生在这样好的世家,谁知道没舒坦一会儿就要真刀真枪了。邓玉有些不敢往深处去想,现在阖府上下被军队重重围着,插翅也难飞,书局里往日连个会动粗的家丁也没有,丫鬟婆子账房先生没一个能指望的。

    “玉儿,你可在听为娘说话。”王氏打断了邓玉的思绪。“在听的,娘。您让我想想。”邓玉闭目凝眉,又开始搜肠刮肚整理所有线索,书局,密信,突如其来的封府,被上了镣铐枷锁的父亲,邓公留下的“陡然巨变”四字……“只要别是,文字狱。”邓玉深知百余年的狂潮曾经给这方土地带来过怎样前所未有的浩劫,砸下来了怎样前所未有的灾难。那是读书人最不堪回首的岁月,动辄因言获罪,满门抄斩,自由的思想交流一去未能复返。想到这里,邓玉才开始一阵阵直冒冷汗,“蕊心,快快去叫尹生来正厅议事。”

    “一直在厅外候着。”尹生边应着边进了正厅。邓玉见了这十六岁的少年,放佛见着了自己的主心骨,差点脚底一软倒向他。尹生看了眼邓玉,平静白皙的面容无有一丝慌乱,邓玉瞬时有了底气一般,用微微抖动的双手端起一盏茶抿了几口道:“现在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我想到了最坏处。”

    “我也想到了最坏处。”

    二人对视,尹生说道:“听家父讲过,前朝曾掀起过文字狱运动,酷烈程度一时无两,整整一代的南方学子被屠戮殆尽,血流成河,让人触目惊心。”邓玉听了尹生的话,心中一阵感慨,好一个聪慧敏思又冷静的少年。

    “我母亲方才提及一人,是我未来夫家。”

    听到这里,尹生突然望向邓玉,又低头望向别处,沉吟道:“你真有夫家。”

    邓玉没听清,问道:“你说什么?”

    “没什么。”尹生故作镇定,掩饰心中一丝失落。

    “苏凉,我未来夫婿,如今苏家拜相封侯,不失为朝堂上我们的依靠,至少能弄清楚我父亲被带到哪里,为着什么缘由,我们才可对症下药,左右应对。”

    “玉儿说的极是,可现在阖府上下被围着,可怎么是好呀。”王氏眼角含泪,“听闻监刑逼供刑讯手段十分野蛮,把人吊上墙,浇辣椒水,名曰披红,吊起朝下,打至胸碎,名曰钻心,又把颈项盘绕草圈,伏卧石桩上,杖揍一百,名曰锁血瓮中,你父亲可如何承受得住。”

    “母亲,先别想这处了,没的吓坏了自己,事情还没弄清楚……”

    轰的一声,邓玉感觉自己头晕目眩,耳鸣不止,只觉得世界在一瞬间颠倒,整个人失去平衡,竟直重重跌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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