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官

    “偲儿,若是小事,当然得听朕的。就算是大事,只要在规则律列之内,也要听朕的。但是,偲儿,女子参军,自古以来从未有过,而且她还是宫里人,诈死出宫,更是一大死罪。”

    看着宗偲还想争论求情的样子,皇上的脸色稍沉:“偲儿,你是公主,不应参与朝事。你一直都是懂事的。”

    宗偲的嘴开了又合,脸上浮现一抹灰败之意。她想救卿姐姐,这样好的女子怎能被文臣的唾沫淹死。她思量片刻,最终走到台下,双膝跪地,磕了个头,认真说道:

    “父皇,女儿自幼没有母亲呵护,全仰仗父皇的喜爱,才平安长大。我从不敢奢求过多,也不敢骄纵跋扈,我怕你有一天不喜欢我了。女儿这话不是埋怨,毕竟在这皇宫里,我锦衣玉食,比太多小娘子过的都好。”

    宗偲抬头看着皇上,母亲是父皇心中永远的痛,她知今日所求之事艰难,但她不能不求。母亲,不要责怪女儿利用了你,我想你在天之灵也是希望卿姐姐能活的好。

    皇上脸上果然露出了心疼愧疚之色,甚至站起了身,想去扶起女儿。

    “父皇,女儿从未求过您什么,哪怕去金朝和亲,我也没说半个不字,今日女儿只求您一件事,求您保全宋昭训。” 宗偲说完,伏地不起。

    皇上连忙走下来,伸手扶起宗偲。宗偲抬头,却不愿起来,就那样哀求地看着父皇。

    “偲儿,你这是为了一个陌生人在胁迫父皇。”皇上的脸上有愧疚,有心疼 也有一丝丝不可置信,还夹杂了几分怒气。

    宗偲低头敛眉:“父皇,儿臣不敢。可是,我一见卿姐姐,就喜欢她,我也不知原由。直到嬷嬷说,她与我故去的母亲神似。我不记得母亲的长相了,但是我听说过她很多事。她也会武,也是将门之女。今日听到这事时,我就在想,若母亲没有入宫,她会不会也会在国家危难之际,身披铠甲,佑我宗朝。”

    皇上的眼里泛起了红。宗偲母亲的故去是他一生的痛,她就那样香消玉殒在这后宫里。他还记得,她也曾说过,自己想当一个大将军,可是,却因自己的情,入了深宫,直到去时仍说自己不悔。可是他悔啊,他会忍不住想,若她不入宫,会不会在宫外活的更好。

    “父皇,儿臣希望您能保全宋昭训。我想母亲若在,她也会赞同儿臣的。”

    李公公看到皇上松开了扶着公主的双手,神情哀痛。五公主今日若一味地撒娇痴缠,怕只会惹怒皇上,可她退了一步,又搬出了故去的宸贵妃,他知道,宋昭训这条命是保住了,只是,哎,皇上要为难了。

    皇上怔然了好一会,直到听到李公公的声音,才有几丝清明,看着眉眼与她母亲相似,依旧跪在地上,眼角泛红,哀求地看着自己的宗偲,再也说不出拒绝的话:“你先回去吧,这事,我会好好斟酌的。”

    宗偲擦了擦眼角快要溢出来的泪,再跪拜:“谢父皇。”

    她知道过犹不及,今日不能再多说了。只要父皇会认真考虑,这事就成了大半。

    直到用晚膳时,皇上仿佛才从伤痛中回过神来,满脸疲惫地问道:“太子还跪着?”

    李公公点头应是。

    “让他回去吧既然想求情,好好想想明日早朝怎么说服那些迂腐的老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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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早朝,群臣激愤,互相争论,但依旧没有一个结果。可是当日下午,京中各大酒楼的说书先生都讲起了女将军的传奇故事,一些戏班子甚至都排好了戏,各大书屋也刊印了女将军的话本,甚至在人流密集处,漫天纸片飘飞,上面都写着那个叫宋卿卿的女子将军的传奇。

    一时间,宋卿卿的事迹传遍京中。宗朝民风开放,圣上贤明,并不禁止言论。再加之百姓并不懂律法,对这个孤身深入敌营,救回了被围困的将士,并且夺回了金朝人一池的女将军都颇为敬佩。虽也有一些男子说着女子不该从军的话,但这话刚一出口,就被身边的小娘子们骂回去了。

    隔日早朝,依旧有许多弹劾宋卿卿的官员,但相比第一天,群臣激愤的情绪变弱了,惩治的力度也小了很多;一些朝臣昨日看到京中百姓的态度后,开始缄默。但今日又有一事发生:除了宋卿卿,还有一人被弹劾,左相之子,现中书丞景行。

    弹劾理由是持身不正,行为不检,随意散播朝廷机密,甚至有弹劾左相治家不严的。原因无他,昨日那些事都是景行做的。若没有相府之权势,这消息怎能散的这般快。

    景行丝毫不惧,跨步从群臣中走出,身姿挺拔,看着那一个个满嘴圣贤之理,却没干一点实事的臣子,缓缓开口,低沉的声音不急不咋。

    “臣苦读经书十数载,可国家危难时,臣恨自己手不能提剑,但也无惧于奔赴战场,庇佑百姓。你们口口声声说什么女儿身,不能从军,于礼不合,于规不合,于例不合,可是,是她,夺回了那座城池,彻底洗刷了我宗朝十多年来的耻辱。”

    话落,景行转身,缓缓扫视着刚才开口的一个个朝臣,继续朗声说道:“我苦读十数载,高中状元,得圣上钦赐官职,一朝为官,就得为宗朝,为百姓做事。宋家长女也是我宗朝百姓,她立了功,我为她宣扬,哪来的持身不正!那些戏文、话本子没有一处歪曲事实,更没有胡编乱造,我更不曾流连烟花之地,没做过半点亏心事,何来的行为不检!至于散播朝廷机密,此事在金朝怕已人尽皆知,哪里有机密可言。诸公一生苦读圣贤书,为官十余载,可曾上过战场,可曾杀过一个蒙古人,可曾保护过一城百姓。尔等今日嘴脸,着实令我羞愧。”

    景行看着宫门外的蓝天百日,再看看这一隅之地的朝堂,突然就觉得跟这些人说这些话着实没什么意思。他眉眼飞扬,笑着道:

    “臣不认罪,因为臣无罪。但这官,臣也不屑再做了。与尔等为武,令我羞耻。”话落,他摘下了头顶的官帽,向皇帝拜了三拜,以谢知遇之恩,而后转身潇洒离去。

    他逆着光,向外走,衣角翻腾间,刺伤了无数人的眼,令无数人瞩目,而此时朝堂上众人鸦雀无声,只默默地看着那身影。

    含光殿,听了景行辞官一事的曹楚楚,满眼倾慕:“他永远都那般耀眼,这京中郎君没有一人比得上他。”

    曹嬷嬷却一脸担忧:“娘子,在京中散布消息的事,我们也参与了,这事,皇上若追究下来”

    曹楚楚脸色未变,淡淡地道:“景大郎君已经辞官了,朝中不会再有人咬着这事不放,不然就是公开得罪相府了。至于父亲,他知太子态度,定会以为我这是为了讨太子欢心,他不会怪我。”

    “可是娘子,咱们不说,太子也不一定知道这事咱们出了力,再说,真让那宋昭训回来了,咱们”曹嬷嬷的眉头一直紧蹙。

    “嬷嬷,此事不必再提,我心中自有计较。我困了,想小憩一会。”

    曹嬷嬷满脸担忧地退下了。过了好一会,曹楚楚抬眸,突然低声呢喃:“怪不得他心悦于你。宋卿卿,我的确不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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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朝边疆,众人商议完计策后,都退出了主军军帐,只有宋卿卿被留了下来。自从她带着王瑾回军,并顺利从蒙古人围困中夺回一城后,军中没有人不服她。大皇子也不是那等拘泥的,早已让她独自领兵作战,商议计策时也会让她一起。

    武人不像文人死板,只要有本事,他们就服气。大皇子看着身姿挺拔的宋卿卿,问道:“京中传来消息,说大臣们为你这事吵了好几天了,依旧未有决断。”

    “料到了!”宋卿卿的声音依旧平淡,不急不躁,仿佛对诸事都不关心,但唯有在谈到军事时,她的神情和嗓音才会有一些变化。

    “不后悔?”话刚问出口,大皇子就觉得自己问了个白痴问题。

    那日,她一身白色铠甲,沾染了无数鲜血,从夜色中袭来,眼神坚毅,没有害怕和畏惧,只有一往无前的坚定,那双眼里甚至隐隐藏着兴奋。

    宋卿卿此时,却很少见地笑了笑:“后悔是有点,后悔自己行事张扬了,若是那些将士的军功,因我丢了,我可”

    夺回一座城池,也算是打了一场胜仗,赏赐自然得等到回京后。可按以往惯例,该有一份嘉奖的,但却因为她的事,朝廷到现在都没表态。

    “不会,本宫向你保证,这些将士的军功一个都不会少。”

    顿了顿,他有些歉意地道:“但是本宫无法为你请功了。不过我命人传了信,会有人在朝中保你。还有三弟,听说为了给你求情,天天都跪在御书房外,就算无功,你这条命应是能保住。”

    看着宋卿卿越来越诧异的眼神,大皇子苦笑了下:“怎么,不相信。虽说本宫与三弟敌对,但在这事上,我跟他站同一立场。我也是个军人,党争是党争,可这该有的底线,我还是有的。”

    宋卿卿笑了:“殿下,你更适合做一个将军。”

    大皇子闻言,也朗声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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