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事

    屋里烧了炭盆十分暖和,送走扶风,玉钦喝了药斜倚在须弥榻上,被这热气熏地打盹儿。

    可惜才眯了没多久,就倏然被一阵叫嚷声惊醒,掀开眼皮就见两个男子不顾姜了了阻拦阔步硬闯了进来:“二夫人又见面了,奉二庄主之命,小的给您送嫁衣来了,明晚大婚,还请您早做准备。”

    玉钦冷眼瞧着那一脸络腮胡的男子咧着嘴笑着,直觉得眼角突突跳,她拿手抵在额头,近乎气笑:“你家二庄主可真是个雷厉风行的人物,尚未问过姑娘家同不同意,自个儿就定了?”

    络腮胡子挠了挠头,居然十分认真道:“自来如此啊,哪家大王的压寨夫人不是抢来的?”说罢朝身后跟着的小弟招招手,小弟了然,将抱着的两个大木箱卸在桌上,这才露出了箱子后面一张清秀的脸庞,小弟眼窝深邃,左侧眉毛断裂开来,长相清秀与庄内土匪格格不入。

    玉钦记得他,是方才那个扶梯子的少年。

    二人毫不拖泥带水,将东西放下,叮嘱一声明日黄昏来迎接入洞房,便转身大步离去了。

    玉钦:“……”

    姜了了目瞪口呆,围着那木箱子转了一圈,拿指尖抹了箱子顶,表情变得十分鄙夷:“这覆雪山庄家大业大,没想到如此勤俭持家,没有三媒六聘也便罢了,不会连嫁衣也是积年的老古物吧。”

    似是不信邪,一把掀开箱子,激起的飞尘惹得姜了了掩帕直咳,她瞥眼望去终于哑然无语,不算冤枉,果然是老古物。

    那凤冠保存的还算完好,可那嫁衣虽然华丽,毕竟年岁长久,显露出几分灰败之气。

    姜了了扒拉着嫁衣:“那二庄主怎么回事,既要娶你,怎的如此不上心。”

    玉钦别过头,支着脑袋打盹儿,对于此事并没有表现出大的反应。

    “玉姐姐,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难道你真看上了那土匪头子?听说二庄主性情暴戾,你跟了他,你俩针尖对麦芒,岂不是......岂不是......”

    “了了这是什么意思,是说我不温柔?恐跟那土匪合不来?”玉钦并未睁开眼睛,眉目间犹带疲态,话音又轻又懒。

    姜了了叹了口气,道:“唉,不是这意思,只不过......”她皱着眉想着合适的措辞,说,“就是种感觉,感觉二庄主与你并不般配,话本子里那些举案齐眉都是哄人的,你俩在一起,定然没有善果。”

    玉钦闻言轻笑出声:“了了如此不平,要不明天新婚之夜姐姐把他脑袋削下来给你玩儿?”

    “你就会吓唬我玩儿。”姜了了翻了个白眼,凑在她身边捏起她的手腕,嘀咕道,“你最近怎如此嗜睡?”

    脉象并无异常,姜了了收回手指,见玉钦睁开了眼,她道:“可是因你那病的缘故?”

    玉钦不置可否,姜了了道:“这病古怪,我治不了,但没关系,等我们有朝一日逃下山,我带你去找我师父,我师父师传神芝谷,肯定能治好你的病!”

    “我这病,治不好。”

    玉钦仿似无心一句,回头已然看见姜了了蹙着眉头神情严肃。她分辨不出这话含着几分真几分假,正要仔细询问,就见玉钦慢悠悠倒了杯茶润了润嗓子,半晌弯了眼角。

    “哄你的,我这病死不了。”

    次日,雪停。

    玉钦起来时已至巳时,若非闻得屋外吵闹,估计要睡到日上中天才肯罢休。姜了了知她畏冷,特意早早替她烧好了炭盆,桌上放了碗温好的粥。

    玉钦执着汤匙,睡眼惺忪地在碗中搅动着,米粒从碗底浮起打着旋儿,搅了一阵,倦怠地打了个哈欠,扔下那碗穿鞋出了门。

    才出屋门,就见小院上下张灯结彩,门墙上贴了大红的喜字,红绸迎风飘扬在银装素裹里,异常醒目。她呆了一瞬,不及扭头离开,就见庄里兄弟们笑意不掩,纷纷朝她躬身道喜,再奉承几句,赞其是仙子下凡,万里挑一诸如此类。

    玉钦笑得客气,敷衍着一一谢过,直觉得脸都要僵了,这祝词里有几分真心实意不知道,不过因为好容易赶上一桩覆雪山庄久未有的大喜事,弟兄们因能在这一日胡吃海喝一顿都显得心情十分愉悦,并不介意多说几句好话。

    玉钦被拥在人群中一时脱身不得。正说笑着,就听远处一阵嚷叫声,侧目望去见一个浑身是伤的人正从门外路过,似乎刚从外归来且十分暴躁地将一只挡路的竹篓踢开老远,嘴里犹自骂骂咧咧。

    旁侧一兄弟极有眼力见儿,唯恐坏了大喜的气氛惹玉钦不快,立时几步迎上去,斥道:“二庄主大喜日子,浑撒什么气!”

    那人也恼,梗着脖子道:“你算老几也来教训老子?老子没工夫跟你吵,闪开!”

    “你不是昨日奉了二庄主的命下山买粮去了吗?怎的空手回来了。”

    那人极不耐烦地哼了一声:“路上出了岔子,遇上了雪流沙,队伍被冲散了。”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等着领二庄主的罚吧。”

    “天要作弄人我有什么办法,眼看就要没米下锅了,你他娘的还有闲心说风凉话。”那人冷哼一声,顶着满肺怒火兀自离开。

    无怪他丧着张脸,二庄主最恨手下不成事,这次事情没办好必要挨一顿罚。

    众人先是叹了一阵气,遗憾今日喜宴大概要无望了,然而转眼便继续插科打诨起来。

    玉钦扫视院中重叠红绸,深觉有心无力。抬抬手,又落下,最后打了个哈欠踱着步子缩回了屋里去。

    姜了了这些日子格外黏她,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合上门趴在案边看她,心上比玉钦还要忧心这桩婚事,直到玉钦不耐烦地回瞪过去,她才悻悻收回眼神。可玉钦自始至终表现得无喜无怒,姜了了到最后也没能分辨出她对于这门婚事究竟抱有什么态度,最后自己心里总结陈词了一番,觉得她是屈于土匪的淫威,不敢奋起抗逆。

    嘴唇张合半天,最后嗫嚅道:“玉姐姐,要不然你逃吧!”

    玉钦终于掀起眼皮望向姜了了,姜了了迎着她的目光,语重心长道:“这土匪窝瞧着真不像是个好安身处。趁着现在还有余地,不若赶紧跑路吧,免得误了卿卿终身!”

    她闻言半死不活地叹息道:“了了啊,若再来一次,可能这条命都要为此断送了,姐姐有心无力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叩着桌面,想起扶风那厮屡屡坏自己好事,暗自盘算着总有一日也要让他栽一回跟头,否则岂非成了她人生里一桩意难平!

    姜了了看了看玉钦受伤的肩膀,显然也想到了如今叫她拖着伤病之体跑路不是个好法子,蹙眉想了一阵,忽而笑开:“若不是那个扶风公子,姐姐早便逃出虎穴了,既是因他之故,那要他稍稍付出些代价以做补偿应该不过分吧?”

    玉钦起了兴致:“哦?了了有什么好计策?”

    姜了了一脸神秘的将脸凑近了,凑在她耳边低语一阵。

    玉钦听罢,眉头微挑:“啧,好狠毒的女子。”

    二人相视一笑。

    彼时独自在书房内的扶风公子今日不知何故眼皮一直突突跳个不停,他搁下手中笔,合上眼眸揉了揉额角,待桌面纸张上的墨迹干透了,将其妥帖的折好压在书下,半晌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扇,冷风将头脑吹得清醒了些,他沉默瞧着远处隐在雪色中的层叠山峦,眸光漆深。

    出神之际,忽听耳畔传来一阵戏谑声音:“哟,好一副病美人赏雪图,不知扶风公子可愿借我文房四宝,如此美景若不好生描画下来简直可惜啊。”

    侧目望去,就见玉钦倚在窗边,含笑望他。

    扶风抑住口中那句将要吐出的厚颜无耻,俯身去关窗扇,却被玉钦伸手挡住。

    她凑上前来,手撑着窗框离得极近,眸光潋滟恶意逗他,半晌见他仍然端着一派君子作风不见有丝毫着恼,不由败了兴致,轻轻一笑:“急什么,我有正事找你。”

    她凑的极近,可以嗅到她身上极淡的一股香气,凌冽寒风都不能将这股香气吹散,扶风只觉得此情此景怪异的很,他微微偏了偏身,道:“你说。”

    “这样说吗?恐怕不大好,你让我进去。”

    扶风目光沉沉地望着她,一言不发地关了窗,过了一会,传来吱呀一声,玉钦走过去隔着门缝瞧扶风,道:“不请我进去么?很冷的。”

    “今晚便是你到大婚之夜,这个时候进外男房内,恐怕不妥。”

    “我不是一贯这个作风么,怎么现在不习惯了?放心,找你不为别的事,是有几个疑问想你解答。”

    扶风听完,并未让开,似乎并不信她说的话,就算信了,也并不想她进来,这女人狡猾的很。

    可惜来人是玉钦,并不讲什么矜持守礼,伸手将扶风挡开,直直越过他进了屋内。

    扶风将门关了,步至案边于她对面落座,案上茶炉咕嘟嘟水汽蒸腾:“说吧,打什么主意。”

    隔着水雾玉钦的神情瞧不真切,只发出一声轻笑:“这话听得颇不入耳,你怎知我就是打主意,不是想见你?”

    “你来,总不会就是为戏弄我几句吧。”

    玉钦兀自笑了一阵,说:“我来,确有个疑问想问你。”

    扶风抓着手巾拎起茶壶斟了茶,将其中一杯推至她面前,静等她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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