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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凤伏!凤伏!”

    “小姐,没反应啊她不会死了吧?”

    “祸害遗千年没听过啊,拿水泼醒。”

    冰凉的水几乎是在瞬间就将女孩的头发和衣服全部浸透。

    可即便是这样一桶只是碰一下便让人觉得透凉的水泼下去,倒在墙角的女孩依旧紧闭着双目,没有半点动静。

    “还是没反应啊,怎么办,不会真死了吧?”

    “胆小鬼,一个灾星而已,死了就死了呗。”

    穿着一身鹅黄色长裙的少女不屑地推开围在凤伏身边的婢女,伸手朝凤伏的鼻尖探去。

    没……没有呼吸了。

    就在少女害怕的缩回手时,却骤然被一只几乎瘦弱到只能看见骨头的手抓住了手腕。

    少女一惊,连忙抬眼看去,猝不及防地对上了一双乌黑发亮的眸子。

    血红色的纹路缓缓从瞳孔处攀升蔓延,霎时间那双漆黑如同深夜一般的眸子中的懵懂便被疯狂的杀欲所取代。

    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下一秒少女便感觉到心口处传来剧烈的疼痛。

    凤伏冷眼看着掌心中仍在跳动着的心脏,随手丢在了脚边。

    抬眸对上满屋已经愣住的侍女,凤伏只是微微抬手,暗金色的灵力瞬间涌出。

    凤伏跌跌撞撞地摸着走出了屋子。

    “尊……上。”

    凤伏喃喃念着,眯着眼睛看向头顶湛蓝色的天空和高照的烈日,身形一晃,脱力倒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身后的木屋应声在烈火之中坍塌。

    她做了好长的一个梦。

    梦里是一个叫紫菱的临海小村子,风景秀美,百姓安居乐业。

    可住在紫菱村的人类们,都知道在他们的村子里生活着一个怪人。

    一个从他们的爷爷仍是少年时就已经存在的小女孩儿。

    没人知道她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她来自什么地方,更不知道她依靠什么过活。

    从没人见过她的家人,没见过她吃东西,更没见过她开口说话。

    看上去小小的身影成天伛偻在塌了一半屋顶的小角落里。

    垂落在地上的长发像是一堆杂草一般脏乱早就看不出原本的颜色,身上的衣服早就已经衣不蔽体,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挤满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多少个日夜春秋,这个小小的女孩子就只是安静的缩在墙角里,睁着一双明亮而清澈的眸子看着街道上的人来人往。

    她已经好多好多年没有站起来过了,还有比这更长的年岁不曾吃过一口东西了。

    好累啊。

    她盯着村子的东南边看了一会,终于疲惫不堪的合上了双眼。

    他不会来了,父亲,不会回来了。

    虽然那个时候,她还很小很小,但她的记忆却是鲜活而清晰的。

    哪怕早已时过境迁,但她仍旧清楚地记得那一天。

    在那像是被烈火焚烧了一般的天空里,落下了巨大的镣铐锁住了她的家。

    母亲的呼吸声越来越微弱,伤痕累累的父亲抱着怀中的她,一路朝外跑去,直到再也跑不动。

    直到……那头乌黑如同鸦羽一般的长发已经被粘稠的血液凝固。

    这些年她是怎么活下来的,她记不清了。因为体内的力量失控杀了多少人也记不清了。

    连过了多久她都记不清了。

    可是她却能清晰的记住她看见他父母的最后一眼。

    那个乌发红眸俊美地宛若神祗的男人将小小的她轻轻柔柔地藏在一个破庙里,朝她扯出一抹笑来。

    那抹笑容真的好温柔,只是那时的他早已满口鲜血。

    他只是安慰一般地说他会回来之后,就头也没有回地离开了。

    她也不知道他后来有没有回到过那个破庙,可是他没有找到她,她可能也等不到他了。

    她感觉到植物的根茎从她身体上各处的皮肤里延伸出来深深扎根在了紫菱村肥沃的土地中。

    意识在一点点地涣散。

    她知道,她终于也要离开这个世界了。

    “你甘心吗,就这么离开这个世界。”

    轻淡如风的声音好像就在耳边响起。

    暗红色的眸子挣扎着撑了起来。

    “那我又能怎么样呢……”

    女孩子的声音细如蚊吟。

    “反抗。反抗这个不公平的世界。”

    时隔万年,她依然无法忘却,在那个盛夏的清晨,带着黑金色面具的男人逆着光朝她伸出的那只手。

    她忽然笑了下,涌起浑身的力量,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她看见了。

    他的眼睛,是灰色的。

    她被他带回了他的家。

    那是一片很大很大的土地。

    她追随在他的身后,一路征战,一路成长,一点点的长大了。

    五百年,对于人类来说长的像是漫长的星河一般的年岁,对于她来说却不过只是终于成年的日子。

    彼时的他已经是名震十四洲大陆的星临宮宫主大人,而她,则是他的徒弟,他的小尾巴,他最忠实的信徒,这星临宮尊贵的六长老之一。

    她在他的教导下成功的管住了自己,数百年间再未动过一丝杀欲,直到她成年的那一天,这一次她屠灭了整个朱雀一族。

    如她所料,她的父亲和母亲,都已经死了很多很多年了。

    久到他们的族人,都快要忘记他们还有她这个……天生恶种了。

    她的父母再也找不到她了。

    当她把他送的黑金色匕首架在自己亲爷爷的喉咙上时,那一双因杀欲被彻底染成血红色的眸子终于恢复了清明。

    她最后还是收回了手。

    已逝之人,只可追思。

    天生恶种……杀欲的化身。

    她迎着雨水哭了许久,终于笑着离开了朱雀之巅。

    非要说她是天生恶种,那就杀了所有人彻底坐实这个罪名。

    非要说她是杀欲的化身,那她就放了他。

    在那之后那一方隐秘于无尽之海上的星临宮土地又一次回归了平静。

    只可惜平静的时光总是短暂,到底还是会终结的。

    终有一日,铁蹄的踢踏声响彻天地。

    十四洲中所有的异族均临无尽之海。

    除了已经被她剿灭的朱雀族以外,还来了精灵族,龙族,鲛人族,甚至是兽域都来了人。

    对于星临宮来说这是一场必输的战争。

    星临宫对于世人来说是魔教,人数并不多,宫主座下仅有六位长老,算算也不过七人而已。

    可就是这七人,挡了四十三日。

    最后的最后,他们共同做了一个决定。

    他们只有七个人,可异族人数和其庞大,他们几乎尽了顷族之力只为剿灭星临。

    他们都知道,再这么下去他们都会死。这场战争只会以失败作为终结。

    她的神明,只能依赖她这一个信徒了。

    她看着沉着应战看似依旧不慌不忙不紧不慢,却已然有些混乱狼狈的他,微微勾了勾唇角。

    回头看向迎面而来的灵力,心底忽然升起了隐隐的温暖。

    这或许就是她最后的归宿了吧。

    能够不再苟延残喘,能够光明磊落的多活上这些年,已经是莫大的恩赐了。

    时间到了。

    她看着对方攻势的步步逼近,却并没有即可用灵力筑起防护墙保护自己,而是扯出一抹近乎癫狂的笑来,反手向自己的左胸口压去。

    不幸的是,她天生恶种,是被暗之灵选中的人。幸运的是,她是应黑暗而生的人,像她这样的人会一种特别的东西。

    符文阵法。

    在所有有记载的阵法里,有一种极其毒辣的禁忌阵法所要求的阵眼,正是施法者的心脏。

    暗红色的眸子沾染上疯狂的杀欲。

    她要所有人都给他们陪葬。

    远古吞天大阵在灵力击中她身体的同时被祭出。

    暗金色的光芒,将她从头到脚遮了起来。一点点将她从□□到灵魂全部吞噬殆尽,最后化为乌有消散于天地之间。

    连同她那颗被生生从胸膛中剜出来的依旧在跳动着的心脏。

    无边无际的黑暗,吞噬了大地,淹没了日月星辰。

    她再看不见他了。

    “尊上!”

    凤伏从梦境中骤然醒来,已是大汗淋漓。

    “小姐!”床边穿着一身淡蓝色侍女服的婢女连忙走上前来,“小姐醒了!”

    凤伏皱着眉,压抑着灵魂深处的躁动:“你是谁?”

    婢女一愣,试探地开口问道:“奴名为惊蛰,小姐您不记得奴婢了?”

    凤伏按了按眉心。

    惊蛰……这是何人?

    她是朱雀一族族长氏落之孙,出生的那一天彗星袭月,遮住了世间所有的光芒令大地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都说她是被暗之灵选中的人,天生魔骨。精灵一族大祭司更加放言声称她终将堕入魔道,毁天灭地,令世间重陷混沌。

    所以她出生的那一天她的父母就被杀害,而她则是被她父亲冒死送出了朱雀之巅流落人间。

    她在人间辗转数百年,一路奔逃至南海边,从此神思混沌,直到被星临宫宫主所救。

    再后来……就是星临宫覆灭,她以身为祭,用远古吞天大阵与异族同归于尽。

    远古吞天大阵是杀念最重的阵法,施阵者必以命献祭,入此阵者均魂飞魄散不得再入轮回。

    她应该已经死了,魂飞魄散再无意识才对。

    “这是哪里?”

    惊蛰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这里是凤氏府邸,您的闺房。是奴婢办事不利,没能保护好您。奴万死不能赎罪。”

    “这里是十四洲?”

    “是,小姐,现在是太和十五年。”

    还在十四洲……凤伏挣扎着起身,走到铜镜前。

    镜子里映出的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女童,看上去约莫八九岁的年纪。只是脸色有些枯黄,眉目之间愁绪不展。

    “我是谁?”凤伏缓缓抚上自己的脸颊。

    惊蛰仍旧跪在床边,低着头说道:“您名唤凤伏,是景息凤氏嫡出的大小姐。”

    黑色的眼睛……是人族。

    究竟发生了什么,她竟然变成了一个人族女孩。

    景息凤氏也没有听说过。太和应该是年号。可太和又是个什么年号?她并未听说过。

    凤伏抬起双手试图凝聚灵力却失败了,识海干涸,并无半丝灵力。

    是了,这具身体只是个人类。

    “起来。”凤伏冷声朝一边跪着的惊蛰道,“发生了什么?”

    惊蛰连忙站了起来走到凤伏身侧,神色恭谨道:“奴看管不利,让二小姐将您带了出去。奴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起了一场大火,二小姐身陨于火中,我们只在外头发现了昏迷的您。”

    二小姐?

    模糊的记忆涌入脑海,凤伏忽然记起了一个穿着鹅黄色长裙的少女和那间破屋子。

    她好像在不知道什么时候,确实杀了几个人,放了一场火。这个二小姐莫不就是那个穿着鹅黄色长裙的少女?

    “小姐……”

    凤伏抬眼看向一边犹豫的惊蛰。

    “既然您醒了,还容奴向家主通报一声。”

    “家主又是谁?”

    “家主是凤氏的家主,在朝中任江州巡抚,也是您的嫡亲叔叔。”

    惊蛰走后不久,凤伏房间的门就被急匆匆地推开了,来人是一个有些年老的嬷嬷:“哟,四小姐醒了?老夫人有令,还请您跟我们走一趟吧?”

    凤伏微微撇眉,嬷嬷身后的几个婢女却已经一拥而上将她架着带走了。

    凤伏冷眼看着这装潢十分素雅的房间中坐在主位之上的老太太,心中已然做了判断。

    这老太太满头珠翠,这院落却在朴素之中无一不显露着尊贵风雅,这老太太怕不是这院落原本的主人。

    老太太并未开口,凤伏便也只是清清冷冷地站在原地并未做出任何动作。

    此时她还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做出任何举动都是多余,不如静观其变。

    良久,待那麽麽端着一茶碗交到老太太手中时,那老太太方才一边揭开盖子一边开了口:“四丫头不必紧张,老身今日唤你前来,只是问问你那日究竟发生了什么?”

    “哪日?”凤伏微微抬眸。

    老太太对上凤伏那一双平静无波的眸子微微皱眉。

    这丫头的眼神总觉得哪里变了许多,却又说不上来,只让她觉得极为烦躁。

    她不喜欢一切在她控制范围以外的事情,想着她的声音也冷了下来:“老身问的是那一场大火。”

    大火?

    “不记得了。”凤伏毫无畏惧地对上老太太审视的目光。

    她确实不记得了,这一点她倒是没有撒谎。

    她是杀了人放了火,可是那一天……她的神思还处于混沌,根本就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在那里,也不知道那个少女是谁。

    更加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天她还能使用灵力,而现在的她的识海之中却干涸无比,没有一丝灵力的波动。

    不过凤伏大约能猜到一些原因。想来那天大约是意识仍旧被杀欲所掌控吧。她天生恶种,是个魔修,自然没有走火入魔这么一说,那精灵一族大祭司所说的堕入魔道便是指在她动杀欲的时候意识会消失,而她的身体则会成为暗之灵的宿体,这也是为何尊上不让她杀人的缘故。

    毕竟被暗之灵控制之后能不能醒来可就是另一说了。

    “不记得了?”

    老太太狭长的眸子一眯。

    那一天死的可是她的亲孙女!虽然她知道大约是二丫头欺负了老四,但是为什么死的会是她的亲孙女,而不是这个灾星?

    还真是个灾星,克死了父母还不算,还要害她的孙女。

    “来人,帮四丫头回忆一下。”

    见老太太抬手,身侧候着的嬷嬷使了个眼色,婢女们连忙抬了戒尺来。

    婢女拥了上来,一左一右地按住了凤伏,将她向下压去,试图让她跪下。

    凤伏神色微冷,暗下使力,两个婢女按着,竟生生未将她按下。

    她凤伏此生从未跪过任何人,要跪她也只会跪她星临的尊上,这些人类算个什么东西?

    老夫人神色一冷,嬷嬷见此连忙上前。

    就在嬷嬷伸手将要碰到凤伏的那一刹那,一道声音从门外传了过来:“伯母怎地动了这么大的火气?”

    穿着官服的身影从门外踏入,带着阳春三月仍未消散的寒意。

    来人剑眉星目,看上去不过刚过弱冠之年,笑眼盈盈,眉眼间流淌着一股风流之意,倒是颇有几分玩世不恭的才子气。

    老太太看见那人,冷哼一声,却还是抬手叫停了那嬷嬷的动作:“你倒是护犊心切。”

    此时惊蛰也从门外跑入,挡在了凤伏身前,跪下向老夫人禀道:“我家小姐虽是从大火中幸存,却也忘记了前尘,还望老夫人放过小姐。”

    “哦?忘了前尘?”

    老太太入鹰一般的目光直直地盯了凤伏半晌,又看了看那青年,忽而冷笑一声罢手道:“那就请四小姐回去罢。不过老身有一个要求。”

    青年笑盈盈地望向老太太:“伯母请说,只要是小侄能够做到的即可。”

    老太太神色一凛:“二丫头不明不白的死在了那场大火中,虽然四丫头侥幸活了下来,但是老身从此以后都不想在见到她。”

    青年略一思付,便抬眼笑道:“此事也不难,便将四丫头送去别院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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