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天大谎

    向晚意这话与其说是在安慰蓝江月,倒不如说是在害怕。害怕蓝江月记起当初的一切,现在看来也许忘记一切,忘记那两个男人是最好的选择。

    蓝江月坐在地上,靠在沙发上,向晚意和她一样的姿势,就在她的旁边。蓝江月此刻手撑着左腮,看着旁边的向晚意。

    “哥说的也有道理,我只是很好奇,好奇这一年多究竟发生了什么。而且哥,你不觉得很奇怪吗?在这一年里,发生了两件对我的生命至关重要的事情,可我却偏偏什么都不记得了。每当想到我以后竟然可以肆无忌惮的活着,我都有些恍惚,有些不敢相信。”

    向晚意伸手拍蓝江月的脑袋,力气还不小。

    “肆无忌惮,你这是什么组词,哪有人这样形容自己的生活。”

    “对于我来说,没有索瑶和蓝佳才的日子,就是肆无忌惮的日子,简直是开心到要飞的日子。”

    话虽这样说,但向晚意看的出来,蓝江月明显并没有她所说的那么开心。看来顾正则说的对,完全忘记和你不记得是完全不一样的感受。

    “小蓝。”

    向晚意靠近蓝江月,将蓝江月的头放在了自己的肩膀上。他想让她知道,她依然是有人可以依靠的。

    蓝江月低着头,整个人看上去非常颓废。

    “哥,你说这一年多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为什么连你也没有告诉。我竟然对于这段时间哪怕是一秒的记忆都没有,仿佛这一年多我从来没在这个世上活过一样。这….这也太奇怪了,也很很可怕,哥,我害怕,我.....你说我做什么能得到这些,我又可以做什么?哥,我.....”

    从醒来之后蓝江月就想哭,但她一直忍者,因为她总存着幻想,她不相信那些记忆会凭空消失,她不相信自己真的什么都不记得,所以她努力,努力回忆,可偏偏什么都记不起来。有时候她站在人来人往的街道却感到万分的孤独,她不知道那种孤独从何而来,但她害怕。

    向晚意任由蓝江月哭泣,看来顾正则说的对,失去记忆和你不记得某些事是完全不同的概念。这个时候他也佩服顾正则的未卜先知。否则此刻蓝江月面对一无所知的自己,两个人只怕会更害怕。

    十几分钟之后蓝江月终于停止了哭泣,笑中带泪的看着向晚意。

    “哥,我.....”

    向以前的每一次一样,向晚意握住了蓝江月的手,紧紧的握住。

    “江月,任何时候你都还有我。”

    沉默,沉默之后向晚意才说道。

    “小蓝,你想有没有这种可能。”

    蓝江月抬起头,期待的看着向晚意,与其说她在等待一个答案,不如说她在等待一个合理的解释。从中秋节见过蓝江月和顾正则之后,向晚意就一直在思考一个合理的解释,一个给蓝江月的合理的解释。

    “是什么?哥想到什么了吗?”

    “我在想,会不会是国外的科研机构,就是国外电影里放的。一些机构为了做研究,需要签保密协议,而你参与的实验,我在想会不会就是这些抹除了你记忆。”

    抹除人记忆的实验,蓝江月的眼睛睁的大大的,有些怀疑的看着向晚意。因为一来她不太相信科技已经发展到如此地步;二来就是她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特别的,能让别人看上自己;三来就是如果真的是什么保密协议,为什么在记事本上她没有记下来,反而让现在的自己陷入了被动。

    “哥,真的会有这种科研吗?可是如果我真的参加了,我为什么不写下来,只说我自己签下了保密协议,也不至于现在的我如此彷徨。”

    “小蓝,你有没有想过,你在失忆之前写下这些东西的时候,他们当时也在场。就是为了保证科研结果不外泄。”

    向晚意的心里此刻也是七上八下,这还是他第一次对蓝江月撒谎,而且是弥天大谎。蓝江月每说一句,他都在心里立刻想好该如何回答能既不让她起疑,又说的过去。现在看来似乎奏效了,因为蓝江月再次低下头,凭向晚意对她的了解,他知道她此刻在思考,思考向晚意所说的一切可能性。终于在向晚意忐忑不安的情绪之中,蓝江月抬起了头。

    “他们研究的意义何在?”

    向晚意一时没理解蓝江月所说的话,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蓝江月似乎接受了科研机构的事实,却一步跨越到了研究的意义。向晚意苦笑着拍打自己的额头。

    “小蓝,你要是问我动画怎么设计或者电脑方面的知识,我还能不懂装懂的说两句,可是这个我真不知。最简单的也许就是忘掉那些不开心的记忆,你想若科技发展到那一天,真的可以任意抹除脑海中的某一段记忆,那人岂不是没有不开心的时刻。”

    “可是没有这些挫折和不开心,人又如何成长,若一直抹去这些,人岂不是会一直重蹈覆辙。”

    “可是现在的我们虽然记得一切,不照样重蹈覆辙吗?既如此,又何必记得。”

    是吗?人类发展到现在,不一直在重蹈覆辙吗?战争就是最好的例子。

    “他们怎么会选中我,我究竟有什么值得被选中的。”

    向晚意假装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才说道。

    “也许是因为你没有朋友,能够在研究期间保守秘密。”

    保守秘密吗?在这一点上,她的确能做的很好。可是…..蓝江月还想在想什么,但终究放弃了,她靠在向晚意的肩上。

    “以前的很多事我也不记得了,哥,其实也没什么,可是这一次不一样,是所有的事情,时间仿佛停滞了一样,这一年我仿佛根本没有存在过一样。不过….哎,想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就不能不想,你说我是不是庸人自扰。”

    向晚意大笑。

    “小蓝,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我们大抵都是庸人。否则又何必在尘世中奔波。”

    是啊,何必在这尘世中奔波。蓝江月靠在向晚意的肩膀上,眼睛微闭,短暂的思索之后,她忽然想到一个关键的问题。

    “哥,你今晚要加班吗?我记得你之前说过,经常要晚上加班的。”

    于是一个小时候之后,蓝江月出现在向晚意的办公室。剩下的几个同事都以为是向晚意的女朋友。向晚意对于这种误解也并没有解释。

    在这个城市,蓝江月现在只有向晚意这么一个朋友,在孤独的度过了白天之后,她忽然很想融入人群。

    向晚意画着画,蓝江月不时的看上两眼,但很快的蓝江月就受不了的在旁边打起了瞌睡。等到向晚意叫醒她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

    “哥,你不会每次加班都这么晚吧,这也太伤身体。”

    “没有,这种情况不是经常有。”

    “我们去吃点东西吧,哥一定饿了。”

    第二天刘文婷就知道了蓝江月回来的消息,激动的要去找蓝江月。

    “文婷,你别吓着她。”

    电话那端的刘文婷嗤之以鼻。

    “我怎么就吓到蓝姐。不过你说蓝姐回来好几天,她怎么也不联系我啊。”

    “所以我才说你不要吓到她,文婷,她什么都不记得了,这一年多发生的所有事情,从和你成为朋友,认识童清正,所有这些她全都不记得了,你明白吗?”

    如果向晚意此刻能看到刘文婷的表情,一定会忍不住调侃她,因为刘文婷的手机差点掉了下去,整个人呆在那里,完全懵了。等到向晚意在电话那端叫她的时候,才反应过来。

    “晚意,你什么意思,什么叫不记得,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蓝姐她….她怎么会….怎么会什么都不记得,她究竟发生了什么,她还好吗?”

    刘文婷是真的担心蓝江月,情急之下问出了无数的问题。直到向晚意前后解释了一番之后她才将信将疑的坐了下来,刚才她激动的一直站着。

    “所以你也不知道什么原因?”

    “我要是知道什么原因不就告诉你了,你别忘了,当初她离开还是你告诉我的,我都不知道。”

    是啊,当初若不是自己和蓝江月在一个公司,估计没有人知道她离开。

    “你觉得真的是什么研究机构吗?我记得当时问蓝姐,她说是和顾正则一起离开的。话说我们到现在除了知道那个男人叫顾正则以外,好像对他一无所知。晚意,你说他会不会是骗子。”

    之前没有细想,一直以为不过是蓝江月的玩笑。可现在蓝江月真的失去了记忆,刘文婷才想起他们对顾正则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哪有骗子给你一幢房子,还给你那么多钱的。”

    “可….”

    虽然隔着电话,又是一个人的办公室,刘文婷仍旧压低声音问道。

    “晚意,蓝姐她身体还好吧,我的意思她….会不会少个肾啊肝什么的。”

    电话那端的向晚意却忍不住笑了,他没想到刘文婷会想到这一层。

    “没有,身上没有任何伤痕,你放心。我打电话给你,是怕万一她去公司,你出现在她面前吓她一跳。她昨天说想要重新找工作,不知道你们毕总还要不要人。估计她还想回去上班。”

    “我知道了,你放心好了,我不会吓到蓝姐的。”

    那一天,刘文婷都在期盼着蓝江月的出现,但蓝江月始终没有出现,当然除了期盼蓝江月的出现,刘文婷还有很多疑问,但向晚意无法回答她,蓝江月也已经忘记了一切。看来没有人给自己答案。

    原来昨天向晚意也提到了会不会少个什么肾或者肝的,所以今天蓝江月去了趟医院,为自己做了一个全身检查,虽然有几项指标要明天才有答案,但很肯定的是她的身体没有缺少任何一个零件。出了医院大门,看着滚滚的河水,蓝江月忍不住笑了。曾经她所期望的不就是这样的日子,没有索瑶和蓝佳才,有房子,有钱,然后有一份工作,如今当初所有的愿望都实现,自己还有什么不满足。过去一年的记忆,没有就没有,从出生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三十多年,她能记得的记忆不也只有那么多吗?一旦想通了一切,蓝江月决定从明天开始找工作,最好的工作当然还是回到原来的公司,因为那份工作自己真的很喜欢。但不知道自己当初是怎么辞职的,还有就是隔了这么久,毕常安也不知道重新招人了没有。

    那天夜里是蓝江月从知道自己失忆以来睡的最好的一夜。第二天她收拾一番之后去了原来的公司。

    公司的同事乍看到蓝江月都很吃惊,虽然那吃惊只是转瞬即逝。蓝江月觉得很奇怪,自己以前在公司几乎就是个透明人,这些人看自己的眼神多少有些奇怪,仿佛自己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般。

    结果就是毕常安不在,据说是因为老家有事情。

    “蓝姐。”

    刘文婷微笑着站在蓝江月面前,态度亲切,语气温和,笑容更是甜美,有种饭店门边迎宾的感觉。

    “刘文婷,我…..”

    蓝江月不好解释自己失忆,可是看刘文婷这个态度,仿佛在失去记忆的那一年里自己和她的关系很亲密一般。

    刘文婷见蓝江月没有排斥自己,这才上去挽住蓝江月的胳膊。

    “蓝姐,去我办公室坐坐,怎么样?”

    蓝江月觉得有些盛情难却,而且她也很好奇刘文婷的态度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到自己的办公室,刘文婷立刻拉着蓝江月坐在了自己的办公椅上。

    “蓝姐,我听晚意说了,你忘记了这一年多的记忆,不过没关系,蓝姐不记得,我告诉蓝姐好了。”

    刘文婷期待的看着蓝江月,希望能再次和这个女人成为好朋友,说起来自己真的能从上次失恋的阴影中走出来还要感谢蓝江月,还有向晚意,若不是蓝江月,自己如何能认识这么好的男人。

    可蓝江月所听的重点根本不在这里,她吃惊的站起来。

    “你…..你刚才说什么?晚意,是我认识的那个向晚意吗?你和哥…..你和哥…..”

    这一次却轮到刘文婷吃惊,向晚意竟然没有告诉蓝江月,自己和他的关系吗?刘文婷决定一天都不理向晚意。她哪里想到向晚意担心蓝江月,根本还没来得及告诉蓝江月自己的事情。

    “晚意没有告诉你吗?我们现在是恋爱关系。”

    吃惊的表情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灿烂的温暖的笑容。虽然已经不记得刘文婷和自己的友谊,但刘文婷这个人在自己这里是个好女孩的。

    “真的吗?刘文婷,你现在和哥在谈恋爱吗?那太好了,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你说来我听听。”

    刘文婷立刻大概的将自己和向晚意认识的过程说了一遍,当然在这个过程中要尽量避开童清正和顾正则两个人。

    蓝江月听完刘文婷叙述,心里很开心,向晚意谈了好几个女朋友,这事她是知道的,但每一次都没有好结果。她有些担心的看着刘文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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