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二十三对奇迹

    文/红叶

    第十三章初恋不懂爱情 (1)

    刘凯璇独自坐在火车上，前往大学的所在地，一个与她过去成长的环境完全不同的

    北方城市。父母都要上班没有空，刘晓龙还小，没人送她，所以她一个人踏上了旅

    途。

    她买的是硬座票，头上的行李架上放着她的箱子。车厢里堆满了人，坐在过道里的，

    躺在座位下睡觉的，到处都是人。

    望着火车窗外的景物不断地变化，村庄、农田，刘凯璇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万千之中。

    就要上大学了，可是刘凯璇并不高兴，她觉得自己好象记事以后就从来没有快乐过。

    不知从何时起，也许是从十四岁开始，她就常常被悲观，灰暗，绝望等情绪缠绕着，

    一个人独处、或者遇到挫折的时候，往往就有想死的念头莫名其妙地冒出来。

    只要这个念头一发作，她就会不由自主地想着自己应该以何种方式死，是割腕，跳

    河，上吊，还是吃安眠药好。

    此刻，那种悲观厌世的情绪又无端像潮水涌了上来，她感到自己象一粒渺小的细沙，

    一条孤独的小鱼，无助地绝望地挣扎在汹涌的潮水之中。

    望着对面逆向而行的列车，她阴暗地想，如果这列火车撞过来该多好，那么她就可

    以解脱了，父母也会认为这是一场事故。这世上少了一个渺小的她，没人会在意，

    就像微不足道的一棵小草，一朵花，一只蝴蝶。

    第二天早晨，窗前淅沥的雨声把刘凯璇从沉沉的睡梦中唤醒，她睁着清亮的双眸，

    躺在床上，有些迷惘地望着周围陌生的环境。

    她在哪里？随即刘凯璇意识到，自己是躺在大学宿舍的床上。宿舍很小，只容得下

    一张长桌子，一个书橱，三张上下床，共有六个女孩子同住。

    刘凯璇是宿舍里最早来学校报到的一个，昨天下午还来了一个女孩，由一大群家人

    陪送而来的，父母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七姑八姨，是个高高瘦瘦，五官长得精致的女

    孩，她自我介绍名字叫舒洁，此时她正躺在对面的上铺里酣睡着，蚊帐低垂。

    轻轻地起床，拿着脸盆，热水瓶，到走廊中间盥洗室的一排水龙头边梳洗完毕，回

    到宿舍后换好衣服，在衬衫上别上校徽，刘凯璇走了出去。

    漫步在校园中，刘凯璇感到新奇，新鲜，自己已经是个大学生了，她对于这个身份

    仍然有些不习惯。

    新的开始令人满心振奋，也令人迷茫，大学与中学不同，同学们来自四面八方、各

    种家庭背景，人和人之间陡然变得陌生，需要时间来彼此了解，相处。

    校园里的树叶落了，秋天到了，白天，黑夜，日夜交替，秋天悄悄地溜走了，冬天

    来了。北方的天空开始下雪，寒风呼啸，雪花飘飞，轻盈地跳着旋转柔媚的舞蹈。

    刘凯璇站在校园中，仰着脸，迎接冬天里的第一朵雪花的来临。看到那精致的雪花

    慢慢地在她的手掌中融化，她会想起岑参的诗：“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

    花开，散入珠帘湿罗幕，狐裘不暖锦衾薄，将军角弓不得控，都护铁衣冷难着。”

    下雪时校园里冷清清的，同学们都躲在宿舍里抱着热水袋不肯出来，只有刘凯璇喜

    欢在雪中漫步。

    同宿舍的女孩子们往往会嘲笑她：“ 我们的才女，又去踏雪吟诗了。” 她听了也

    一笑置之，才女这个称号，倒是从小听到大的。

    第一个学期过去，刘凯璇与同学们已经变得熟悉、亲近起来，学业也不难，她的学

    习成绩虽然不算顶尖，但也算良好，大学生活就这样一天天过去。

    放寒假回家，家里的那片小天地仍然是整日乌云密布，父母每天不是在冷战，就是

    在吵架。说是吵架，其实基本是母亲一个人在吵闹，父亲则采取忍耐、躲避方式，

    但那往往只会火上加油，让母亲更加愤怒得发疯的。

    吵得最厉害的几次，霹哩啪啦，母亲扔东西泄愤，镜子，台灯，雪花膏瓶等，摔碎

    的玻璃散了一地。而刘晓龙则是司空见惯，熟视无睹，该干嘛干嘛，一副没心没肺

    的样子。

    到了第二年暑假过后开学的时候，父亲决定请假亲自送刘凯璇上学，顺便去看看她

    的大学环境怎样。母亲不去，她照例是绝对不会和父亲同时出现的。

    “ 凯璇，要喝茶吗？” 父亲刘书华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 不用了。” 刘凯璇说，坐在摇晃的火车上，她有些昏昏欲睡，他们这次买的是

    慢车票，这列火车每个小站都停，要慢慢悠悠地摇晃上一天一夜才能到达目的地。

    傍晚，火车靠站，上来了一位年轻的海军士兵，他穿着迷彩服，海豹一样的结实肌

    肉在月光下闪闪发亮。他很年轻，极英俊挺拔，最多十八、九岁，浑身散发着青春

    光彩，一个天生标准的士兵模样，就像电影里或者海报上的一样。

    他寻寻觅觅地着座位，看见刘凯璇，他愣了一下，正巧她身边有个空位，他便坐下

    了。过了一会儿，他很自然地和她交谈起来。他说自己是某海军驻地的战士，回家

    探亲一个星期，现在要回部队去。

    也许是他身上某种特殊的气质吸引了刘凯璇，或者是窗外格外温柔的月光，让他们

    的交谈变得气氛融洽，一种特殊的情感迅速地产生，在他们之间荡漾。

    这时火车停靠一个小站，小贩们蜂拥而来，叫卖着食物。

    “ 有卖茶叶蛋的，你喜欢吃吗？” 他说。

    他买了一袋热气腾腾的茶叶蛋，香气四溢，他细心地剥好蛋壳，放到刘凯璇的面前，

    笑道：“ 吃一个好吗？”

    火车继续向前前进，摇篮般的节奏摇晃着，催人欲睡，夜色深沉，车厢里许多人都

    睡着了，刘书华也闭着眼睛在打瞌睡。

    过了不久，忽然，咣铛一声，火车猛烈地抖动了几下，然后停住了。

    等待了一阵子之后，他们被告知火车出了故障，必须修理，临时安排旅客们在附近

    的一个旅馆里过夜。大家虽然抱怨连连，但也无可奈何。

    住宿是男女分开的，刘凯璇被分配与另外几个女旅客同住一间。她心想，就凑合一

    晚吧。

    女盥洗室是公用的，在旅馆的东侧。梳洗完毕，刘凯璇正要往她住的房间走去，忽

    然，一个声音叫住了她，一张英俊的充满青春气息的脸庞，目光里盛满了期待和热

    情，是那位年轻的海军，他正紧张不安地等候着她，问道：“ 我们去散散步，好吗？”

    那热切的眼神使她无法拒绝。

    月光如水，从四面八方涌来，微风拂过，远方的山峦只剩下暗黑的轮廓静卧着，他

    们走在旅馆不远处的一条小河边，漫无边际地闲聊着。

    在一棵大树边，他停住了，明亮的眼睛深深地盯着刘凯璇，忽然问：“ 你有没有男

    朋友？ ”

    “ 没有。”

    他摇头表示不相信：“ 象你这么漂亮，怎么可能没有男朋友？”

    刘凯璇听后很吃惊，她一直自认为是一个生来就不漂亮的女孩，母亲也总觉得她丑，

    眼睛不够大，鼻子不够挺，嘴不够小，五官一无是处，尤其是小时候有次她从椅子

    上摔下来，双眉间留下了一条明显的伤疤，好在这条伤疤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消失了。

    最糟糕的还是个三百度的近视眼，母亲隔三差五总要提醒她：“ 你的近视度数又加

    深了没有？”这使得她深感自卑，自从上大学后，她就改戴隐形眼镜了。

    “ 真的，我第一眼看见你时，就像触电一样，我在想，这个女孩子怎么那么漂亮

    呢？” 他一直目不转睛、热烈地看着她，他很英俊，很有军人的气度，他的青春与

    他的热情一样活力四射。

    忽然，他一把搂住了她，将她拉到自己的怀里，在刘凯璇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

    一个滚烫的吻已经压在了她的唇上。

    她感觉天旋地转，软软地依偎在他的怀里，她将头靠在他的胸前，听着那有力的心

    跳声，看着他那双乌黑的眸子被燃烧的热情照得发亮，她觉得自己几乎要融化在他

    温暖的怀抱中。

    “ 月光真美啊。” 她沉醉地想，她望着一轮银盘般的月亮挂在天际，温柔的月光

    如同轻纱般笼罩着大地。

    就这样，他们紧紧地搂抱着，静静的站了好一会儿。

    “ 刘凯璇! 刘凯璇!” 是父亲扫兴的声音传来，在远远地呼唤她。

    “ 我爸爸在找我，我该走了。”  刘凯璇一惊，回过心神来，挣脱他的怀抱，急切

    地说。

    他也只好怏怏地放手。

    刘凯璇跑到父亲面前，由于跑得太急，她喘着气，仍然心神不定。

    “ 你到哪里去了？”刘书华疑惑地问：“ 才一眨眼功夫就不见了，我刚才去你住

    的房间找你，她们说你出去了。深更半夜的你出去干嘛？”

    “ 我在小河边散了一会儿步。”  刘凯璇嗫嚅地说。

    “ 你和谁在一起？” 刘书华问。

    “ 没，没什么人，就我自己。\" 由于不惯说谎，刘凯璇的脸发起烧来，好在夜色掩

    护了她脸上的绯红。

    刘书华凝视着刘凯璇，这孩子今天有点奇怪，那张脸上有种奇异的光彩，那双眼睛

    朦朦胧胧的，使得她整个人都充满了梦幻般的美妙的青春气息。

    “ 女儿长大了，到了谈恋爱的年纪了。” 他有些疑惑，有些难以置信，仿佛昨日

    她还是个蹒跚学步的小女孩，怎么忽然就长大了，变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青春美少女。

    除了疑惑之外，他还多了一份作为父亲看到儿女长成的骄傲的情绪。他一直冷眼旁

    观着，他很清楚那个小海军对女儿的爱慕之情，为女儿神魂颠倒。年少多情，谁还

    没个年轻的时候？他知道那个青年人的脑袋里在想什么。

    “ 凯璇，你在发什么呆？” 刘书华诧异的望着出神中的刘凯璇，他的声音打断了

    她的思路。

    刘凯璇吃了一惊，惶恐不安地回答：“ 没有，我没想什么。”

    “ 凯璇，” 刘书华说：\" 一个女孩子，晚上不要在外面逗留，让人担心。现在社

    会风气越来越坏，如果遇到坏人怎么办？\"

    “ 不会的，爸爸，你顾虑太多了。\" 刘凯璇说。

    “唉，” 刘书华絮絮叨叨地说：\" 所有做家长的都是放心不下自己的孩子的，不管

    孩子长多大，在家长心中永远都是小孩子，舔犊情深，等你以后有了自己的孩子就

    知道了。养女儿最让家长担惊受怕的就是在外面吃坏人的亏，儿子倒也罢了，受欺

    负最多给人打一顿就算了。你不要嫌爸爸唠叨，爸爸是为你好，女孩子凡事要小心

    谨慎，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 好的，我知道了。” 刘凯璇惆怅地应了一声，感到若有所失，这不愉快破坏了

    她的心情，不知为何，她的情绪陡然变得低落下来。而她的情绪一旦低落，便很长

    时间难以恢复过来。

    第二天，刘凯璇也没有从这种失落的心情中回复过来。这种情绪也似乎感染了年轻

    的海军，坐在重新开动的火车上，他也一直默默无语。

    他在部队驻地的附近车站下车。

    “ 再见，我不会忘记你的。” 他与刘凯璇告别，郑重地立正，行了一个标准的军

    礼，然后便背起行囊迈开大步走了。

    这天晚上，回到大学校园，躺在宿舍里自己的床位上，刘凯璇翻来覆去睡不着。室

    友们都睡着了，均匀的呼吸声在黑暗中起伏。

    沉静的夜晚，温柔的风轻扣着淡紫色的窗帘，月光朦胧，如诗如歌，在地面铺上了

    一层梦幻的、模糊的轻纱。

    她悄悄地起身，拿出一面镜子，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亮晶晶的眼睛，桃花般的面颊，

    红艳艳的嘴唇，回想着那个甜蜜的、浪漫的初吻。月光，微风，一个英俊可爱的男

    孩子，和她期待中的一模一样。

    她宁静地对着镜中的自己微笑着，轻轻地推开门，走到外面的走廊里，看着窗外，

    她可以看见天边缀着的一弯娥眉似的明月，和满天钻石般闪烁的繁星，在这一刻，

    她觉得有一种崭新的激情瞬间充满了她的心怀。

    在这寂静温馨的夜晚，望着那深邃神秘的宇宙，她愿意自己是一条小船，扬帆启航，

    乘风破浪，去迎接那个美好的、精彩的外面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