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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陶梓推开病房门的时候看见的就是郑光晞掉着金豆子,高曙骁急得抓耳挠腮的。

    “你干什么呀你?”陶梓毫不客气地上前把高曙骁拎起来,指着鼻子:“你来做什么?现眼是吗?我家晞晞不想见你,你脸皮怎么那么厚?”

    陶梓这波动作太快,郑光逸都没拉住,赶紧上前去拽人:“这次幸好有高总,不然没那么快能救出光晞。”

    陶梓狐疑地看一眼自己的男朋友:“你站哪边的?没看见晞晞都哭成这样了吗?你是她亲哥吗?”

    郑光逸吞吞口水,跟高曙骁使了个眼色,高曙骁稍稍往后退了两步,无辜地看向郑光晞。

    郑光晞的脚也是真疼,可不及心疼。

    陶梓看她哭,她也哭,一边哭还不忘一边数落她:“郑光晞,你是真不把我当闺蜜了是吧?自己一个人跑这么远来当志愿者也不喊上我,有你这样的吗?”

    郑光逸听着头都大,要是这两人都来,他得疯吧!

    “医生说什么时候能手术了吗?你渴不渴,要不要喝水?”

    陶梓是一边抹眼泪一边跟郑光晞讲话的,郑光晞已经不哭了,她吸吸鼻子,“高曙骁,我渴了,我要喝水。”

    陶梓一愣,“你喊他做什么?我给你倒水去。”

    “高曙骁,我跟陶梓都渴了,我要喝奶茶,陶梓要冰咖啡,我哥给他来杯茶。”郑光晞不理陶梓,有条不紊地给高曙骁下着命令。

    “好。”高曙骁的声音从那一侧传过来,应声之后便走出病房。

    陶梓跟郑光逸相互看一眼,她问:“你俩这是好了?”

    “没有。”郑光晞撅了下嘴巴,“看他杵那儿我烦。”

    陶梓没搞懂,“不是他一前任你这么使唤不合适吧……”

    “我拿刀逼他了?”

    陶梓摇摇头,看向郑光逸,“你怎么找他来了?不知道光晞烦他吗?”

    郑光逸耸耸肩,“那会儿我也想不起找谁。”

    陶梓点了下头,表示理解,要是郑光逸当时跟她讲这事,她也会第一时间找高曙骁。

    没过一会儿,高曙骁拎着三杯饮料回来。

    陶梓接过高曙骁递过来的饮料,“谢了哈。”

    高曙骁腼腆地点点头,然后将郑光晞那杯奶茶的吸管拆开插进杯子里拿到郑光晞面前:“少喝一点。”

    郑光晞伸手要接,高曙骁的手又缩了下,“我端着你喝就行。”

    陶梓咬着吸管抬眼瞄了这两人一眼,要不是知道这两人分手了,她真有点犯恶心。

    “行了,不能喝了。”高曙骁说着要拿走杯子,被郑光晞抬手抓住,“不,我渴。”

    郑光晞的手抓着高曙骁的手,他垂着眼皮,轻声说:“可以了,少喝一点。”

    郑光晞倒是真松开嘴巴,就是两只手还抓着高曙骁不放:“我饿了。”

    “你想吃什么?”高曙骁也没动,问她。

    “冬瓜丸子汤。”郑光晞停了下,又补一句:“我想吃你做的。”

    陶梓一口冰咖啡差点要喷出来,跟郑光逸对上,用眼色问郑光逸这两人怎么回事?

    郑光逸摇摇头,也是一脸懵。

    随即,高曙骁回答:“好,我去超市买食材给你做。”

    陶梓听着眼珠子都瞪圆了,眼看着高曙骁走出病房,她凑到郑光晞身边:“不……不……不,你俩和好了?”

    “没有啊。”郑光晞回答。

    “那……那你这么使唤人家?你让他上哪里给你找地方做冬瓜丸子汤啊?”

    “那是我该操心的事吗?我就是随口一说。”

    郑光逸听着自己这任性的妹妹的话,无奈地笑了下,“你俩啊……高总现在什么身价,你也敢使唤人家给你做冬瓜丸子汤?”

    郑光晞不以为然,“我又没逼他,我就那么一说。”

    高曙骁这一年回归商场,他哥也没惯着他,扔了一堆项目给他跟,他照单全收,一头扎进去天天忙得跟陀螺似的,项目是做的有声有色,但他这人很难打交道,不应酬不马虎,跟个机器似的,在他那里什么情面都不讲,底下的人怕他不说,合作方在他面前都是规规矩矩的。

    所以吧,看到高曙骁答应给自己妹妹做冬瓜丸子汤时,郑光逸只能说,一物治一物呗。

    “真不知你俩闹什么,好好在一起不好吗?”陶梓嘟囔着。

    说到此,郑光晞垂下眼眸,她还记得在废墟里小姑娘抱着她哭的情形,也是那个时候,她有那么一点点能体会到高曙骁的心情。

    很多时候并不是自己不想走出来,就是内心总觉得自己怎么做都无法挽救那种无能为力感死死地拽着自己。

    高曙骁大概也是很难受的吧,郑光晞想。

    傍晚的时候,高曙骁还真的为郑光晞做了冬瓜丸子汤,除此,还做了一大箱子的菜,一个小盒子一个小盒子装得整整齐齐地摆在病床的饭桌上,跟郑光逸和陶梓说不嫌弃的话就一起吃。

    “都是你做的?”陶梓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郑光逸也问:“你不是去酒店直接打包来的?”

    郑光晞咬着筷子看这一大堆的菜,都是她爱吃的,都是按她喜欢的口味做的,她只是随口说说,没想到他连郑光逸和陶梓的份都做了。

    四人坐在床边围着吃饭,气氛说不上融洽,甚至有些古怪,将这诡异的气氛推至高潮的是高曙骁的一句话:“哥,我要跟郑光晞结婚。”

    郑光晞端着一碗冬瓜丸子汤差点就要往高曙骁的脸上泼去。

    你问过本人吗?高曙骁!

    接下来,高曙骁没有给大家喘息的机会,“昨天去救郑光晞的时候我就想好了,不管她是死是活,我都要跟她结婚。”

    不是……这事是通知还是怎么着?郑光晞一口丸子塞在嘴巴里,前两天她还想撞死他来的,今天他就说要跟她结婚?

    “哥,您同意我俩的事吗?”高曙骁问。

    “高曙骁,这事你不是应该问问我吗?”郑光晞把碗往桌子上一撂,“你问我哥是几个意思啊?”

    “哥哥之前不是不赞成吗?你就不用问了,你只能嫁给我。”

    郑光晞这暴脾气一下子就燃了,“什么叫我只能嫁给你?合着不嫁给你我就没人要了似的?”

    “别人你也瞧不上。”高曙骁说。

    一句,把郑光晞噎得死死的,眼睛直往陶梓那处瞅,陶梓这下倒是装聋起来。

    郑光逸说:“我之前是因为你的工作太危险,现在你也不当消防员了,我没意见。”

    “哥!”郑光晞瞪着郑光逸,“我的婚事我自己说了不算吗?”

    “哥哥同意我就放心了,”高曙骁说着,看向郑光晞,“叔叔阿姨那边我爷爷和我哥已经过去了。”

    “什么?”郑光晞音量提高了好几度,“我什么时候说要跟你结婚了?高曙骁,咱俩的帐还没算清楚。”

    “没事,结婚了我的钱都是你的,你慢慢算。”

    一拳就像打在棉花团子上,郑光晞憋得眼睛都红了,“我不嫁,全世界男人死光了我也不嫁给你。”

    “别闹,要不我把你昏迷时拉着我的手哭着喊着让我不要走的视频给你哥看看?”

    郑光晞登时要落的眼泪就憋了回去:“不可能,谁哭了?谁稀罕拉你手了?”

    “哦,那你等等。”高曙骁说着就掏出手机翻了翻,然后把手机递给陶梓,“让你姐妹先看?”

    “高曙骁!!!”郑光晞伸手拽着高曙骁的衣领,“你是不是活腻味了?”

    陶梓看着高曙骁递来的手机眼睛都亮了,正要接住的时候,郑光晞的手机响了。

    是罗舒琴打来的电话。

    “晞晞啊,是妈妈……”

    大难不死,这事郑光晞还没敢告诉罗舒琴,这下突然接到罗舒琴的电话,她一下子眼眶就红了,“妈……”

    “晞晞,你跟那小子的婚事爸爸同意了,你别干傻事了,多大人了还一声不吭离家出走?有话就好好说,爸妈又不是那么不开窍的人,只要你好好的就行,那小子呀,小点就小点,人还是不错的,爸妈答应了,你别再闹脾气了。”

    郑光晞握着电话,眼泪又硬生生憋了回去,“妈……我什么时候说要嫁……”

    “行了行了,你的事你哥哥都跟我们讲了,高老爷子还在咱家呢,妈先不跟你说了……”

    电话挂断,郑光晞整个人还是懵的,“哥,你跟妈讲什么了?”

    郑光逸睨郑光晞一眼:“说你玩跳伞的时候摔断了腿。”

    “就这?”

    “说你心情不好想发泄。”

    郑光晞咬了咬牙,“我哪有心情不好。”

    “我没多说,是妈自己往那处想的。”

    郑光晞倒吸一口气,看向高曙骁:“这婚事我不同意。”

    陶梓这时放下碗对郑光逸说:“我吃饱了,咱走吧。”

    “你俩别走啊,先把事情讲清楚,我不嫁,哥,我不嫁这混蛋。”

    郑光逸跟陶梓两人相视一笑,陶梓说:“那你跟混蛋商量一下。”

    两人说完便双双离开,剩下郑光晞跟高曙骁两人在病房。

    “吃好了?”

    郑光晞没理他,他便慢慢收拾桌上的东西,一边收一边说:“不要生气了,等你出院了,我补你一个浪漫的求婚。”

    郑光晞瞟他一眼:“我都说我不嫁。”

    高曙骁将桌子上的盒子一个个盖好,叠在一起,“昨天我去废墟里找你的时候我就想好了,不管你是死是活我都要娶你,我这辈子再也不想经历这样的事情,没有什么事情比失去你更让我害怕,去年是我钻牛角尖,我知道我不该那样推开你,但那时我真的没有办法面对你,我觉得我配不上那样的你,你不知道,在我眼里,你是我的光,你的世界总是忙忙碌碌色彩斑斓,你洒脱又豪爽,你任性又自信,你就像个小太阳一样发着光发着亮,你一笑,我感觉我的世界全部都被你点燃。”

    郑光晞别过脸,像孩子一样怄气,她故意不去看高曙骁,虽然她心里已经早就原谅他。

    “郑光晞,我郑重地向你道歉,我没有办法跟你解释我内心无望的挣扎是什么样的滋味,这一年来,我一直努力地让自己面对,我想成为那个可以跟你肩并肩一起向前走的人,我不想懦弱,我也想像你那样勇敢,我学着你的样子把自己交给工作,学习对过去释怀,直到上个月我去见了张队……,嫂子她拒绝了我家对她的帮助,她跟我说张队是为工作牺牲的,她并不怨什么,唯一可惜的就是张队不能陪着儿子长大,她还跟我说,离开的人已经永远离开,在身边的人才要更加珍惜。”

    “郑光晞,我不会再放开你了,你现在可以不同意嫁给我,没关系的,我可以等,我慢慢等,等到天荒地老那一天。”

    高曙骁的声音平平稳稳,音量不高不低,没有什么情绪激昂,也没有什么含情脉脉,平平淡淡得就跟喝一杯白开水一样,无色无味。

    盒子全部都被高曙骁收拾整齐,他盖上箱子的盖子,对郑光晞说:“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把箱子送下楼就上来。”

    郑光晞没吭声,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高曙骁走出病房后,郑光晞给陶梓打了个电话,“你们死哪里去了?给我回来。”

    “晞晞,吃人家的嘴短,再说,你俩闹了那么久也该消停了。”

    “消停什么?我闹了吗?谁跟他闹了?我是被分手那个。”

    “人家不是舔着脸来娶你了么?”

    “你到底站哪边的呀?”

    “你俩心里又不是没对方,我听你哥说,薯仔接到你哥电话时正在谈一笔五个亿的项目,他二话不说就从谈判桌上走了,五个亿直接泡汤了,就他这恋爱脑也是没谁了。”

    郑光晞握着电话愣了愣,陶梓继续说:“你哥说了,这妹夫他认定了,你也是,差不多得了,不就是生那么一口气么,你从他身上顺顺不就得了。”

    挂了陶梓的电话,高曙骁也回到了病房,郑光晞问:“那项目……还能谈回来吗?”

    高曙骁看她一眼,走到她床边拉开椅子坐下,“谈不回来了。”

    “真的……五个亿?”

    “嗯。”

    郑光晞轻轻吸一口气,“你脑子是不是有病?”

    “估计是。”高曙骁轻轻一笑,拉起她的手,”郑光晞,幸好你没事。”

    幸好,真的是幸好。

    高曙骁接到郑光逸的电话时整个人都失了魂,大脑里一边想着如何在第一时间调动可以用到的资源,一边在祈求郑光晞千万不要有事,他给高明峯打电话的时候连一句完整的句子都表达不出来,最后气得自己给自己脸上刮了几巴掌。

    冷静不了。不同于张临为护他而死,郑光晞的失联让他切身体会到等待凌迟也不过如此,那种害怕是前所未有的,前一日他还看见那样鲜活的她,他一直以为她过得很好,他也一直希望她会过得很好,却不然,在听到她失联的消息时,他才知道没有她,他的世界骤然坍塌。

    一千多公里的飞行,每一分每一秒对高曙骁都成了煎熬,他在飞机上滴水不进,想着郑光晞的性子会怎样逃生,她会不会傻到为了救人而不顾自己的安危,他以前也曾教给她一些紧急的逃生方法,不知道她有没有记住。

    飞机降落之后,高曙骁是连一秒都不耽误,直奔郑光晞失联的地点。

    抵达废墟的现场,看到那一具具被抬出来的尸体,高曙骁连哭都不敢流泪,一头就扎进去找人。

    现场的情形很复杂,地震过后路况还没有完全恢复,水电不通,道路坍塌,大型吊车没有办法驶进去,由于地区偏远,各种资源匮乏,靠的只有人力一点点地在废墟之中寻找。

    一遍一遍,一寸一寸,每次看到身型差不多的遇难者高曙骁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上,一次次期待又一次次失望,那种无助的恐慌几乎要把他吞噬掉。

    高曙骁阖了下眼,把郑光晞的手贴在脸上,“郑光晞,我错了,对不起……”

    郑光晞的长睫颤了颤,听到高曙骁略略带哑的嗓音,她想收回手,高曙骁却抓得更紧,“你……你别这样。”

    眼睛落在高曙骁的手上,郑光晞眸色定了下,“结婚的事……再说吧,我还没想那么远。”

    高曙骁吸了下鼻子点点头,“那……你还生我气吗?”

    “嗯。”

    “那你要怎样才不生气?你说,我都答应你。”

    “不知道。”也不是生气了,经历了被埋的几小时,郑光晞也是害怕的,“我不知道以后能跟你走多远,只是我心里还有你,我还想再试一试。”

    都是心里有对方的,一辈子那么短,郑光晞不想把时间都浪费掉,被埋在废墟的时候她就想过,这辈子再也不要做浪费时间的傻事。

    四天之后,郑光晞在医院做了外置支架固定的手术,术后在医院养了近一个月才转回到所在的城市,搬回到霁月小区。

    高曙骁比去年沉稳了许多,整个人跟脱胎换骨一般有了成熟男人的味道,他现在除了执管自己之前创立的科技公司,还帮着高明峯做项目,忙也是真忙,但他只要不出差,每天都雷打不动地按时回家给郑光晞做晚饭。

    因为骨折,郑光晞大部分的工作都移到家中,郑光逸说要她好好在家休息她非不肯,说什么都要跟好之前的工作,郑光逸拿她没脾气,只能给她多配两个助理。

    日子渐渐回归平静,高曙骁家中的仙人掌小盆栽也越养越多,小狐狸笑笑也成了大狐狸,每天没事就喜欢把盆栽扒拉下来弄一地泥巴,然后郑光晞就拄着拐杖追它满屋子跑。

    一年之后,高景册送了他们两人一栋别墅做婚房,郑光晞却说什么也不肯搬,当然,也不肯嫁。

    郑光逸总说郑光晞不要作,回头再把他的好妹夫给作丢了。

    第二年,郑光晞还是没有答应高曙骁的求婚,她说她还不想嫁,她说她恋爱经验太少,还不想嫁做人妻相夫教子。

    第三年,郑光晞说在这个城市待腻了,想去读书,于是两人开始了两地分居的日子。

    第四年,郑光晞在英国给高曙骁打电话,说想去看看极光,于是高曙骁把一个月的工作压缩到十天,风尘仆仆地飞去英国带她去追极光。

    第五年,郑光晞读完书回国,郑业鹏勒令她不跟高曙骁结婚就不要回去见他老人家,结果大年三十两父女又吵了一架。

    第六年,高曙骁拉着郑光晞的手问:“六年了,这气怎么也该生完了吧,一起领个证吧。”

    郑光晞笑嘻嘻地咬住高曙骁的耳朵问:“你喜欢儿子还是女儿?”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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