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号的反应好平淡。
我蹲在火堆旁，单手托着脸颊，心不在焉地拿着一根烧火棍戳了戳烧得正旺的火堆。
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关于拉姿丽有孕这件事。
我悄悄地看向他。
黑发的人造人少年，盘腿坐在树下，眉目低垂写着巡林员日志。
他不时停一下笔，回忆一下他们今天发生的事，慢慢写进记事本。
“拉彼斯。”
我忍不住开口喊他一声。
他抬起头，清凌凌的蓝眸看见我的一刻，眉目轻扬勾起笑，应道：“怎么了？”
“你……”
我支吾一下，不敢与他的眼睛对视，匆匆地错开视线，道：“你喜欢小孩子吗？”
他轻眨一下眼睛，想了想道：“我应该不会讨厌。”
“我问的是你喜不喜欢啦！”
我有点气急，扔下烧火棍道：“不讨厌不算是回答！只能回答喜欢或是不喜欢！”
他到底喜不喜欢孩子啊！
他是不是……想和拉姿丽一样有一个自己的孩子？也认为人造人的生命应当延续下去。
“你突然这么问我……”
十七号轻笑一声，有点无奈道：“我好像给不了你一个具体的答案。”
“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我诧异地看向他，道：“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为什么会没有一个具体的答案？”
十七号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他反问我：“5号，你喜欢孩子吗？”
我一下被他问住了。
脸颊爆红。
我忙不迭地扭过头，往火堆旁挪了挪，以跳跃的火光遮挡脸颊和发烫的耳根，道：“你、你要我怎么回答啊？”
我应该回答喜欢吗？
但我根本没有想过要生孩子。
可回答不喜欢……
我也不是真的讨厌。
“成为父母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我环住膝盖，快速地说道：“你要照顾好孩子，又要看顾好森林，刚出生的孩子不能只有一个人照顾吧？就算我们是不会疲惫的人造人，精神上的疲惫也是无法避免的吧？”
总不能生下的孩子只有一个人负责照顾。
另一个人专门看顾森林吧？
这不是两个人都会很累吗？
我一口气说了一大段话。
十七号似是被我镇住了。
他安静地眨一下眼睛，清俊的眉目弯下绽开浅浅温柔的笑意，道：“原来你是在想这个啊。”
“！！”
他笑什么啊！
我浑身都烫得快要冒火，整个人羞耻得恨不能立刻遁入地底。
“我暂时还没有考虑过孩子的事，”十七号低头写下最后一笔，合上记事本，笑着道：“但5号要是希望有一个孩子，我也会努力的。”
“我没有！”
我羞耻得快要尖叫：“你不要胡说！”
金发的人造人少女脸颊都要红透，身旁的火堆散出跳跃的火光，映照在少女精致的眉眼，愈发生机勃勃与清丽动人。
她翅膀上的羽毛都快炸开了。
“我只是觉得这里不是什么合适照顾幼崽的地方，16号也说了，最近有一群很猖獗的偷猎者团伙，我们根本没有心思去照顾一个幼崽！”
十七号认同一般点头，道：“你说得对。”
他真的认为我说得对吗？
我狐疑地看向十七号，脸颊和耳朵都燥热得厉害，源源不断的热意快要烧化头脑。
“别这么看着我啊。”
十七号起身拍一拍身上的草屑，走向我道：“我不是认同你的话了？”
他的语调微扬，声音隐隐带着几分笑意。
我莫名感到有点憋屈，道：“我感觉你只是在敷衍我。”
“唉……真是太冤枉了，”十七号抬手抚一下我的长发，轻轻抱住我，侧头靠过来，轻笑道：“你要是不想要，我还能逼你吗？”
我抿一下唇，低头靠向十七号的肩膀。
“5号不想做的事，我从来没有推着你去做吧？”十七号一下一下轻抚我的长发，声音轻轻道：“我在你的心里不是这么没有信誉的人吧？”
我闷闷地说道：“你说的好听。”
拉彼斯只是小事上听我的。
大事上，他做好的决定，我从来都没办法改变。
“当初对付沙鲁的时候，你们就丢下我了。”
他根本不知道。
我一直等一直等，数着时间等他们回来。
可等到的却不是拉彼斯。
“对不起，”十七号的动作一顿，低声道：“但再有一次，我还是不能带你去。”
亲眼看着五号挡住他们奔赴危险。
这样的事一次就够了。
“拉彼斯，你这个混蛋！”我气得狠狠咬住他的肩膀，牙关咬死不放，闷声道：“你根本不知道……你根本不知道！！”
我听见孙悟空说……
拉彼斯死了。
那时候的我，有多痛恨自己听得这么清楚，又有多气自己没有和他们一起去战斗。
明明我也是人造人。
我也是盖罗博士制造的人造人。
为什么我不能战斗？为什么我不能帮他们？为什么我……
不能再有用一点。
我好气自己是长翼星人，又好恨自己是长翼星人。
可最终……
我还是很庆幸自己与盖罗博士改造的其他人造人不同。
正因如此，我才得以被盖罗博士保留下来。
我才有机会认识拉彼斯和拉姿丽。
“……我知道的。”
十七号的声音很轻。
他放松上身的肌肉，任由我咬住他的肩膀，低声道：“那份无能为力什么忙都帮不上的懊恼与痛恨，即便是再被改造一次，我都会记得。”
他明白五号的心情。
也正是因为明白，所以他不会再让她去面对危险的事。
“拉彼斯，你这个混蛋。”
温热的泪水打湿十七号的衣服。
身负羽翼的少女死死咬住他的肩膀，止不住地掉下眼泪，气得快要呜咽出声。
“如果是要讨论这件事，”十七号轻拍着我，无奈一笑道：“我也只能承认自己是混蛋了。”
好生气！
我明明一点都不想哭，可眼泪就是止不住落下。
一定是因为被拉彼斯气到了。
“5号，你要是不想要孩子，我们就不要孩子，”十七号以指尖为梳，穿过浅金色的柔和金发，慢慢说道：“你要是喜欢孩子，但不想自己生，我们就去外面领养几个。”
我忍不住松口骂他：“小孩子是小猫小狗吗？你怎么能说的这么简单？”
新的生命是责任也是负担。
我根本没有想过自己也可以负担别人的生命。
更没有想过……
我和拉彼斯要怎么照顾一个新生的孩子。
“那你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呢？”
十七号轻笑着问我。
我沉默下来。
“嗯？”他捧住我的脸颊，低头与我额头相抵，勾起唇问道：“喜欢？还是不喜欢？”
清洌洌的透亮蓝眸比阳光下的瀑布溅起的水珠都要亮眼。
我别扭地错开视线，道：“你管我喜不喜欢，反正我不想现在有孩子。”
十七号轻扬一下眉头，道：“我也没有想过立刻要一个孩子。”
“……”他不是故意的？
弄得我好像在自作多情。
“哼，我管你想不想要，说不定地球人和长翼星人还有生殖隔离，”我扭过头推开他，背过身去揉了揉脸颊，道：“你要是喜欢孩子就去看拉姿丽的孩子吧。”
拉姿丽生得漂亮。
她的孩子只要有几分像她……
或是像拉彼斯这个舅舅。
那个孩子都会生得很好看。
“去看18号的孩子啊，”十七号托着下颌，故作思考道：“直接去龟仙屋肯定是抽不出时间了，只能写信问他们要一张孩子的照片。”
我悄悄地看向他。
“等照片寄过来，我们还可以做一个相框挂在墙上，”十七号笑吟吟地看向我，正好抓住我偷看过去的视线，道：“说不定看多了，5号对小孩子就有兴趣了。”
我忍了忍还是没忍住道：“你也太奇怪了！挂别人家的孩子照片在自家的墙上！”
即便知道十七号开玩笑的成分更大，但我还是无法理解，他那些奇奇怪怪的“幽默感”。
他总是爱装出一副很认真的样子，冷不丁冒一句奇怪的玩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