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凡一个人呆呆的站在原地，杨友栋的话就好像一把利剑一样扎在他心上。
他一直知道自己有问题，可曦宸从不会因为这些厌恶他，他便也没什么急迫感。
可如今——
齐凡紧了紧拳头，慢慢走到别墅天台。
这里有一个小型泳池，靠近天台边缘。透明的池子可以看见别墅下面的花园。流水的设计仿佛在雨幕中遨游。
是个很浪漫的地方。
齐凡走到泳池边上。
他怕牛奶，怕突然的接触，怕人停留在他脸上的视线……
他怕的东西很多，可最怕的却永远是这仿佛一旦踏足，就只能溺亡的水。
齐凡向前一步。
“小凡？！”曦宸看见齐凡倾斜着，即将栽进泳池的身体，她快速上前，一把将人拽到怀里，“做什么？”
“曦、曦曦？”
曦宸拉着人退后几步，“嗯，怎么了？怎么想着跳泳池了？”
齐凡回头怔怔的望着泳池，“我在治病。”
曦宸眉头一挑，“治病？”
“嗯。心理学中有一种能快速脱离恐惧的方法。”
“冲击疗法？①”曦宸看着齐凡，这方法简单粗暴，与她往日作风很相符。
齐凡点头，“我可以的。你，你放开我。”
曦宸松手。
齐凡紧绷的身体因为曦宸的松手松懈下去，他身子一软，跌倒在地。
曦宸眉头慢慢蹙起。
突然，
她一把按住努力接近泳池的人，“算了。”不知为何，看着小家伙惨白惨白的脸，她竟然迟疑了。
曦宸抱起齐凡，将人双脚放进泳池中，两人人挨着人，坐在泳池边上。
“我……”
“你手已经凉的像冰块了。”曦宸道。
齐凡愣愣的看着自己被握着的手，“我，我是不是很没用。”
他怕水，怕的根本无法控制。甚至碰到一点这聚集起来的水后，他就不再会呼吸。
“小凡，呼吸。”曦宸提醒。
齐凡在心里默数，努力维持正常的呼吸频率。
不知过了多久，齐凡睁开眼睛，“我曾被生下我的那个女人关在鱼缸里面。”
曦宸一愣。
齐凡低下头，努力将指尖伸进水中，“鱼缸很大，有很多鱼，她说那些都是齐林武喜欢的。”
他说得很慢，每说半句话还要提醒自己呼吸，“那女人录了很多视频，可他们谈失败了，她发了很大的火……”
—
“没用的东西！你个废物！废物！”
穿着恨天高的脚踢打在身上，齐凡不知道他被打了多久，他只是习惯的蜷缩起身体，抱住脑袋。
等他渐渐昏沉的意识再次清明时，他已经被扔进鱼缸中。
这一次，被隔开的鱼群被放出来，齐凡这才知道，这些鱼是吃肉。
鲜血一丝一丝在水中漫开，他不停的敲打着缸壁，可直到他失去意识，那个女人都没有动作。
—
“我的这个视频卖了好多钱，她得到了好处，就变着法子把我关在鱼缸里。”
曦宸搂住齐凡的胳膊，将发抖的人抱进怀里。
齐凡看向曦宸，慢慢环住曦宸的脖子，“她们把我带到那种会所里，让我在好多人面前表演。”他慢慢扬起嘴唇，“大概临近死亡真能激发人的潜能吧，我很快就能在水中坚持十分钟不呼吸了。”
“小凡……”
齐凡笑着摇头，“那时候的我真的好蠢，明明我不窒息昏迷，那女人就不会放我出去，可我却还是一次一次的期待她能提前将我放出去，哪怕就只有一次，我也期待着。”
齐凡抱紧曦宸，“曦曦，你抱我下去吧，下到水里，潜下去，十分钟。”
曦宸指尖抖了一下。
“我可以的，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就十次……”齐凡道：“我要丢掉这些令我作呕的过去。”
……
……
长时间的沉默后。
曦宸抱起齐凡，慢慢走进水中。
游泳池里的水一直有在加热，水温很温暖。可齐凡只感觉冷意浸透骨血。
曦宸低头看着齐凡。
“潜，潜下去。”
曦宸一手搂住齐凡的腰，一手轻轻按在齐凡的后脑勺上，她带着人潜入水中。
齐凡瞬间瞪大眼睛，过往的记忆疯狂在眼前闪过。猩红的食人鱼撕扯着皮肉，没有任何缝隙的密闭空间，无边无际的水，吵闹的喊叫声，贪婪猥琐的目光以及那个女人隐藏在黑暗中不知名的目光……
咕嘟～
气泡在水中升起，齐凡失去意识。
曦宸迅速将人抱上岸，她双手合在一起，不停的按压齐凡的胸部。
噗，
噗，
噗，
“哇！”齐凡吐出一口水，慢慢睁开眼睛，“曦、曦曦——”
他再次失去意识。
曦宸看着齐凡，神色慢慢变冷，“满意了？”
杨友栋张了张嘴，从角落中走出。
“你想报仇就报仇，想提刀把他们都宰了就提着刀去。”曦宸抱起齐凡，“要是不敢，以你的气运为代价，我替你杀了他们。”
曦宸走到杨友栋对面，“你想怎样都好，但别算计他。只此一次，我放过你。别辜负了杨静怡的愿望。”
曦宸敛去眼中升起的一丝杀意，她抱着齐凡离开泳池。
杨友栋突然扬声，“看来你比我想的要在乎这小子。”
曦宸脚步不变，抱着人消失在杨友栋的视野中。
等齐凡彻底清醒时，他们已经在房车上了。
齐凡呆呆的看着窗外倒退的景色，一时之间竟然有些分不清梦境还是现实了。
“醒了？”
“曦曦！”齐凡眼睛亮起，迅速看向声音发出的方向。
曦宸正坐在沙发上吃橘子。
“这是哪？我们怎么出来了？我睡了很久？”他噔噔噔的跑到曦宸对面坐下。想到之前潜入泳池后的一切，因为惊恐，记忆很模糊，齐凡摇了摇脑袋，看着曦宸依旧平静的容颜，些微残余的恐惧慢慢消除。
他泄气的倒在餐桌上，“曦曦，我是不是好没用。”他好像刚潜进水中没多久就没了意识。
“没。”曦宸将扒好的橘子瓣递给齐凡。
齐凡囫囵的吞下去，酸酸甜甜的感觉又驱散了最后一点恐惧，他倒在餐桌上一眨不眨的望着曦宸，“曦曦，你真好看～”
曦宸扒橘子的动作一顿，抬眼瞥了眼齐凡，又低下头继续扒手里的橘子，“哦，是么。但这并不是我的脸。”
齐凡接过曦宸递来的橘子，“那曦曦是什么样子的？曦曦又——到底是什么人？”
车子停了下来。
曦宸起身揉齐凡的脑袋，“你以后会知道的。”她并没有给出答案。
齐凡抿了下唇，在曦宸要下车时，一把握住曦宸的手，“那为什么是我？你说的以后也会是我么？只是我么？”
“因为你的命运被强行改变——”
两人走下车，巨大的动物雕像立在不远处，憨态可掬的模样好不可爱。
齐凡眉头轻轻皱起，“被改变……那要是没有被改变，你还会出现么？”
曦宸摇头，“不会。”
“那看来我该谢谢那个改变我命运的人了。”齐凡撇嘴，对曦宸斩钉截铁的‘不会’两字很是不满。
曦宸停下脚步。
“？？？”齐凡低头，又歪头看向曦宸前面，什么事也没发生，那怎么停了？“曦曦？”
“你不会。”曦宸回头看着齐凡。
“？？？”他反应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曦宸这是在说他不会谢谢那个改变他命运的人，“怎么不会，我会！要是没他，我就见不到曦曦了。”
他说得肯定，眼中也升起灼人的光。
曦宸没再开口，只是再次揉向眼前的彩色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