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我却没想到，我们一句话都还没说，一种浅灰色的雾气便刺破我们的心脏，直接要了我和慕祁的命。
我震惊，痛苦，愤怒，失望，我不懂他为什么要杀了我们。
一时的情绪崩溃让我的精神力爆发，我的意识竟然残留了瞬间。
然后，我看见那个带我们进来的人卸下面具，露出狰狞恐怖的表情，“多好的两个实验体竟然被你毁了，封黎，被实验了这么久，你怎么就是学不乖呢！”
那人走到一排仪器面前，“救活他们！”
他安静的看着那些仪器。
一个开关被按下。
“救活他们！”
他的身子微微颤抖，人却依旧没有动作。
又一个开关被按下。
“救！”
他的身体开始痉挛，低垂的头也因为太过痛苦扬起来。
“找死！”
我看见这人按下所有开关。
他痉挛的身体瞬间绷紧，身上的皮带因为他的用力，将他的皮肤嘞出一道道血痕。他的牙齿狠狠的咬在一起，却也没有压下口中低哑痛苦的哀鸣。
“本来多两个实验体给你分担，你还能轻松一些。既然你不愿意，那你就好好受着吧。”
轰！
我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精神力再度爆发，竟然和他产生了一点联系，我得以留在他身边。
三天，整整三天。
我看着他一刻不停的，整整被这些我叫不上来名字的仪器折磨了三天。
三天后，有人进来了。
我天真的以为他终于可以休息一会，他却被换上其他仪器，实验一刻不停的再次开始。
“不，不要！”我不断的念着，不断的想扑向他，摘掉他身上的各种仪器，可惜我什么也做不到。
就这样，我陪了他一年又一年，看着他被人当成个死物一样随意摆弄。
他会被不间断的放血，会被割下血肉，摘除器官。他的体内被埋上导电的引线，足以致人死地的电流一刻不停的在他体内循环。
他还会被借去其他实验区。
会穿上研究员新做出来的防御甲，测试防御甲能承受的最大攻击。会被灌下新发现的各种变异植物汁液，根据他身体的反应测试药性。
甚至他的身体还会被当成变异植物的培养床。
各种实验数不胜数，封黎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被实验。
昏迷，死亡后的再次复活，这算是他唯有的休息时间。
我不知道他在这个研究院呆了多久。
我只知道，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在他的眼中再也看不到属于人的情绪，哪怕他痛的浑身颤抖，他的表情也是空的。
最后，我好像也麻木了，就只知道呆呆的看着他。
后来，他死了，异能彻底耗尽，死了。
我看着他安安静静的躺在那张洁白的实验床上，再也没有恢复呼吸时，我竟然高兴的笑了。
他解脱了，他终于可以休息了。
我的精神力再也不受控制，我只听见实验仪器发出的嘟嘟报警声，我便彻底消失在这个令我恶心的地方。
好想，好想杀光这群人，让他们也尝尝他的痛苦。
再次睁开眼睛，我正在开车。
我愣了一下，后边熟悉的气息令我发狂，我贪婪却又小心翼翼的看去，是他，他还活着，他没有被关起来。
这里是……
我小心翼翼的探查周围的情况，渐渐明白此时的处境，只是……
他没有去琦田安全区？
还有，这个多出来的女人是谁。
以及封黎的异能——
我想起上一世，那个杀了我和慕祁的灰色雾气。
他有能力反抗的！为什么不反抗！
这时候的我想不明白，可在未来，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时候开始，我好像慢慢明白了，那个时候黑雾彻底成型时，他却已经没了反抗的情绪。
实验很痛苦，生不如死。
可他却不在乎。
他一直不在乎自己，从来没在乎过。
回到现在，我有太多疑问，可我根本不敢去问他，我只能偷偷观察他。
可在我对上那双眸子的一瞬间，我便知道了，他是那个受尽折磨的封黎。
我依旧像条尾巴似的跟着他，我发现他再也没用过功夫，发现他一到饭点就离开。
我知道，他太长时间像人偶一样任人摆布，身体早已没了灵活。
我知道，他习惯了不进食的感觉。那些人从不会给他吃的，他唯有的食物就是还在实验的药剂和那些不知效果的变异植物汁液。
我想方设法让他多动，我一遍一遍将各种食物塞给他。
可是他除非必要，依旧一个人呆呆的坐着，也从不会吃一点东西。我曾多次看见他将我给他的食物分给没有吃饱的队员。
我拼命想要接近他，可他的那双眸子让我知道，他彻底将他自己与整个世界隔离，他依旧活的像个没有生命的人偶。
我痛苦的无法呼吸。
可在我几乎快绝望时，我竟然发现那个叫阮晴雨的女人可以接近他，哪怕只是一点点，她的接近也让他有了那么一点生机。
我找到她，我卑微的祈求她不要背叛。
我怕，我很怕她会像我和慕祁一样，在他拼命将我们推离地狱时，怀疑他，怨恨他。
可她对我说，这一次，别错了。
这一次……
我知道，她知道一切。
我既害怕又期待，却什么也不敢做。
后来我们脱离曜日，脱离那群畜牲，我很开心。
阮小姐让他建佣兵团，他同意了，我开心极了，我们的佣兵团叫破晓，我喜欢这个名字，我希望他有一天也能像破晓一样，冲破黑暗。
我偷偷和破晓的队员说他的好，我意外发现团里竟然还有一个他的发小。
穆元很崇拜也很了解他，我感觉得出来。
我想，上一世我要是能认识穆元就好了，与他相熟之后我才知道他怕疼怕死，绝对是个惜命的主。
可上一世，他却独自去了城外，死在丧尸口中。
之后封黎就被送进了研究院。
我闭了闭眼，压下心中恨不得弄死那群人的冲动，拽着穆元和慕祁与越来越多的人说他的好。
我想要让所有人知道他的好。
他只是不喜欢说话而已，可他真的很好很好。
再后来，竹林的任务再次出现，他不让我们接。
我沉默着没有开口。
不接，也好。
后来，他昏迷不醒，我吓的几乎魂不离体，知道原因后，我又是开心，又是难过。我接了个收集物资的任务，带走佣兵团里的所有人。
等回来时，封奕他们已经离开。
我们跟上去，果然，没了他的谋划，他们死伤惨重，我在一旁看的兴奋。
之后我们和他们就仿佛是两条线。
他依旧沉默，我想，这样也好，只要那个女人一直在，他总会一点一点好起来的。
我对那个女人越来越恭敬。
再后来，封奕进了研究院，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封奕的不对劲，可那些上一世与封奕好的恨不得穿一条裤子的人却仿佛什么也没有看见，我很想笑。
再后来，封奕被单野救走。
我想去追，却被他拦下。我不解，却也不会质疑他的决定。这一世，只要不是事关他的安全，我什么都听他的，哪怕他要我的命，我也听！
之后的日子过的很平静，我们按部就班的发展，我们取来变异竹。
我发现，他和那女人在一起时听话的厉害。
只要是那个女人说的，他很少会反对。
我想，他真的是个很柔软的人，哪怕还像个死人一样没什么情绪，却依旧会尽力让着对他好的人。
我以为以后的日子就会这么平静下来时，西北那边却出了状况。
那药剂的功效，我一听就知道那是封奕的异能，上一世我就知道。
果然，我们到了西北，看见了单野，后来的对战中，我们也看见了不人不鬼的封奕。
这次，死我也不会离开他，再不会让他一个人。
可她来了，那个女人突然出现，她救了我们，也让我重新在他眼中看见了光。
我知道，那一刻，他的情绪找回来了，他又像个人一样了。
他依旧安静，我却能看见他看着那女人时柔软的目光。
一百年的时光平平淡淡，可他有了活下去的希望，他会认真工作，然后很期待的回到他的小家里面，他会乖乖的吃下那个女人做好的所有东西，也会偷偷存下些晶核给她买礼物。
一切都在往好的一面发展，他的异能不断进步。而那个女人更是深不可测，几百年的时光，我想，他总能越来越开心的。
可没想到仅仅百年的时间，那个女人的生命就走到尽头。
我担心的看着他。
可他却满脸笑容的将他的命给了她。
我不知道他几百年的寿命还剩多久，可看着他紧紧握着那个女人的手，我知道我什么也做不了。
没了这女人，他活着也和死了一样。
那个女人是他活着的唯一期待。
后来他们走了，我几乎逼迫着让他承诺他离开时告诉我。
可我依旧没有看到他最后一面。
醒来时，只有一粒黑色的珠子在我面前，脑海里还莫名其妙的多出一个用这个珠子的方法。
我捏碎珠子。
封黎笑得像个孩子的脸出现。
我不知道这画面是怎么录出来的，我只知道，他每天都很开心。
我看着他们走遍每个安全区，心血来潮时会偷偷潜进哪个安全区的首领家中，拿着各种颜色的笔给首领们的脸上画上一个个鬼脸，然后在一堆鸡飞狗跳中跑的飞快。
我看着他们跑进变异兽群，只为了比谁能最先拽到变异兽王的尾巴，然后被一群变异兽追的满山狂跑。
我看着他们突发奇想的想吃鸡蛋，然后就冲进一群变异鸡中偷了人家的蛋，还煮熟了后将没吃完的鸡蛋还给人家。
我看着他们走累了，就将一颗食人树打的鼻青脸肿，爹妈都不认识后，宣示主权一样在人家身上盖了房子，安了家。
我从不知道，原来他可以笑得这么开心，也从不知道，原来的他竟然是这么的无法无天。
到底是受了多少委屈，承受了多少绝望，才会让这么一个活泼的人变得那么安静。
我眼中有泪流下来，他如今很开心。
哪怕只有短短的十三年，可他每天都被那个女人宠着，那如此，十三年就十三年吧，他开心就好。
我看着那个女人，看着他。
我想，我也要宠着我的孩子，我不想再有一个那么安静的他出现。
可每次看着上房揭瓦，无所不干的儿子，我总是控制不住的一巴掌呼过去。
为什么同是干一些无法无天的事，他做起来就那么让人稀罕，我儿子做起来就那么让人想抽一顿呢。
“呸，老头子，你这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你能稀罕我？唉，老妈真可怜，看上你这么个东西。”
我家臭小子又找抽了。
我一脚踹过去，怒骂，“老子不搅基！”
妻子含笑走出来，提溜着儿子的耳朵离开。
我看着向我走来的慕祁。
他拍拍我的肩膀，“总觉得你藏着些什么，怎么样，心结解开了？”
“嗯，他很开心。”
只要他开心，这一辈子，我的心便安了。
——
这一世，我只愿你能开开心心，万事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