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雷斯特

    阮画京的语气平常:“刚忘了说,赔偿款和给夏律师的佣金我一并打给你,尽快发卡号过来。”

    顾长珏不作声。

    阮画京就当他默认了,果断挂电话。

    夜里,她收拾完行李,拖着沉重的四肢平躺在床上,上眼皮像粘在下眼睑上似的,思绪却在脑中飘来飘去,一刻不停。

    这顾长珏看着不愠不火,一副万事好商量的样子,实则并没有那么好拿捏,如果他想和她换种方式玩儿,也不是不行。

    第二天清早,摄影协会同去的人打趣地问她昨晚是不是去偷牛了。

    阮画京有气无力地笑笑,一上飞机,她带上眼罩和耳塞养神,飞机餐也没吃,转机期间,拆了包上次买的儿童饼干垫肚子。

    一个同行的女孩坐到她旁边,“你也喜欢这款儿童饼干?”

    她喜欢吗?或许喜欢过。

    “尝尝,”阮画京把一整包给她,“吃多了会腻,腻了就不喜欢了。”

    女孩拿了一块尝,“我家小外甥对它爱得不行,都吃出虫牙了。”

    “是么。”阮画京淡淡地回应。

    经历了十八个小时地辗转,摄影协会的一行人终于落地布特米尔国际机场。

    会长在群里发了明天的行程,这次的拍摄地分两拨,阮画京所在的组要去奥兹伦山群。

    到临时酒店安顿好行李后,阮画京到酒店大堂与队友们做具体规划,最后他们选择乘车登上Bukovik峰顶,再一路下行,定点福雷斯特平地,聚焦巴尔干地区最高的瀑布之一——Skakavac,整个拍摄期持续到雨季前。

    阮画京此行还抱着别的目的,她从接触到生态摄影开始,就在拍摄整理野生花卉生长图鉴和影片,算来也有七年了。

    这次她要拍野生金百合,将金百合作为国花的波黑无疑是最佳拍摄地,明儿个就能达成所愿,加了冰块的可乐都难以抑制住她血液里的躁动。

    洗完澡出来,她哼着小曲吹头发,举吹风机的手臂都发酸了,头发还是半干的状态。

    她从前去戈壁生态区拍摄,在漫天黄沙中蹲一天后回到简陋的住宿区,老狐他们留短发的人谁像她洗加吹要花个把小时。

    阮画京把吹风机扣在桌上,等她不跳芭蕾了,她一定要把这又长又厚的头发剃掉。

    躺在床上,她才看见顾长珏一个半小时前发来的信息。

    E:安全落地了吗?

    阮画京拇指滑动手机键盘,来回打几个字,又给删空,放下手机,睡觉!

    时差作祟,阮画京在闹钟响之前醒来,整理完内务,拉开窗帘拥抱太阳,没想到是个阴天。

    去奥兹伦山区的路上,他们被特聘导游告知今日有雨,不宜上山,领队启动Plan B,他们直接前往福雷斯特酒店休整一天,坐在最后面的阮画京打开车窗,扑面而来的风掠走了她的精神气。

    酒店餐厅的落地窗一尘不染,阮画京盯着窗外的草坪发呆,餐桌上焦糖红茶的温度一点点转移到空气中,直到彻底凉透,大雨才停息。

    阳光穿过云层落到水洼上,花坛里种得整齐的百合花泛着雨珠的光泽,远处的山岗上挂出一角彩虹。

    阮画京抿一口红茶,拿起桌上的单反,按动快门的一瞬间,画面中出现一个穿着凉鞋的亚裔小男孩,他肆意地在草地上奔跑,踩到水坑时溅起半人高的水花。

    阮画京把相机从眼前拿开,正要按下删除键时,余光中看见那孩子对着她摆了个pose,脸上的笑容在阳光的加持下更加纯粹。

    她重新举起相机,快门键闪动后,她朝他比了个OK,小男孩做了个拜拜的手势,跑去了别处。

    工作属性的缘故,她不怎么拍人像,调看着刚刚拍的照片,人与自然和谐发展这句话忽然从她的脑海里蹦出。

    “嘿,你手机……亮了蛮久。”

    她抬眼,是上次在机场和她搭话的那个女孩,阮画京依稀记得她是协会的新成员,叫什么丽。

    “哦,”一般情境下,阮画京说话的时候,脸上永远有笑容,“谢谢。”

    手机屏幕上来电人名字栏是两个大字:傻×

    阮画京想起来,她在给顾长珏打备注时,还不知道他名字怎么写,加之她当时看他不顺眼,就顺手给了这个备注。

    她接起电话,心里觉得好笑。

    “喂,我现在在外面,等会儿给你回电话。”她喝口红茶说。

    “好。”

    陈云丽端着自己那桌的披萨坐到阮画京对面,指指切断通话的手机界面,说:“Molly姐,男朋友啊?”

    “叫我Molly就好。”阮画京仍保持礼貌的微笑。

    “行,他们都叫我小丽。”陈云丽眨巴眨巴大眼睛,“我还以为,你男朋友会和你一起过来呢。”

    她的话把阮画京给整笑了,“我男朋友?”

    “不是老狐嘛?”

    小姑娘的心思果真是藏不住的。

    阮画京垂着眸子看杯子里的茶渣,说:“老狐要是陪我来,我未婚夫不得坐火箭过来。”

    “原来如此,刚刚的电话是姐夫查岗啊。”

    陈云丽开的这个没分寸的玩笑,反而激起了阮画京的兴趣,“你怎么笃定对方是我未婚夫?”

    “情侣之间不都喜欢取这类绰号嘛,”陈云丽想了一会,“这可能就叫做——未婚夫妻之间的情趣?”

    小姑娘的想法总是天真又复杂,阮画京叫服务生给自己换了杯白水,清了清口后拿起随身物品,说:“我先走了,你吃好。”

    回到房间,她给顾长珏回电话。

    开头第一句,顾长珏问:“还在生气?”

    “嗯?”阮画京轻笑一声,推开阳台门,“我生哪门子气。”

    不生气,但也不回短信。

    “等英国这边工作的结束,我来波黑找你,到时候一起回国。”顾长珏做出退让。

    “你可别过来,破坏我黄金单身女的人设。”阮画京轻悠悠地说

    “……”

    阮画京摇动藤编秋千,“钱已经转过去了,你记得查收,其余的事儿走一步看一步吧。”

    “好。”

    “还有,非必要我们别联系。”说完,她秒挂电话,对男人嘛,还是欲擒故纵最管用。

    /

    接下来的十多天,天空放晴,他们的拍摄出奇的顺利,阮画京的心情却没那么美丽。

    顺着规划的路线,她连一朵结着花苞的野生金百合也没找到,一路上只剩了被割过花朵的百合茎球枝干,有些营养不良的野生株花杆上还残留着黑红的锈迹。

    特聘导游说,野生金百合在当地的市价很高,当地人会提前踩点,花苞一开就给收割了,很难再找到完整的花株。

    雨季前,山区昼夜温差大,拍摄过半的时候,阮画京不幸感冒,头两天流鼻涕咳嗽,就没再跟队,待在酒店养病。

    大概是下午三点的时候,窗外吵吵嚷嚷扰了她的觉,她拉开厚重的窗帘,下面草坪上有人举行婚礼,阳光明媚到刺眼,心形的气球在风中摇曳。

    阮画京打开行李箱拿出一件浅色外套,穿衣服时瞥见卡在缝隙中的陈云丽送的拍立得,她取了房卡走到门口,又还是折了回去,拿起它往脖子上挂 。

    她找了把椅子坐在草坪上晒太阳,暖烘烘的阳光像扩香器似的把花坛里金百合的清幽香味儿传到她周遭,室外空气流通,她的鼻塞好了许多,她劝自己看开点,虽然没找到野生的金百合花,但是能吸几口人工栽培的金百合的香味儿也是好的。

    婚礼上的那对新人在有亲友的簇拥下亲吻,在场的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说是良辰美景也不为过。

    阮画京举起拍立得记录下这一刻,那个当下,她感觉自己似乎也被囊括进了快乐之中,前些天她给拍照的小男孩穿着白色小西装跑过来,用中文和她交谈。

    他们聊天聊得很开心,小男孩说他很喜欢她拍的照片,男孩的父母也走过来,询问她是否愿意帮他们拍一张全家福,后来,请她帮忙拍照的人越来越多,新娘送了她伴手礼,还邀请她参加抢捧花的活动,盛情难却,她站在一堆女孩们后面,笑声围绕在四周。

    最后,阮画京没抢到捧花,小男孩从糖果盆里抓一大把巧克力塞进她的外套口袋。

    “你在伤心,因为没抢到花?”他问阮画京。

    “没有,我很开心。”阮画京剥一颗巧克力放进嘴里。

    “那你为什么不笑?”他走到她正对面,认真地看她的眼睛。

    “不开心的时候要笑着,笑累了,开心的时候就不想笑了。”

    话一脱口,给她自己都吓了一跳,跟个小孩子认真个什么劲儿。

    “为什么不开心?”小男孩问。

    阮画京岔开话:“你上过专门的中文课么?”

    “你为什么不开心?”他刨根问底,“我可以帮助你的。”

    童言无忌,阮画京逗他玩儿:“找到野生的金百合我就开心了。”

    小孩挠挠圆乎乎的脑袋,说:“野生的什么,我不知道。”

    阮画京指着不远处的花坛,说:“我要找那种黄色的花,不过不是开在花坛里的,是……”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小男孩突然很激动,“是野生的Bosanski Ljiljan吗?”

    “对,是,”阮画京一下子提起精神,“你在哪儿见过?能带我去看么?”

    “当然,”小男孩重重地点头,“我让我妈妈带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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