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排档

    立交桥上川流不息,阮画京开着免提打电话:“世界真小,你什么时候回国,我们聚一聚。”

    “我十一假期要回一趟苏州,有空来找我喝酒。”顾苏在电话另一头说。

    “当然,那水墨动画展定标的事就麻烦你了,到时候给你准备谢礼。”

    “没想到我们画京也有求人的一天啊,”顾苏和她开玩笑,“到时候把你家顾先生也带来苏州,我替你把把关。”

    阮画京瞧一眼正在开车的顾长珏,对着电话讲:“那倒也不必,我家顾先生,没有缺点。”

    顾长珏装作如无其事地开车,心里却有点暗戳戳地高兴。

    “情人眼里出西施,你到时候可别给我带个河童过来。”顾苏越说越离谱。

    河童?顾长珏听不懂顾苏的意思。

    阮画京被苏苏给逗笑了,说:“河童我也乐意。”

    “哎呦喂,恋爱脑长出来了啊你。”

    阮画京笑了,恋爱脑要是长出来了,她也就玩完了。

    电话那头远远传来一个女声喊顾苏的名字,阮画京和顾苏说:“你先去忙吧,回聊。”

    挂断电话,顾长珏追着问:“河童是什么意思?”

    阮画京笑笑,歪头看他:“老古董啊顾先生,你都不网上冲浪的么?”

    顾长珏笑得更开怀了,“所以,到底是什么意思?”

    “和癞蛤蟆差不多是一个意思吧,”阮画京回他,“你十一假期有别的安排么?”

    “天鹅去哪儿,癞蛤蟆就去哪儿咯。”顾长珏伸手揉揉她的头顶。

    /

    白露过后,秋天好像真的来了,天气彻底凉下来,阮画京裹紧风衣从摄影工作室出来,今天是中秋,合家团圆的日子。

    自从顾苏将其父的作品展交予顾长珏的团队全权负责后,他忙得脚跟不落地,就连中秋节都在外地出差。

    阮画京刚回到公寓,就接到顾长珏的简讯。

    E:中秋怎么过?

    茉莉fa:一个人。

    E:在公寓吗?

    茉莉fa:嗯。

    今年傅雅珍邀请她去顾家,顾长珏不在,阮画京怕自己应付不来,便给婉拒了,阮家二房向来没有过中秋节的习惯,往年她都是和老狐一起过节。

    有一年中秋,她没回阮家,在摄影协会待到很晚,处理完照片以后,饿到有些胃疼,她窝在工位上拿出团里发的月饼啃。

    忽然,身后休息室的门开了,给她吓一跳,她还以为就她一个人在呢。

    老狐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长发出来,瞟了她一眼,说:“吃什么呢?有那么难吃吗?这副表情。”

    那会儿他们还不熟,老狐又是协会的老前辈,阮画京尴尬地笑笑,拿起多的一个给他,说:“五仁月饼,你要么?”

    “留着自己吃吧,大中秋的,你不回家?”老狐穿上牛仔外套,抖两抖。

    这人怪搞笑的,阮画京回他一句:“你不也没回去?”

    老狐扯唇笑一下,中二地说:“天涯浪子,无家可归。”

    阮画京转过头,窗外是一轮皎洁的圆月,深棕的瞳孔波澜不惊,“我也一样。”

    两人沉默半晌。

    老狐将她手里的五仁月饼拿过来扔垃圾桶里,“这东西比板砖还硬,走,哥带你去吃好的。”

    从那之后,每年中秋,他们两个孤家寡人都约在一起,久而久之成了习惯,不过今年是个例外,陈云丽上周发消息问她老狐有什么喜好,她打算在中秋节向他正式告白,阮画京真是钦佩这小姑娘的毅力,老狐明里暗里不知道拒绝了她多少次,她还是坚持不懈,一个劲儿对人好。

    阮画京二十来岁的时候可没有这种为爱奋不顾身的勇气,现在快到三字打头的年纪,她需要权衡的事就更多了。

    她按下静音键,关上手机,瘫倒在懒人沙发上,再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她拿起小柜子上的手机看时间,满屏的未接来电,心一紧。

    是老狐。

    幸好,她松一口气。

    “喂,有事?”她从懒人沙发上爬起来,软沙发躺久了,腰部酸疼。

    “今儿不是中秋么,你人哪儿去了?电话也不接,真是的。”老狐在电话里语气很焦急。

    “刚躺沙发上睡着了,你不是有约了么?找我干什么。”阮画京按动遥控器,电视里正播放着中秋晚会。

    “除了你,我TM还和谁有约,老地方,快过来,”老狐催她,过一会儿又问:“怎么,你现在正二人世界呢?”

    “想多了,他在外地出差。”阮画京听着电视里的相声,笑出声。

    “过个节都不陪你,这样的男人有什么好的。”

    阮画京呛他:“陈云丽有什么不好的,人还想着陪你过节。”

    “得,说不过你,快点过来。”

    阮画京关掉电视,提着舞团发的中秋礼盒出了门。

    大排档烟火气很足,客人们坐在矮桌前闲聊。

    老狐一个人坐在矮凳子上剥着毛豆,阮画京走过去,他拍拍身边的板凳说:“早擦干净了,坐。”

    “陈云丽约你,怎么没去?”阮画京把月饼礼盒放到地上。

    “我就纳闷了,你怎么那么关心她?”老狐把刚炸好的馒头片端给她。

    “我那是关心你,”阮画京咬一口酥软的馒头,“怕以后没人陪你过节。”

    老狐低下头笑笑,说:“哥的行情好着呢。”

    阮画京笑笑不说话。

    “怎么,你还不信,”老狐剥一颗毛豆扔嘴里,“可多女孩约我了。”

    “那么多女孩上赶着追你,你就没一个喜欢的?”阮画京看着锡纸碗里的花蛤汤。

    “有——”老狐拖长音

    阮画京抬头盯着他

    “有——蚊子,”老狐拍一下自己手臂,“都这月份了,怎么还有蚊子,我去找老板借个花露水。”

    阮画京看着老狐的背影,叹了口气,埋下头喝汤,他们谁都没有勇气说出心意,他不敢表白,她不敢拒绝,友情以上,恋人未满的状态,他们都不想因此失去对方这个朋友。

    “轰——”

    阮画京面前的桌子被掀翻了,花蛤汤倒了她一腿,一个女孩倒在她脚边。

    老狐第一时间跑过来拉起阮画京,把她护到身后,“没事儿吧。”

    阮画京低头看自己的腿,白色的长裙上橙黄的一片油,躺在地上的女孩在哀嚎,几个男人的拳头砸到她身上。

    老狐弯下腰捡起两人的手机,拉着她往安全的地方去。

    阮画京想挣脱开他,“放手,那女孩我们不能不管。”

    老狐死拽着她,“你先保证自己的安全,再去管别人,成吗?”

    老狐把她拉进便利店,“腿怎么样?烫着了吗?”

    阮画京冷静下来了,拿起手机拨号,“没有,只是裙子弄脏了,我们先报警吧。”

    “行,你在这儿等着,我过去看看。”老狐脱下外套给她搭腿上,转身要往外走。

    阮画京拉住他的手臂,“你注意安全。”

    她在便利店里坐不住,走到店门口远远地看,没多久,警车来了,阮画京往大排档去,腿上一阵儿辣乎乎的痛,有人从后面拉住她的包带,她往回看,是老狐,他脸上还挂了彩。

    “脸怎么受伤了?还有其他地方受伤吗?”她扯着他的衣袖翻来覆去看。

    “伤疤是英雄的勋章。”他还是一如既往的中二,“你刚刚是没看见,我以一敌三,旁边的小姑娘们都为我喝彩。”

    阮画京面色凝重,打他一下,他做作地跳跑开,逗她开心:“诶,打不到。”

    “嘶——”阮画京跑上去,大腿上的烫伤扯着疼。

    “怎么了?”老狐跑过去,伸手拉她的裙角,又顿了一下手,收回去。

    “伤疤是英雄的勋章,”阮画京拐着腿往前走,“我觉得,英雄需要去一下医院。”

    “你早先逞强个什么劲儿。”老狐跑到她面前,将她的手提包挂脖子上,半蹲下来,说:“上来,我背你。”

    阮画京担心他身上也有伤,迟迟不动。

    “上来啊,腿都蹲麻了。”

    阮画京趴到他背上,手臂虚虚地勾着他的脖子,这时,她包里的手机响了,她伸手去够,拿出手机。

    是顾长珏。

    愣了一会儿,她接起来。

    “喂,画京,休息了吗?”顾长珏问她。

    她思考片刻,说:“快了,有事么?”

    “我出差回来了,过来陪你吧。”顾长珏看着手边的一大捧玫瑰。

    “哦,我现在——”阮画京环顾四周,“有些困了,你不用过来了,我们明天见。”

    顾长珏笑了。

    画京,你知道吗?你每次瞒我的时候,都会比平时多说很多话。

    “那好,你早点休息。”他的声线依旧平稳,他拿着手机的那只手却止不住发力,手臂上的青筋暴出来。

    “嘟嘟嘟——”

    电话里忙音响起,车内寂静如死,顾长珏坐在里面,静静地看着街上举止亲密的两人。

    这个叫老狐的男人,似乎在她心中占据了别样的位置。

    她在萨拉热窝遇险后联系的第一个人是他,而那个男人生病后第一个联系的人同样也是她。

    顾长珏想起那天晚上,她着急地冲出家门,对他置若罔闻,他卑鄙地跟踪她到了医院,他躲在一面白墙后面,那是他第一次见到那个男人,仅仅一面,他心中的嫉妒就快要溢出胸膛来。

    他在她心中又算得了什么呢?

    婚前协议上的乙方?

    阻碍她追寻自由的铁链?

    毋庸置疑,在这段感情当中,他已经沦落到了不清醒的地步,他试图为她开脱,他一遍遍告诉自己,爱一个人是希望她幸福,不用在乎她是在谁的身边笑。

    他们的身影逐渐走远,顾长珏垂眸,缓缓关上车窗。

    老狐背着她往上颠一颠,“干嘛撒谎,我俩在一起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怕麻烦。”阮画京把手机塞回包里。

    “看来,你也没多在意他。”老狐把她放下来。

    不说真话就是不在意么?就是因为在意才选择欺骗吧。

    阮画京笑笑,最起码她是这样的,她若是真的不在意了,是连骗也懒得骗了,装也懒得装了,主打一个破罐子破摔。

    “是,是没多在意。”阮画京说。

    老狐摸出根烟叼嘴里,阮画京斜他一眼,他又默默放烟盒去,“你那男友什么时候带出来给我见见?”

    “过段时间吧。”阮画京打马虎眼。

    “婚期已经定了?”老狐在黑暗中凝着她白皙的脸,却始终不敢看她的眼睛。

    “明年五月,那会儿你应该在肯尼亚吧。”阮画京淡淡地说,越是扯谎,她的神情越是淡定自然。

    老狐意味不明的笑笑说:“你结婚的话我肯定要回来。”

    “倒也不必,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儿,以后说不定还得二婚、三婚的,有的是机会给你参加。”阮画京开玩笑般婉拒。

    要是他真去了,她是富二代的事不就暴露了,她瞒了他这么多年,以他的性子,指定觉得她没把他当朋友。

    “得,”老狐拍她的肩膀,“你的车钥匙给我,我去开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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