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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的起点

    昨晚和顾长珏手牵手散步回家,阮画京丝毫没想起自己那辆停在路边的三手保时捷,车在雪地里冻了一夜,引擎出了故障,她又不想开顾长珏车库里的车,磕着碰着还得花大价钱维修,想想就肉疼。

    小区里的积雪清铲得差不多的时候,她回家取另一辆车。

    在单元门门口,房东热情地从食品袋里抓一把开心果给她,她接过装进口袋。

    楼道里的灯光泛黄,她借着微薄的光往上走,一口气爬了七楼,呼吸不平地站在墨绿色的老式防盗门前,艰难地从背包夹层最里面摸出一把钥匙。

    一开门,灰层气混着干燥的暖气扑面而来,屋里很黑,厚重的窗帘密密地拉着,她换下长筒靴进去,打开灯,炽白灯光落在不锈钢柱焊成的桌凳上。

    上一次回来还是在中秋节那晚。

    她忽然觉得眼前屋子里简陋的陈设既熟悉又陌生。

    老狐的蓝黑色凉拖鞋随意地放在玄关口,那支烫伤药依旧放在冰箱保鲜室,她腿上的水泡早已破损愈合,而她的伯乐也随之离开了。

    但记忆始终在那里,哪儿也去不了。

    她又想起莫晓霜。

    她跟着莫晓霜初来北京时,就是租的这间老破小,好多年过去了,客厅里依旧没装空调,厕所里坏掉的灯依旧没修。

    这个家里什么都没变,但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阮画京眼前浮现莫晓霜出殡时的场景,它慢慢与老狐离开的背影重合。

    或许,下一个离开的人会是顾长珏。

    毕竟,除了他,她没什么好失去的。

    阮画京洗把脸,水珠挂在她的眉毛上,随后又顺着眼眶骨滑落,做完大扫除,她拉开厚重的窗帘,是雪日难得看见夕阳光景,倒西晒的客厅被红光罩住,她躺在褪色的地板上,短暂放空后,取了车钥匙回云栖湾。

    站岗的保安遥遥地就把她的小破车拦下来,阮画京摘了墨镜,摇窗时窗玻璃卡壳,保安拧着眉敲她的车窗。

    “有事?”窗玻璃一帧一帧地往下降,阮画京掀起眼皮,透过缝隙看他。

    保安眼中闪过一丝仓惶,旋即一笑,五官挤到一块儿,“顾太太,这积雪一融,路滑得很,我来帮您把车开到地库。”

    “不必,多谢。”阮画京定一眼他的工牌,客气地回道:“劳烦把大门打开。”

    “您稍等。”保安背过身,脸上的笑立马渗出心虚和后怕,毕竟,他前同事就是因为拦了一位业主的车,隔天就卷铺盖滚蛋了。

    像他们这样的社会底层,怎么摸得透有钱人的心思呢?

    拿这位家世显贵的顾太太来说,留着地库、车库里百万豪车不开,开一辆破丰田。

    他擦了额头的汗,目送阮画京的车远去。

    阮画京熄了火,提着两瓶二锅头从车上下来,指纹解开门锁,一双陌生的低跟女鞋映入眼帘,旁边摆着的是顾长珏一尘不染的皮鞋。

    她坐到换鞋凳上,缓缓拉着长筒靴的拉链,视线扣在那双女鞋上。

    有人闻声出来,阮画京没有抬头,依旧缓慢地脱着长筒靴,散落的长发刚好遮住她的眼睛。

    “画京,回来了,”傅雅珍把手里的菜谱放下,走向她。

    听见傅雅珍声音的那一秒,阮画京手上的动作僵住。

    她到底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她扫了眼中的阴翳,笑着站起来,与傅雅珍拥抱一下。

    “正好汤炖好了,来喝一盅暖暖身。”傅雅珍拍拍她的背,关心道。

    顾长珏从二楼下来,黑色的毛衣下摆半扎进裤腰里,修饰出精瘦的腰身,他望一眼阮画京手上的二锅头,笑笑问:“今晚用二锅头庆祝?”

    阮画京轻挑眉尾,想不起今天是什么日子,门铃恰巧响了,她沉默片刻,转身去开。

    “二叔母,生日快乐!”雪儿穿着漂亮的洋装依偎在顾长珂怀里,将手中的一捧花送到她面前。

    恍然只在一瞬之间。

    她接过花,笑脸吟吟,“谢谢雪儿。”

    晚餐的菜全依着她的清淡口味,全是顾长珏亲自操刀。

    她戴着生日帽,坐在定制的蛋糕前,接受着顾家人或真或假的祝福,一时潸然。

    尤其当顾长珏握着她的双手,凝望她眼睛的时候。

    她感觉自己像是一个小偷,她顶了“阮画京”的名,如秦舒说的,她不过是个冒牌货,而且是最肮脏、最卑劣的那种,她一边厌恶着拥有的一切,又一边享受着它。

    她忘了是谁告诉过她。

    爱会让人变得自卑。

    她抬手摸顾长珏的眼睛,又停驻在半空中,五指微屈,他将脸凑过来,她触到他睫毛的温度。

    “画京,生日快乐,希望你每天都能快乐。”他微垂双眸,脸颊蹭她的手心。

    她目光所及只剩他。

    她鬼使神差地吻上去。

    在场的人也惊了一道,傅雅珍连忙捂上孙女的眼睛。

    夜幕完全降临的时候,顾长珏披上外套出门送客,阮画京擦干净脸上的奶油,坐在阁楼的飘窗上发呆,晚风呼呼地吹着,从宽松的毛衣领口灌进她的身体里。

    “怎么不开灯?”顾长珏迈上最后一阶台阶,轻手打开壁灯,暖黄色的光像一簇炉火,影影绰绰地罩着随风浮动的纱帘。

    “又下雪了。”阮画京没有转头,目光滞缓地眺望后花园那棵早开的红梅。

    顾长珏走过去,拿了沙发上的毛毯覆到她的肩膀上,阮画京握住他宽厚温暖的手掌,他指节上的薄茧贴着她的虎口,她注意到他手里提着东西。

    她望过去,是一个墨绿色袋子,他当初给她的赔罪礼也是用的同款。

    顾长珏把袋子放到她面前,她抬眼看他,笑意深刻,“生日礼物不是已经送过了么,这又是什么?”

    顾长珏搂着她的肩膀,坐到她旁边,夹着小雪花的夜风吹得他黑眸迷离,“镯子。”

    “嗯?”她脸上的笑淡下来。

    “你之前在萨拉热窝摔坏的镯子。”顾长珏凝望她的眼睛,他们离得很近,就像两颗依偎在一起的心。

    她缓慢地抬手,拂去他眉睫上的风霜。

    像是一场漫长的缓冲。

    “哦……”她拨开袋子,里面是一个方正的红丝绒盒,她没有继续看下去,“怎么会在你这儿的?”

    她的语气惊讶,仿佛她不知道修心斋老板和他是朋友似的。

    顾长珏直起身子,伸长手臂把窗户关上,越来越大的风雪被挡在窗外,他的神色如同平静下来的纱帘,“我在修心斋做珠宝修复师。”

    阮画京双眉一挑,瞳孔微扩,呆呆地往他身边挪得更近,冰凉双脚自然地搁到他的大腿上。

    “怎么这副表情?”顾长珏笑一下,双手捂住她没穿袜子的脚,“有那么匪夷所思吗?”

    “确实。”

    与实际情况相比,她的猜测还是太保守了。

    阮画京点点头,整个人往他身上靠。

    她没想到,像他这样的二代子还能有耐得住寂寞的工匠情怀。

    “我大学的时候辅修古文物学,后来结识了故宫博物院的老师傅,就跟着他学了珠宝修复的手艺。”

    说起这段往事的时候,他的唇角自然地勾起,平静恬淡,一双黑眸熠熠生辉,阮画京跌落在其中的星光里。

    阮画京回想自己住院的那段日子,顾长珏为了陪她,把病房变成了办公室,她无聊时常望着他工作的样子发呆。

    他看文件时总是眉头微皱,神色沉静。

    她一直以为那是因为他对待工作认真严肃。

    直到看见他此刻的鲜活,她才发觉,那些细微的表情代表他对手上的事兴致缺缺,这与她从前跳芭蕾时的表现近乎可怖的相似——虚假的微笑下掩盖着乏味和勉强。

    顾长珏打断她的思绪,问道:“不拿出来看看?”

    阮画京把墨绿袋子扯到怀里,从里面掏出手镯盒,啪嗒一声打开,那只镯子掐上了金丝,岁月静好般嵌扣在黑色绒布上。

    她拿出来,凑到眼前,壁灯过暗,从前杂质明晰的低档镯,竟也变得像一环秀玉。

    顾长珏站起来打开顶灯,阁楼的陈设瞬间变得清晰,阮画京眼睛一花,缓过来后,她定眸再看,镯子上的裂纹才隐隐约约现出来。

    她将手镯套到腕子上,低语喃喃:“修的真好,像新的一样……”

    像新的。

    也只是像。

    断裂的部分即使重新黏合,裂痕却始终在那儿,哪儿也去不了。

    顾长珏的目光落在她纤细白皙的手腕上,缄默一会儿,说:“你满意就好。”

    阮画京昂起下巴看他,继而抿嘴笑笑,低头望着镯子,开玩笑活络情绪:“你之前说要帮我联系的珠宝修复方面的专家,不会就是你自己吧,顾总?”

    顾长珏摇着头笑笑,眉眼变得柔和,其中又夹杂着些许令人费解的愁绪,他说:“是老师傅的开门弟子。”

    阮画京从飘窗上下来,光脚踏在地板上,一步步走向他,牵住他的双手,问:“改天带我去拜访老师傅和那位先生?”

    “老师傅过世了,”他的语气淡淡的,像是在刻意压抑着什么,“我想,就算他还在,他也不想再见到我。”

    阮画京的耳畔突然回荡起杨韵与她恩断义绝时说的狠话。

    她对他的痛楚感同身受,她再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牵着他,静静地看着他。

    他把嘴角往上扯,丝毫不知自己笑得有多苦,“那位先生修复玉石类首饰的经验很丰富,你的镯子也是得了他的救。”

    阮画京喉咙酸涩,发不出一个字,她只能展开双臂,环住他的腰。

    “过几天带你去我的珠宝修复室转转,怎么样?”顾长珏回拥她,暖意从他的手掌传到她的背部。

    她应一声,更加用力地、深深地抱他。

    顾长珏,我多想告诉你,这只手镯不是得了那位先生的救,而是得了你的救。

    我和我的手镯,都是得了你的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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