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愁生

    余岁逢伸出手来挡着眼前,目光从手背引向指间的朝曦。

    回头又看了看专注的舒年,脑海浮现出白墙黛瓦;老叟撑船;孩童嬉戏……

    你不会一直拘在这杏溪的山水与炊烟,纵然前路迷茫,不去闯荡,又如何拨开迷雾,昂然向前?

    心儿本沉浸于音乐声中,听此内心独白,不动声色看了余岁逢一眼。

    余岁逢将小啾放了出去,起身离开。

    皓日东升,金光遍地,执光以断崖,握风可撼松。

    远远看到五脉河交汇处,两旁是东西走向的山峰,西面山峰长满青松。

    而它东面的截面上没有任何绿植。山脚处有半人高的泥土细腻非常。

    余岁逢走在河的东边,河与东面山之间的河滩泥土也尤为细腻。

    再往前走,会慢慢出现沙砾、石块,当第二座山出现时,泛汐城也就快到了。而那座山就是风残岭,风族与圣光境边界之一。

    登上风残岭真不是件易事,手脚并用才能万无一失,而要去远处的泛汐城还要过岩石组成的群山。

    余岁逢已经错过了早晨,风领主已经视察过风残岭,应该回去了。

    他选择先进入泛汐城,然而走路上就听说风领主去其它十五都拜访各都主了。

    余岁逢暗认倒霉,算了,可以去魔界转转。

    转身欲离,却见众多紫衣间夹杂了一抹突兀至极的白。

    那人一袭白衣,坐于一个客栈内。手执折扇,并未束发,只用一白色绸带轻轻绾住一缕头发,白衣墨发无风自动。

    “她可能后天才能回来,风境没多少平坦的地方,瞬移不大方便。”对面的黎冉边吃边道。

    闻浪点点头:“来的时候听说了,就在这客栈找了房间,又出去转了转,这泛汐城好不热闹啊,叫我好生羡慕!”

    余岁逢凑了上去:“黎冉?”

    “余岁逢?你怎么也在这?来来来,坐这!”

    “来寻风领主的……”余岁逢坐在两人旁边。

    闻浪感慨道:“居然又是一个来找风领主的?这位小兄弟,不如你也和我们一样在这家客栈住下?”

    黎冉替余岁逢开口:“应该是不用了,他是圣光境的,离风境近,而且他会瞬移,想来就来。”

    “哦,这般啊。不知小兄弟姓甚名谁?”

    “余岁逢,年年有余的余,千秋万岁的岁,逢凶化吉的逢。敢问公子高姓大名?”

    “闻浪,望闻问切、浪迹天涯。”闻浪煞有其事扇了扇风。

    余岁逢点点头,应该就是那个魔界护法之一。

    “你们找风千一是有什么事吗?尤其是你余岁逢,我好像自和你交流起你的目的就一直是找风千一啊?”

    “哪有,我找风领主还不是为了让占星顺利、准确一点?那我占星是为了什么你不知道?”

    “嗯……情有可原……那你呢?闻浪?”

    “非要说?”闻浪看着两人审视的目光,心寒,又不是要害风领主……

    “缪月轩受伤了,怀疑伤她的人和风族有关系……”

    “啊?不会吧?风族的人怎么伤得了她啊?风千一也绝对不可能找你们魔界麻烦的啊!她明明知道我……”

    看着余岁逢和闻浪好奇得目光如炬,黎冉一下住嘴。

    余岁逢仍在等待:说啊,怎么不说了?

    闻浪讪笑:“自然不是说是风领主的意思,只是,这伤到缪月轩的招式乃风族寒商军独创的,是需要调查调查的。”

    余岁逢略微思索:“寒商军?莫不是‘裂风刃’?我好像在书上看到过,此招式注入风息,因而速度极快,受伤的人会不断损失灵力……”

    “唉,千一到底在哪啊!”

    抬头见,湛蓝的高空万里无云,一点金光耀眼的太阳镶嵌其中。

    风竞里今天穿一白色内衬,外披竹绿长袍,挺拔的身影渐渐淡出视野。

    云砜看了看那焚轮殿嵌于山体间,就像是在山上打了个极大的窑洞,将宫殿的三分之二都埋入大山的怀抱。

    灰白的墙体有风雨吹磨痕迹,长藤攀附在上面,橙黄阳光在上面留下浓厚的一笔。

    四面都是小山,长满树木。这山野之间却有这么一个宫殿,可它非但没有格格不入,反而与四周融为一体,寂静处还有更多人烟。

    这里,是风族刹部于缘花界寻的居住地,他们本来是穷途末路,被参宿救下,在这里安身,打造了属于自己的山庄。

    前些年参宿又救下风族朔王,这空置的宫殿便交予了他,他将其取名焚轮殿。

    一阵阵诡异的风声入耳,这次没有吹进来,但仍然叫人心里发毛。

    云砜摇摇头。

    冰冷灰白的墙壁、生机盎然的褐枝绿藤、橙黄浓烈的阳光。时柔时劲的冷风、若有若无的灰蓝烟雾,像脆弱的梦,又像压人的魇…

    不忍多看。

    风竞里又一次踏入风境帝陵。

    风族的帝陵是不设结界的,但是每一块墓碑都是独立的结界之基。

    斑白的石台后是整齐的墓碑,两侧立起的旗帜于风中飘扬。

    风竞里见过风千一身着紫黑色长裙,夕阳斜照,她的脸庞映成古铜色,而他则像见不得光的鼠蚁,在暗处观望。

    那年冰冷的石碑依旧冰冷,故去的先祖在地下安息。

    她走到一侧,旗帜所立之处还种着柏树,折下两枝青柏,缓步向父王母后走去。

    风竞里看见了风千一的背影,万千思绪涌上心头,但他很快就躲到柏树后,柏树高大而茂密,看不到风千一。

    他向后走了走,若风千一出了帝陵,自己能看到她又不至于暴露自己。

    风千一扣首后站起,眼中泛泪,目光却十分坚定。

    她全程未吐一字,风竞里只能万般猜测。

    他看着风千一从帝陵走出,一阵疾风刮过,只觉她高挑之余似乎又消瘦了几分。

    长发飘飞,却没遮住她擦拭泪水的动作。他目送着风千一离开。

    至今记得,十二岁那年,自己性格有些孤僻,而千一因为自己有了哥哥每天都喜笑颜开。

    她也曾很瘦小,但是她活泼可爱,常常黏着自己。

    只是往事随风不可追……

    风竞里走到父王母后的墓前,却不知如何面对,只是静静地坐着。

    他也曾到父亲的墓前说过自己有个很可爱的妹妹了、母后的病逝多么令人惋惜和悲痛、自己勘不破事情真相的痛苦……

    近几日,千一应该会照常前往十五都吧?

    说来也怪,最近七境似乎哪哪都在下雨……

    雨过之后,常有愁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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