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7

    虽然与奥村势不两立，但上课时还是要坐在一起。

    所以说班导什么时候才换座位！

    我瞥见奥村从衬衫袖口露出的左手腕，他还戴着发绳。

    喔？居然还戴着？

    大概是注意到我的目光，奥村侧头看了看左手腕，他拉了拉发绳，将它拿下，越过桌子的界线边缘放到我这边。

    “还妳。”这是他这几日以来第一次和我说话。

    我把它推回奥村那边：“送出的东西没有收回的道理。”

    “不是借放在我这的？”

    …一直挂你手上不是送你的意思？但想想我们已经分手没关系了，我也不想拿回来。

    我举起右手撑着头：“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不要还我就好，我不想要。”

    他没有说话，我也没有看他，但隔天瞥见他的左腕时，发绳已经不在了。

    *

    退出球队后，现在每天都过得很简单。

    认真上课，下课跟黑木闲聊，放学跟黑木一起走回家，假日温习功课或是和黑木出去玩。

    不需要练习后再也不用早起，但不知为什么脑袋里总是乱糟糟。一会儿做着那天教练与我约定的梦，一会儿惊醒后想到奥村指责我没告诉大家教练打算离开时说的话。

    【他的信念是虚假的！是他有错在先！可妳为何还要替他保守秘密？！妳能选择说还是不说，怎么我们就没有知晓的权利！】

    …真烦，这家伙什么时候才能从我脑袋里出去？因为教练不对在先所以我应该违背约定？什么逻辑啊？曾经违背过约定就代表还会有下一次，而且只会越来越容易，久而久之‘约定’就丧失了它的意义。

    辗转难眠中我想起爸爸唯一一次对我生气时发生的事。

    那时我还小，闹脾气不想去亲戚家吃晚餐。他便提出如果我和神烦人的表弟玩就带我去迪士尼乐园的条件才勉强答应。只是真的玩起来发现表弟实在太粘人了便把他丢包自己跑去花园玩，最后害他摔下楼梯掉了颗乳牙。看他哭的模样我吓坏了，他嘴巴流的血特别多，多到我一度以为他要死了。

    爸爸那时严肃地说：『小松家的家训是‘信守诺言’。很久很久以前我们是武士家族，哪怕现在已经不是，可先人的血液依然流淌在我们的血管中，我们是武士的后代，不要让家族蒙羞，丧失荣誉的人是要切腹的。』

    他指了指正在一旁咬着纱布止血的表弟，还有餐桌上放着的乳牙：『今天还好没受什么严重的伤，如果妳表弟摔坏了脑袋还是伤到了眼睛之类的怎么办？这可都是因为妳明明答应了要看好他却爽约而造成的后果。唯鹿，虽然妳还小，但信守承诺非常重要。人与人的关系建立在信用之上，如果妳不能回应他人的期待就不要答应，要不然是要为此负责的。』

    我听得一愣一愣，扭头看了看表弟，他注意到我的视线也看过来，四目相交的那一刻居然还对我傻笑，嘴里吸满鲜血的纱布鲜红地刺痛我的眼。

    为什么受伤了却还是对我笑？明明这是我间接造成的？如果我下次不守约又害别人受伤怎么办？

    【不守约会让别人受伤。】

    至此，这个观点深深印在脑海中。

    …

    回日本后爸爸带我去了趟老家，从祭祀用的和室墙上取下刀鞘带有抱鬼梶叶纹的武士刀和一把小太刀。

    他盘腿坐在榻榻米上竖起武士刀，示意我坐下并用同样的方式拿小太刀。

    『听好了，这是交换重大誓约的仪式，名为‘敲刀’，一旦敲刀后毁约便不再是武士。虽然现在的小松家只是一般人，但当年我也是这样和妳爷爷宣誓的，算是一种精神传承吧。…唯鹿，妳能发誓信守诺言吗？』

    我点点头，我想我知道遵守约定有多么重要。

    『握住刀柄，把刀稍微抽出来。』

    等我也抽出后，爸爸再度问：『办得到吗？』

    『可以。』

    『很好，敲刀吧。』

    随着双刀同时‘喀’的一声入鞘，我也睁开眼迎接早晨的朝阳。

    038

    饭吃起来也没那么香，蛋糕吃起来也不甜。我想大概是因为因为不够累、行程不够满才会胡思乱想，因此我给自己找了个社团参加。

    田径社，一看就是会跑到比狗还喘的社团，刚好非常适合我这种失恋需要发泄情绪和精力的人。

    所幸以前有在青少棒训练的经验，这边的练习不是那么难以忍受。我跑啊跑，从夏天跑到春天升上二年级，也从校排赛跑到全国中等学校赛，期间得了一些奖，算是小有名气吧。

    我一般比长跑，常常跑着跑着脑袋就什么也没想，世界也会变得安静，我喜欢这种感觉。队友们都说我练习时看起来像是急着投胎，一跑就要跑到练习结束该回家了才会停下。刚开始这么做时我还会在结束后虚脱，但练习了好一段时间后心肺能力都变好，只是学姐们还是会在练习中途喊我休息。

    “我还可以继续跑。”

    “不行，妳需要休息，跑得那么快那么久小心伤身，没听过马拉松的历史故事吗？那个传消息的人最后跑到猝死。难道小松想成为学校的第八大传说？叫‘操场上不停奔跑的少女’如何？”

    什么啊哈哈…

    我笑着给小腿舒展按摩，却在抬头看见晚霞时想到大京青少棒训练应该结束，奥村是不是在回家的路上了？

    …

    我在想什么？为什么会想起那家伙？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不想想起他。

    …

    看来今天跑得还不够久。

    *

    黑木杏奈是个有趣的人，她有着不同于一般女生的性格，是个勇于表达自己不同想法的人，不像其他人只想融入而不敢畅言，可同时却也喜欢可爱的事物和各式精美的甜品。

    我们最喜欢去学校附近商场的可丽饼店，那里的草莓卡士达口味好吃到上了电视节目，可以说是网友公认的美味。

    平日和结束小说社活动的黑木去时大多都是黄昏。凑巧大京青少棒的练习场地也在附近，所以偶尔还是会遇到奥村和濑户来这里买点东西回家的路上吃。

    “他们又来买包子了。”突然停下啃可丽饼饼皮的黑木说道，示意我往后边看去。

    我转过头，看见两人在后面的店铺跟店员要了两颗肉包。我不知为何脱口而出：“我们以前比较常吃冰棒。”

    黑木顿了顿：“这样啊，不过现在你们不同班应该没什么机会说话了吧。”

    我也有点吓到，自己居然会接话接得那么顺，我举起手搔搔脸颊：“嗯，但偶尔会在小区遇到。”

    “也是，毕竟住附近。”

    奥村他们买完包子后走进隔壁的面包店。我咬着香软的可丽饼饼皮，卡士达酱甜甜的好好吃。

    黑木瞄了我几眼：“那妳还喜欢他吗？”

    我一愣神，手一歪可丽饼上的草莓差点离开卡士达的怀抱掉落地面。

    “什么喜欢。”我叼起摇摇欲坠的草莓卷入口中：“我才不是舔狗。”

    “嗯，但妳还在看他喔。”

    我无奈道：“不是妳让我看的？”

    “没让妳看那么久。”

    行叭，话都让妳说。我两三口解决掉可丽饼，拉上黑木离开商场。

    然而我不知道的是，奥村侧过头目送我们离开，且这副场景被一旁的濑户默默看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