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躯壳,不过只是个躯壳

    如何从那林子里出来的事,我已经忘光光了。

    血腥味死死地箍住我,将我的步伐拖得极慢。

    除此之外,我还拖着一具“尸体”,这才是我前进路上最大的负担。

    我对妖魔的了解过于片面,这非常糟糕,我不清楚把它的尸体留在那里会造成什么污染。

    我试图将它装进空出来的锦囊里,没有成功。

    按道理来说,死物是可以装进储物空间里的。

    可惜,我的大脑没给出什么完美的解释,它对妖魔这方面的知识一片空白。

    我怀疑,还有一些灵魂碎片散落在我不知道的地方。

    现在唯一的突破点,在那个叫做厉卓君的男人身上。

    希望他并不像表面上那般,对我的事情一无所知。

    我拖着两块肉,回到了车队。

    这边的战斗也进入了尾声,一只妖魔倒在地上,生死不知,另一只狂躁地甩着尾巴,将地面打得“啪啪”响。

    男人站在远处遥遥地投来视线。

    我朝他微微一点头,拖着肉块,站到了队尾。

    :“姑娘,来这边。”是这个商队的领队人,他摆了摆手,小声地唤我过去。

    我挪了几步,站到了他的旁边。

    他先是瞧了瞧我,而后才将注意力放在了那血肉模糊的肉块上。

    :“是巨型狗獾,狗獾形态的妖魔,皮质硬,且行动敏捷,若不是姑娘,这会儿,我们都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这妖魔尸体,我拖了一路,沾满了尘土,也亏得他认出来是什么物种。

    :“姑娘受了好重的伤,先把狗獾放下,你不能再接触血污了!”

    我试图放下狗獾,手却不知何时,牢牢地沾在了上面。

    :“糟糕,它开始同化你了!姑娘,快把手给我!”

    我提着狗獾的腿,给他看我的拳头。

    他斩下了离我手最近的两节腿骨,而后从怀中拿出了一小葫芦,往我手上“滋滋”地倒着水。

    有些温热的水,冲走了一部分血污,将我的手从僵化中拯救出来。

    我试着伸展手指,有些艰难地将手指抻开。

    :“得罪了!”

    我点了点头。

    他拉过了我的手,仔细看了看,而后果断地用匕首切下了粘着狗獾的肌肤。

    我皱着眉,递上了另一只手。

    领队人利落地处理掉上面的黏污。

    :“姑娘,这妖魔的血,毒的狠。你先放会血,等会再处理伤口。”

    :“好的,麻烦师傅了!”

    :“至于这狗獾,等那只妖魔处理掉后,我们放一起烧了。”

    :“好的。”

    “砰”,是妖魔倒地的声音。

    我以为会听到一众欢呼,就像先前的尖叫声,一声叠着一声。

    事实是,在一阵忙碌后,所有人分外的疲惫,紧绷的神经陡然放松,也就没了欢跃的心情。

    几个人草草地收拾了战场,唯三没有受伤的人,拉扯着妖魔的尸体,将它们拢于隔离带,点上了一把大火。

    :“姑娘,过去烤烤火吧!”厉卓君不知何时,站到了我身边。

    他依旧是那身青碧色的衣衫,风度翩翩,仪表堂堂,与这凌乱的、糟糕的、血腥的、混乱的一切格格不入。

    我愣了愣,答了声:“好”,随后抬了抬脚,踉踉跄跄地走到了火堆旁。

    男人耐着性子,陪我走到了那里。

    :“那只妖魔,是你杀的。”

    :“一击必杀,是吗?”

    :“侥幸而已。”

    :“你很强……”

    :“姑娘不比我差,一刀封喉,是早晚的事。”

    我默了默,低头看了看,被大片血浸染的玄衣。

    黑色不是不显色,而是它过于的包容的,能妥帖地接纳这一簇一簇的鲜红。就像黑夜中绽放的鲜花,肉眼难见,但你能清晰地感受到它就在那儿,那个小小的生命,它就长在那儿,郁郁苍苍。

    我知道它们就在那儿,那些黏腻的,恶心的血液,正试图靠近我,却被我无意散发的玄力,死死镇压,最后在大火的烘烤中,灰飞烟灭。

    :“妖魔怕火?”

    :“只是有些畏惧,只有死去的妖魔才怕火。”

    :“向死而生,可惜它们并没有成功。”

    它们毕竟不是传说中的神话生物,面对足矣致命的火焰,还是怕的,换句话来说,被它们附身的生物是怕的。

    妖魔是没有躯壳的,这个所谓的缺点,也就没有那么有用了。

    眼见着站在火堆边祛晦的人越来越多,我脱离了包围圈。

    领队人在车队前面吆喝,分发着干粮。

    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过后,那碗下肚的稀粥已然十不存一。

    :“各位,打起精神来,在酉时前,我们必须赶到溪石村落脚!”

    他指挥着人,从他的马车上搬下几框食物。

    我瞅了瞅,是馒头,厚饼,等等一些保质期较长的干粮。

    :“苦了大家了,等这段日子熬过去,庄稼户也能下地了,我们就能大吃一顿了!”

    是什么能让百姓流离失所,连赖以生存的地也顾不上?除了天灾人祸,那便是妖魔了。

    妖魔的频繁入侵,将老百姓们折磨得苦不堪言。

    修道者们享受了百姓的供奉,就该给予他们庇佑。

    要不是我的身体太糟糕,我本来也应该上战场的。

    现在两方的战事刚刚兴起,底下的百姓却早早做好了食不果腹的准备,真是可悲可叹!

    我接过了两个馒头,回了马车上坐着。领队人说,等粮食派发完了,就会有医师过来,第一个给我包扎伤口。

    我没有拒绝,相比其他人,我的确受的伤更重些,身上被那只妖魔,撕裂了好几道口子。

    :“姑娘,不要想太多。”

    :“是你想太多了。”

    他没在说什么,而是微微掀开车帘,一只骨节宽大的手伸了进来。

    :“什么?”

    他摊开手,一只“蚂蚱”神气地立在他的掌心。

    :“用草叶子折的。”

    :“这个你拿来哄孩子,还差不多……”

    :“谁的曾经,不是个孩子呢?就请收下吧!”

    :“我没有什么能给你的。”

    :“付出不一定是为了索取,若是为了得到什么,除了劳动换取报酬外,假惺惺的付出,得到的,也不是自己想要的。”

    :“谢谢,你的心意我收下了,礼物就不必了。”

    :“我以为,同患难后,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我比较慢热,还需要多些时日。”

    :“两日够吗?”

    :“大抵是不够的。”

    :“好。”他慢悠悠地收回了手。

    姗姗来迟的大夫拎着他的小药箱跑了过来。

    :“姑娘,劳烦将左手伸出来!”

    大夫将他有些粗糙的手指搭在我手腕上。

    :“右手。”

    :“嗯……姑娘身上是不是受了多处伤?”

    :“一共七处。”

    :“那就对了,我就说怎么感觉不太对……”

    :“大夫?”

    :“好在姑娘受的都是皮外伤,没有多少毒血渗入体内。就是……姑娘体内先有……两两相遇,总有一争。所以,拔出这妖魔毒血,有点困难……”

    :“我需要准备点什么?”

    大夫看了男人一眼。

    男人看懂了他的眼色,立马起身告辞。

    :“既然师傅邀请,那在下就却之不恭了!”

    :“姑娘,师傅泡好了山泉水,我先去取来,好来泡茶水。”

    意识到他在找理由开溜,我就没打算挽留:“好。”

    男人走后,我接着上面的问题:“大夫,我需要准备些什么?”

    :“姑娘需要用烧酒浸泡过的利器,将伤口割大,再放些毒血。而我会在一旁施银针,逼出妖魔毒血。”

    :“大夫,你可知道,我中的另一种毒,是何毒?”

    :“老朽不才,没能看出那是什么毒,只能推测出,这是一种采自某种毒草的毒汁。”

    :“大夫大才!”能有线索就是件好事。

    :“不不不,姑娘缪赞了。只是家师深造多年,带的我们几个小的,也学了点浅。”小老头笑眯眯地摸着他的小胡子。

    :“大夫,你是怎么分辨出,这种毒素源于毒草的汁液呢?”

    :“动物身上提出毒,植物身上提出的毒,矿物身上提出的毒,都是不一样的。植物体内的毒素,例如毒蘑菇,会引发人的幻视,幻听。有些植物的毒会让人感知障碍或丧失,过重一些,就会引发呼吸不顺畅,窒息而死。

    “动物分泌的毒液,大都是为了捕猎和防御,这种毒液自带麻痹效果,和阻碍气在血液里流通的效果。典型的例子,就是毒蛇。”

    “而矿物嘛,这种矿物带有一种神奇的能量,能让活物的生机逐步衰减,直至死亡。”

    “不过平日里用不到这些知识,少有大夫会提起这些。”

    因为现在很多毒是复合毒,各种毒素混合的产物,越搞越离谱,所以他这么说,我能理解。

    :“姑娘体内有淤血堆积,这是由毒草的汁液引发的凝血,好在姑娘底子好,没怎么影响到姑娘的身体。”

    :“嗯,那劳烦大夫上来为我施针了。”

    :“姑娘的血液过于粘稠了,放血时会有些疼,你忍着些!”

    :“好,我晓得了!”

    小老头,掀开车帘,往里头瞧了一眼。

    :“姑娘,你这样可不行。施针需穿透皮肤,着衣可不太好下手。还请姑娘脱去外衣,将背面朝向我。”

    “你放心,医者对待病患全都一视同仁,不会冒犯姑娘的!”

    见我同意了,小老头放下了帘子,将场面交给我。

    经过火焰的烘烤,外袍连着里衣,黏在了我的伤口上。

    压抑着心中的烦躁,我解开了腰带,果断地将衣服从身上撕下来。

    痛吗?这是真的痛。可是,我必须忍受着,因为这里没有能分享我心情的人。

    :“好了,大夫!”我闷闷地说道。

    :“好嘞,老朽进来了!”

    :“大夫,有干净的刀吗?”

    :“有的,有的,刚拿火烤过,干净的嘞!”小老头从药箱里拿出把匕首。

    感受着空气的流动,我反手接过了匕首,在自己身上割了起来。

    :“哎呦,姑娘受了好重的伤,这让家人看了,绝对会心疼的!”

    我知道他在说什么,先前与那妖魔搏斗的时候,我背上也被它又抓又咬了好几下,血肉模糊是跑不了了!

    :“大概会吧!”

    :“这就不好施针了,有些穴位得换换。”

    :“具体指?”

    :“前面也要扎。”

    :“那就扎吧,对我而言,躯壳也不过只是个躯壳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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