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黎森这样的话，老实说，深明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道理，且事前做足了心理准备的艾北柠也来气了。

    开玩笑，艾北柠今天为了给这珍贵、难得的大熊猫求得一个容身之所费了多少唇舌？就算不算这位九五之尊不在场时讲的那些，艾北柠保守估计，若整理成文字报告，那字数没有十万都有八万了。

    这种体量的报告是怎么样一个工作量？别的不说，只说在座哪一位能在一个下午，完全脱稿，甚至临场发挥，口述一份这样有分量的报告试试？不，不客气地说，哪怕只让他们唠一下午的嗑，唠一个八万字的嗑，恐怕就算在场的一人一句地摊分到每个人头上，这KIP也是够呛的。

    更别说，艾北柠说的这些还全都干货满满，如果不是有大熊猫在前面吊着，她处于亢奋状态，她的热情早就被磨光了。

    这可不是她的夸张之言，这个下午，她来到宫邸后可不仅是和黎森辩论对线的，别忘了，为了减低申请的难度，在此之前她还洋洋洒洒地给这禹国的一国之君很是科普了一通大熊猫。加上那一整套因地制宜的熊猫基地方案，这一通操作直接逼得黎森就差“末世”这一直不敢宣之于口的二字直接搬出来压她了。

    之后她为了解决这矛盾，又先是介绍了各种动物园的经营模式，再是生态农庄的介绍，最后总结出一套富有禹国现阶段特色，多快好省的熊猫农庄方案出来。

    最后的最后，为了坚定计划落实的必要性，她更又作了一通慷慨激昂的价值升华。

    单凭这不完全的总结概括都可以一眼数出，艾北柠这一下午一通嘴炮下来，就至少贡献出了两套完整方案，还有各种相关科普。

    就以现代科技社会的项目竞标的标书来类比，一份完整的标书至少五万字，哪怕她还有许多细节选择了之后再说，但她这一路下来的“输出量”，也足够两份标书了。这也足够让人望文生叹了……

    然而，这她番不懈努力的成果是什么？不仅每次努力只被对面轻轻一句话就打散，重头再来，到最后他都貌似同意了，谁知道他最后来一句这农庄很好，熊猫吃白饭！直接就把艾北柠一个下午的努力化为灰烬！

    这相当于什么，用之前竞标的比喻来说，那就是这方案很好，你的标书中标了，但你的公司没中标，你的方案我自己来，你们一毛钱都没有，所有前期投入全部打水漂。这怎么能忍？忍无可忍……

    艾北柠：靠！好家伙，我直接好家伙了！若不是为了滚滚，我会一下子耗死这么脑细胞？如果不是为了滚滚的三餐一宿，我需要为保护你那头紫毛献祭我的秀发？！农庄很好，滚滚无用？没有熊猫的熊猫农庄，它还是熊猫农庄吗？你怎么不上天啊？！

    艾北柠气得有点发抖，她深呼吸调整状态。艾北柠忍无可忍，但为了滚滚在这个国家有个光明正大的身份，她，她决定还需再忍！

    艾北柠：呜呜呜，岂可修，我太难了！

    心里一边祈祷老弟快回来，艾北柠一边重整旗鼓微笑地道：“如果陛下硬是要这样说，我可不太赞同。毕竟不是说这孩子自身不能带来什么经济效益，只是它在这此时的禹国里，有点‘水土不服’而已。

    唉，真是讽刺，流光虽不是它的故乡，但禹国却原本就是它在这世上唯一的故乡，从八百万年前开始，就是，比我们人类的历史还要久远！

    现在就因为您的执着，它这远古以来就祖祖辈辈生活在这片土地的孩子，此刻却因被‘水土不服’，被驱逐了。

    真是没办法，谁叫人们都说，男人至死是少年，这少年人啊，就有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执拗劲。您一旦认准的事莫说十头牛，我看怕是一百头牛都拉不回来！

    没办法啊，都说财能役鬼，亦可通神，您虽不神不鬼的，但若是真有点切实的利益能摆在您面前，我想您也多少能理解我的决心了吧……”

    是，艾北柠虽然决定了忍无可忍，还需再忍，但如果不露些“爪子”出来，这位尊贵的对手很可能会一而再再而三地，一句话把自己打回“解放前”。

    当然，艾北柠肯定不能真的冲过去给黎森一巴掌一爪子，嗯，主要是自己太废柴……但阴阳怪气他一下还是可以的！

    艾北柠：你母上大人的，说我讲大道理你出戏，受不了？你以为我很想说那些吗？这些道理随便来个种花家的孩子都懂，偏你这抠唆的君王要我说那么久！说那么久你硬是一口茶都没给我喝过呢，抠死你算了！

    坚定了决心，艾北柠单刀直入地道：“嗯，这样，您看如何？如果您能把这孩子安置在即将加建的动物农庄里，我便为您提供一个既可以完美解决竹林扩张过快，还能创造经济效益的方子。您，愿意和我作这一笔交易吗？”

    艾北柠：这次，姐姐我就这么直白地说了，这就是交易。以收留滚滚为前提，为交换条件，才告诉你的方案，看你之后还怎么偷换概念。之前我就是太好说话了，啥条件都不讲就开始倒豆子一般全说了！有种你打我啊？！

    黎森心动一刻，随即目光变得冷冽，问道：“真的，只有把它留在这里，你才肯告诉我？”

    艾北柠丝毫不退，直视着他的双眼，坚定地应道：“对，它不留下来，这个方法就没有意义。我也不会说出来的！”

    闻言，黎森的嘴角突然上扬，眼神变得如平时闲聊般，温柔慈祥，仿佛刚刚突然目光变得冷冽的不是他似的。他微笑地再次问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这熊仔……必须留下？”

    感受着来自禹王的低气压，艾北柠直视着他的双眼，仿佛要看穿他的所有心思。然后，她迎难而上，却依然微笑着道：“对，没有它，不行！”

    她话音还未落，一股强大的威压毫无征兆地正面袭向了艾北柠的面门。

    一旁，艾首辅完全想不到禹王陛下竟然会来上这么一手，整个人都呆了。而艾青暝，他倒是一直利用“摄像魔法”记录着这次的会谈，全神贯注地注视着此间动态。

    但他哪里想到这和自己同属性的禹王陛下，竟然为了防止自己的打断与干扰，选择不释放具体魔法，而是直接一口气凝聚了黑暗元素，然后形成这对人有影响的威压，一下子就朝着自己孙女脸上砸过来？

    本来，如果艾青暝可以早一步发现这禹王对威压的妙用，他或许还能阻止。但可能是他实在过于强大了，这一下子形成的威压，对他而言根本不算什么。加上黎森压根没施法，也就理所当然地没有可以打断的时间了。

    就这，倒让他忽略了，这对他完全没影响的程度，更谈不上威胁的威压，如果目标是艾北柠的话，而且还只集中砸脸的话，很可能会让他的宝贝孙女疼得今天一天都再也笑不下去……

    这两大“杀器”“最强保镖”都没办法阻止的堂堂正正一击，剩下两位实力还不如黎森的少年人就更加无能为力，只能心中干着急了。

    黎森可能是真的讨厌上艾北柠此刻那在商言商般的，仿佛在和招标负责人说“放心，规矩我懂，这件事成了，您的好处绝对少不了”的，似乎在讨好献媚，实则嘲笑他只见到眼前蝇头小利的微笑了。旁观众人此时心中无一不如此想到。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打脸时刻”，一条如女人手臂般粗细的藤蔓如巨蟒一般飞快地，从一尘不染的宫邸半空中，突然离地三尺凭空飞窜而来，稳稳地卷住了正微笑着呆立在那里的艾北柠，并马上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往回收去。

    这种突如其来的变故太诡异，在场的所有人都沿着藤蔓看向了门口方向。而此情此景也惊动了明明是光系却一直隐藏在暗处的黎明。

    这实在太过熟悉，每一个环节都仿佛在历史重演，每一帧画面都似乎在提醒着他，自己当年的失误。那一条像噩梦一般的藤蔓仿佛并没有退去，而是径直狠绝地插进了他的胸膛，勒住了他的脖子，让他无法呼吸。

    黎明不知道什么是PTSD，但他明白他此刻必须战胜对这藤蔓的恐惧，然后做点什么。他艰难地喘了一口气，又忍着胸腔的剧痛，强迫自己深呼吸一口，然后看也不看就朝着藤蔓出来的方向，声嘶力竭地喊道：“谁！快出来！”

    然而，让黎明和大家都意想不到的是，那恐怖藤蔓的制造者正是偷溜了出去不久，刚刚回来的“道具员”——柊霖。

    有道是无巧不成书，话说自从在当初的那个夜里，用那如他手臂般粗的藤蔓桎梏住了激战中的某位中二王子后，柊霖就大感这藤蔓实在是实用又威风炫酷，大规模用起来还倍儿有范儿。于是，他开始出门必带些能快速生长的植物种子。

    给他带来最初的愉悦，既省事又没什么生长规模局限的，当天立大功的那种藤蔓的种子，在他的随身种子袋里，是从不缺席，更是一直满货。

    今天，可是要出门办大事的日子，柊霖理所当然地也带上了他满满当当的“弹药库”，这让他安全感十足。

    而且其实这也不是这藤蔓今天第一次登场了，早在签售会现场，柊楏就是从他大哥的锦囊里借来了藤蔓的种子，这才架起那精美的藤架。

    刚刚，他正想像偷溜出去一般，又偷偷地溜回现场，可因多次疾行而满头大汗的他，“扛”着一堆道具外卖才一开门，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呢，就感觉到一股无形的气场笼罩着屋内，简直比当日黎幽夜逼供阿峰时的气场还要大。

    屋内众人一脸忐忑，除了正在辩论的俩人在微笑着。

    嗯，帝王的微笑柊霖依旧看不懂。但自己那平时蜂窝煤般的大姐，她此时的表情，柊霖凭着狙手训练有素的眼力，哦，主要还是艾老爸每月一次的爱心治愈保住的，5.3的超高清视力，他毫无压力地一眼看清楚了。

    那是个让人莫名火大，貌似谄媚实在嘲讽的微笑。

    他一下子就绷紧了，形势告诉他，这威压针对的就是艾北柠。然而，还是不等他想清楚要如何缓解这凝固了气氛，他就仿佛隐约看到了，那周围的空气似乎一瞬间汇集到艾北柠面前。那凝固的空气似乎让在那里光线都扭曲了。

    “柠檬要翻车！”这样的直觉一闪而过，他遵从了多年战斗经历培养出来的战斗意识与直觉，在一个衣兜里拿出了一把藤蔓种子，闪电出手，丝毫没有一点多余动作。

    在那胜负一线的关键时刻，他从手中催生出藤蔓，用那让黎明心理阴影无限大的方式，把艾北柠从那打脸的结局中拯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