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东区兴贤路人才公寓23栋304室内，唐钱栩翻弄着医药箱，桌面上凌乱地放着几支用过的棉签，和一瓶开盖的医用酒精。
“我说你至于吗？就一点刮伤，消消毒得了，大惊小怪的。”看着他来回翻腾医药箱，念经似的读说明书，扬意忍不住吐槽他。
一个多小时前，扬意正在打游戏，突然界面弹出一条微信语音，见是他发来的，没理。
几秒钟之后，又疯狂弹出三四条消息：
老狗贼！你得赔偿我！
我他妈的真是太伟大了！
回去你给老子磕头谢恩！
猜到可能是跟申念希有关，于是游戏挂机，立马返回微信点开了他的语音。却只听对面仿佛疯子般喊叫：你这辈子都欠老子的！
这一怒吼差点没把他耳朵震聋，他赶紧调低了手机音量。
唐钱栩回来后，一进门就叫喊连天，说自己摔伤了，差点升天。结果最后只是耳后和下颌角皮肤被花坛里的断枝轻微刮伤。
然后唐钱栩就一边涂着酒精，一边向扬意讲述今晚的经历，结果遭到了他无情的嘲笑。
“至于！你有没有良心啊，哪怕是一点点良心，我摔成这样都是因为谁？啊？你还搁着冷嘲热讽，说风凉话。”
唐钱栩扭头，双目一瞪，大声嚷嚷。
“我说你声音小点，大晚上的，别人都休息了。还有你干嘛大晚上跑去人那门口晃悠，没人报警就不错了。”他接着嘲讽唐钱栩。
“我干嘛大晚上去？我路过那，好奇看一眼，这老板娘都不回消息，我这不是替你去看看人明天还在不在吗？万一人明天又歇业呢……”
他停止翻腾医药箱，想到大学那时候的扬意，真的觉得这个人是非要撞南墙，一条道路走到黑，活该他撞到头破血流，就是不听劝。
……
大一某天周日，唐钱栩给扬意发消息。
“扬意，打球去！国护今天不训练，耿志远他们等着呢！”
“不去了，我打排球手腕伤了。”
“滚你的，犯什么病了？这点伤，不耽误打篮球。”
“我在图书馆了，下周线代期中考。”
“图书馆？我的儿，学习你不喊我一声，我的题库才练百分之十。”
等唐钱栩抱着电脑书本跑到图书馆，发现扬意在跟申念希聊天，她学微积分，也快期中考了，两人互相监督刷题。
唐钱栩无语，拿起手机给他发了条消息，“申念希啊，是比打球要快乐。”
“想说什么？”
“你这异地相处真费劲，也就靠着这点线上联络了，能长久吗。不如看看眼前的，上午有个帖子在捞你，生物科学院的一个系花，要我回复个你的联系方式吗？”
扬意打开桌面照片文件夹，把电脑一转，推到唐钱栩面前，又回复他，“只喜欢这一款，敢乱给我的联系方式你试试。”
周末某天，俩人一起去打羽毛球，休息间隙，扬意在和申念希聊天。
“多少次了，男女之间哪有真兄弟情，高中那时候听大路说，我还以为你单恋呢。”
“……”
“你玩什么呢，怎么不摊牌！你别最后让人给耍了！还是你们互做备胎？”
“等毕业稳定，到一个地方再说。”
“一年还是再加三年？”
“无所谓。”
……
想到那些，唐钱栩又忍不住吐槽:“你说就你这样悠闲的，怪不得家里着急，就是她骗你，你也活该。”
扬意放下手机，看着唐钱栩，语气嘲讽:“说的好像你很有经验一样，我妈怎么敢委托你给我介绍对象的，你比我好哪去了？你还敢应承？”
“我那叫礼貌客套。你这就没有祛疤的东西？我这刮到脸，差点毁容啊，你这箱子里都什么啊，你备那么多感冒药干嘛？”
说完，唐钱栩把医药箱一整个倒出来。
“你干什么，我这没有祛疤的东西，一点伤而已，几天就消没了。”扬意走过去，夺过医药箱，把他倒出来的药盒子又装回去。
“算了，你这木头人能有什么指望，我明天去楼下药店买。你自己的事情，自己看着搞吧，我也只能帮你这么多了。那你打算拖到什么去找她啊？”
唐钱栩把棉签丢进垃圾桶，拧上酒精瓶盖，起身要走。
“就这几天吧。柜台上那扎酒送你了，给你的谢礼。磕头你就别想了，我才是你老子！”最后一句话，扬意语气故意加重，把医药箱搁回柜子里。
“你……”唐钱栩指了扬意一下，一把提起酒扎，“爷爷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计较。”
说完，他闪的飞快，怕挨人暴打一样，“砰”的一声关上门，回了六楼自己的住所。
扬意收拾好桌面，躺到沙发上，摁了一下手机的开机键。
他的锁屏壁纸是申念希的一张背影照，那是大三上学期开学申念希和室友出去玩的时候，在雁安塔下拍的。
照片中的她扎着低马尾，穿着一条水蓝色长裙，手腕上拴着一个白色的笑脸气球。
大学期间，申念希空间动态发的还算频繁，平均一个月有两三条说说。
不过大多都是学习或生活中的碎碎念，比如丢了水卡、期末熬夜背书之类的。偶尔分享的生活照几乎都是背影，或者是一只刚做完美甲的手，少有的正脸照几乎都是寝室大合照。
扬意盯着屏幕看了一会，似是所有所思，眉间微蹙。
他想起了她当时给自己回复的最后一条消息：
雁安热死了，这么远你就别来找我了，好好学习吧，不用担心你哥们我，好着呢，顾好自己！意哥，我等着你功成名就的那一天。你考试周太忙，我回来还要准备考研，更不得空了，可能都来不及回消息。这段时间，非特大事件勿扰，等我有空了去找你，你就在渝江老老实实待着吧！一切等考完研再说。
不知道这个人还记不记得她自己画的大饼，这么多年了，还认账不。
毕竟当年是她起的头，故意挑火。
他还记得她发的那句:我喜欢意气风发，神采飞扬型的男生，等我考过去，你要给我介绍这样的男朋友。你们软科院肯定有，你给我守住了！
他无奈地挑了下眉，这一次，真的不太想陪她玩这样输赢不定的游戏了。他把屏幕设置成了杂志锁屏，之后起身回房睡觉去了。
接下来的几天，墨镜男没有再去店里，门口的监控也没有拍到什么可疑人士，申念希和景小满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下来了。
店里偶有客人来拍写真，她们时闲时忙。
周日这天下午，店里来了一位女熟客。拍摄完成后，申念希在收拾置景道具，景小满在给她拆头发。
女顾客拿着手机正在翻看二月份的时候约拍的一组照片。
“老板娘，从你拍回来这个过桥冠，我等它修复完，等了好久咧，今天终于拍上了。我是第一个带着它拍照片的人哦。”
“是啊，这顶过桥凤冠拍回来的时候，上面的一些花丝小件松落了，凤口衔的流苏也掉了，送去老师傅那点焊修复了快一个月呢。”
景小满轻轻从她头上取下过桥冠放到架子上。
“我真的是等到梅花都谢了，二月份是穿着你们那个古董满绣氅衣在灵山祠拍了一组。那时候祠里梅花正开的好啊，红墙白梅，风景衬人多好看。要是当时这顶过桥冠在，我肯定是搭配着它拍喽。现在是轮到桃花开了，不过我不喜欢桃花。下次你要再拍回来什么稀罕古董，记得第一时间通知我，我赶花期。”
“行。你可是我的第一金主啊。”景小满笑着回应，将她的头发梳散开。
送走客人之后，景小满坐在电脑面前对照片进行精修，申念希则在旁边的工作台上做绒花，一条条地把退火铜丝栓到梳好的蚕丝线上。
“我的妈呀，这两天好累呀。别人的周末是休息，我的周末是上班和加班。感觉我要废了，累吐了。”景小满往后一仰，揉着眼睛，开始抱怨。
“别急，明天周一，大家上班，你就可以休息了。而且这可是你的头部金主爸爸，伺候好了，有的你赚。”
申念希拴好了铜线，开始小心翼翼地剪绒排，同时不忘安慰景小满。
景小满歪头看向申念希，有些疑惑，“你要做什么花？我的金主爸爸想要什么样的簪子啊？店里现有的款式她没有相中的？”
按琼英芳华国风馆的套餐：单笔消费满3800元可以任选一支店内的发簪；满5600元可以任选二支发簪。
“她挑走了那支鹦鹉毛仿点翠颤枝蝴蝶簪，另一支她想要白梅绒花。但店里没有，所以就要新做一支。她还发我照片了，应该是之前在灵山祠观梅期拍的梅花。她还单买了一对通草杏花对钗，真是个富婆，付款的时候眼都不带眨一下。”
“发你照片了，我看看，复不复杂？”
申念希打开手机递给景小满看。
“两花一苞，这得搓多少个绒条？辛苦你了，哼哼，稳住富婆芳心靠你了。”景小满苦笑一声，把手机还给了申念希。
“不辛苦，打工人应该的。我爱岗敬业，这也算是基础款，再复杂点的还得交给你来做。”她开始着手搓绒条。
“我们明天去玩吧？”
“啊？”申念希被景小满突如其来的玩心搞得有点迷糊，拿着搓板的手也停住。
“明天周一，本来就没什么人光顾。客订的明制婚服约拍在周三。今晚加加班，然后明天我们休息一下好不好，之后几天有的忙呢。”景小满伸了个懒腰，拿着按摩捶轻敲肩膀。
“周一去玩，那周二呢，玩累了要躺一天缓缓？小祖宗，我当初来你这帮忙，你哥嫂可是叮嘱了我要监督你好好开店的。”
见申念希并不顺自己的意思，景小满噘了一下嘴，可怜兮兮地望着申念希，伸出一根手指。
“这次就休息一天，正好晚上回我父母那看看，不然就挨训了。周二保证回来工作，前段时间三天打渔两天晒网不是因为东西外借给博物馆了嘛。而且祥东街那家店生意凉的要死，所以才暂停了一些工作。我可不是那种压榨工人剩余价值的资本家，你都不想放假吗？我们爬灵山赏梅花都是快两个月前了，这大好的春光，怎能辜负？”
她在竭力证明自己绝不是偷懒。
按申念希对景小满的了解，她的玩心一旦燃起，就不可能掐灭。
“想去哪啊？灵山祠？现在是寻梅期，花都落了。”
“不是。今天那个客人提醒我了，梅花虽然没有了，但是现在桃花开的正好啊，也别有一番风味嘛。我查了一下，明日宜祈福，我们去法明寺烧个香赏个花。而且附近还有一个公园，里面的郁金香估计也该开了。”
“行，依你！今晚努力加加班，我把这些花瓣做好，明天回来缠线组装。”
申念希朝她比了个OK的手势，开始打尖修剪绒条，锋利的剪刀发出嚓嚓声。
景小满也坐直了身子继续盯着电脑修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