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念希和扬意旅游回来后略作休整，又开始了各自的忙碌。

    《千山寻影》制作组之前谈好的漫画联动项目因为被爆出存在抄袭问题，制作组不得不与官司缠身的联动方终止合作，为了填补预计的活动周空白，策划部计划推出“国风巡游”主题活动，明年的三至六月上线以“唐”、“宋”、“明”三个朝代为背景的闯关活动。

    策划与美术之间经常开展拉锯战，扬意在办公室里时常能听到建模师的无情吐槽。

    “主策就会忽悠我们，这2D美术绘制的画面是好看，3D模型雕刻出来犹如刀砍，实装做不到那么精细，跑起来不卡爆就不错了，能卖出去才怪！预计又要挨喷！”

    “刚刚看到动作组在那边贴mark点，这一套舞剑动作的数据优化工作能把人压死。”

    ……

    国风活动月的资源量级确实多到爆炸，此后的每一天都是一个字——“肝”。

    夜晚才是真正属于忙人的自由时间，但对于扬意来说除外。

    他在看明史。

    “意哥，这不应该是文案组需要把控的吗？”

    申念希坐在书桌上翘着二郎腿，悠哉悠哉地晃着脑袋，将下午刚拿到的《中国古代建筑史》拆封。

    “唐宋的已经定好了，关于明朝的主题还是敲不下来。主策提了几个，被文案组吐槽的厉害，刚好我熟悉明史多些，主策让我帮着一起看，明天要开会。”

    “天哪，那你买的新书什么时候才能看！”申念希拿起《山海经》顶在头上，绝望地看着壁上的挂钟，“山海经一页都没看呢，你今晚不会打算十二点睡觉吧！”

    扬意从盒子里抽出一张书签夹在《明史》某页，将书本合好，将申念希从书桌上抱下来，“不，我思考不动了，看一页山海经我们就睡觉。”

    ……

    十月中旬的周末，唐钱栩邀请景小满去电影，但是店里比较忙，就变成了两个人一起在店里用平板看电影，景小满画设计稿累的时候，就看一会儿电影。

    景小满正对照《中国古代服饰研究》修改设计稿，店员上来敲了敲门。

    “小满姐，楼下有人送花来，还是之前那个人订的。”

    “跟以前一样，扔了吧。”

    “好咧。”店员关门下楼，照例把花扔了。

    “谁送的花啊，送好几次了？”唐钱栩摁下暂停键，警觉起来。

    景小满停笔，脸上写满了烦躁，“前男友，之前跟你提过的那个出去嫖，被抓的人就是我前男友！”

    上周，在小吃街，唐钱栩问起景小满对感情有什么期盼。

    景小满回答，“希望对方专一，不乱搞，两个人就简简单单地生活，细水长流。”

    她拿齐同磊的事情举了个例子，并把齐同磊的一些观点、做法说给唐钱栩听，但只说事件当事人是自己曾经认识过的一个人，没说是前男友。

    唐钱栩震惊，原来那晚她口中的那个傻到家的女生是她自己！

    “他这是想干嘛！”唐钱栩攥起拳头，手臂青筋瞬间暴起。

    景小满拍了一下他的手臂，“别这样。上周店里出事，他估计是看到消息了，以为这是我最脆弱的时候，他假模假样地关心，我肯定会回心转意。”

    “在天台上打电话的是他吗？”

    “不是，不是。我早把他拉黑了，他是被现女友甩了，长期饭票没了，又想到了当初那个好骗的我。他还真是又蠢又毒，觉得一点关心我就会原谅他。还想蒙我呢，那底下对我人身攻击的评论，几乎都是他骂的。神经病！恶心死了！”

    景小满喝了一大口凉水，想要压下心中的怒火。

    唐钱栩夺过她手中的水杯，起身给她添了点热水，“你肚子不舒服，别喝凉的。”

    景小满忽然想起自己今早来了大姨妈，腰酸背痛，浑身像是被挖掘机碾过一样，所以借口说店里忙，不想去影院了，唐钱栩便来店里找她。

    唐钱栩来的时候，看到她正在喝红糖鸡蛋水，猜到了她大清早变卦的原因。

    景小满接过热水，脸红了，“谢谢啊。”

    “不谢，那人渣不会过来缠你吧，他是不是离南杭挺近？”唐钱栩一脸的严肃。

    “是挺近。他昨天来了一次，被崔昊赶走了，我也骂了他一通。他说一连定了七天的花，今天是最后一束了，应该不会过来了。”

    “他昨天来了！你喊我啊，这种偏执的人，欺负你怎么办！”他语气明显急了，拳头用力收拢。

    景小满敲了敲他的凳子，忍着下腹的痛，缓了缓语气，“真没事，店里那么多人，他能翻出什么水花，没一会人就走了，坐下看电影吧。”

    唐钱栩无奈，“行。”

    “唐钱栩，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你悟不出来吗？”

    景小满揣着明白装糊涂，“悟出来了，你是个好人，对身边朋友很好，包括扬意。”

    唐钱栩脸色瞬间沉下来，“别提那狗贼，你说扬意是不是有病啊，他说我在朋友圈晒腹肌有伤风雅……半个多月前的朋友圈了，他现在拿出来说，他是不是裹小脑了。”

    景小满捂着嘴偷笑，他那是小脑蘸醋了。

    “可……可能是裹小脑了吧。你为什么老喊他狗贼啊？这是有什么故事吗？”

    唐钱栩冷笑一声，带着恨意，讲述俩人大学时候的故事，“当初我俩说好的一起进国护队，结果他一觉睡过头了，错过了最后一上午的招新报名。从此后，我每周日五点都要去集训一天。他可倒好，睡懒觉，打打球，图书馆里泡一天，跟他媳妇聊聊天，分享读书心得，他怎么不去死啊他！”

    “哦~我说你们俩个子都很高，国护队抓壮丁，怎么让他给逃了呢，原来如此啊！他鸽你，是挺狗的。”

    景小满笑弯了腰，拿起画笔继续在板上画画。

    她想起去年和申念希聊天的时候，申念希说过，她某天和暗恋的男生聊天，说起她早训被晒晕了，然后暗恋的男生给她发了一篇备忘录，里面写满了中暑的急救措施、缓解方法、注意事项。

    申念希说，那位男生本来是要去参加国护队的招新报名的，但是下楼的时候收到了自己的消息，又回去了。后来男生说，他有一个朋友进了国护，每周都要去集训，大冬天五点就要起床去另一个校区升旗，幸好他最后选了校青协。

    她真的要笑岔气了，唐钱栩这么多年都被蒙在鼓里。

    “不是，有那么好笑吗？”唐钱栩又摁下暂停键，看着景小满。

    “好好好，我不笑了，你看你的。我下午要陪希希逛街，你没多少时间了！”

    “你能上街跑吗？”

    “喝了糖水好多了。不去远地方，买完东西就回店里，下周陪你去看正宗的电影。”

    唐钱栩看了一眼手表时间，“行，知道了。”

    ……

    下午的时候，景小满陪申念希买完东西，简单吃了个饭，就去了附近一个公园转悠。两个人坐在秋千架上，静静地晒太阳。

    山仿佛总是老的特别慢，远远观去，一栋栋矮房后的绿还明显，只比四月浅了些许。秋千摇摇，影子晃晃。

    “希希，你说，你喜欢上姐夫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这个问题，申念希思考过很多遍，但都没得出具体的答案，她想了一会，方回答景小满。

    “就是觉得他跟别人不一样。初中的时候，我是没发觉的。我现在想，我要是当年选了四中，就会反应过来，原来没有他，真的好不习惯。但是我选了一中，暑假过后，在军训的篮球场上，见到他，特别开心！这就是喜欢的表现吧。”

    申念希的表情说到最后，双手捂着嘴巴笑，浮现少女青涩的害羞。

    景小满攥了攥袖口，垂着头，眉眼的悦色被压低，“我当年对陆沉逍差不多是这样，见到他的表情跟你刚刚差不多。我其实现在有点分不清喜欢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感觉了。”

    “为什么？”

    她敲了敲申念希的肩膀，靠上去，突然有些腼腆，“就是上两段感情，让我有些挫败，我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对待一个人了。我也不知道我对唐钱栩是什么感觉，以及要是跟他在一起了，我能不能做到好好对他……”

    申念希开始慢慢试探，“你觉得他是喜欢你的吗？”

    “是的吧，他这都明晃晃的了。而且，你自从去了湖东，特别爱调侃我跟他，他跟姐夫那么铁的关系，你肯定知道些什么。”

    景小满抬手，掐住申念希的脖子。

    申念希笑，“嗯，他是喜欢你。”

    意料之中的答案，景小满并没有特别惊喜，反而更纠结了。

    “小满，当你担心自己能不能给予他足够回应的时候，你就已经喜欢上他了。”

    申念希帮她分析，陆沉逍，是她全心全意想要奔赴的人，是喜欢的第一人，算作初恋。齐同磊，是她想要慢慢建立感情的人。然而两者都没有好结果，所以面对突然闯进来的唐钱栩，会有些不知所措。

    “嗯。说实话，在跟齐同磊分手之后，关于下一任，我制定了很多条件，我就想着，能够打败这些规则的人，一定是真爱。结果，唐钱栩他样样都符合，我就有点分不清到底是因为合适还是因为真心喜欢……”

    景小满脚尖点地，又用力一撤，秋千摇摆的幅度更大了。

    “180+、长得帅、身材板正、有钱、三观正、有耐心、会做饭、智商高、下雨知道往家躲、降温知道添衣穿……”

    申念希掰着手指一样样数，脸上飘着笑，“好像我们家那位也符合，我得检讨检讨，跟他在一起是因为条件合适还是真心喜欢……”

    景小满抓住她的手，把她的手指一个个摁回去，“你这不是废话吗！就是重逢的时候，他穷得在街上要饭，你都会把他捡回来洗干净放身边养着。你就是因为爱他，所以才会有宁愿他拖累你，你不能拖累他的那种心思。你认真帮我分析！”

    “我认真着呢，你自己说，你制定的那些条件，你姐夫是不是也符合！那你怎么不喜欢扬意？”

    景小满一整个震惊，她摸了摸申念希的脑门，“你没发烧吧？他可是你对象，你问我怎么不喜欢他……”

    申念希把她的手拿开，“没开玩笑，在超市遇见的时候，我可没说过他是我的暗恋对象，你不也没感觉嘛！同样的条件，两个站在你面前的人都符合，为什么你的注意力都在唐钱栩身上，明明我对象更优秀好不好！”

    景小满忍不住想翻白眼，这个女人临到结尾还不忘秀一秀对象……

    “那不是因为看唐钱栩眼熟嘛！他之前来店里瞎晃悠，印象很深啊！”

    申念希拍手，双手撑起下巴，“所以呀，你们之间的羁绊很早就立下了，这就意味着当两个同样条件的人出现的时候，你的目光注定先落到他身上。而且在你和齐同磊分手之前，那个符合你后期预设条件的人，就已经出现了啊！既喜欢，又合适。对自己宽容些，别怕自己会不够好，他爱你，就会理解你，感情是一个渐变的过程，要自由地去爱，别被一时的想法束缚住了。”

    晃动的秋千停止，只有风在吹。

    “小满，爱应该是让你变得美好，而不是对自己苛刻，你要坚持相信这一点。”

    “那爱一个人有什么标准吗？”

    “双标！”

    景小满拧眉疑惑，“展开说说？”

    “就是，因为爱他，所以就会双标。你有很多规则，但他不必遵从。人是感情动物，不会像机器一样执行一套公平适用的标准。唐钱栩的出现，就是打破你一眼望到头的生活的。”

    景小满吸了一下鼻子，颇为感慨，“我终于知道姐夫为什么被你拿捏的死死的了，希希，你安慰人讲道理的时候，是会发光的哎，是温柔的女神！我都要被你掰弯了……”

    申念希拍了一下她的头，“错了，我不温柔。我跟他从不讲道理，一直都是使用暴力。”

    “为什么？”

    “因为爱不讲道理。”

    申念希笑着，拿出手机回复消息，“你姐夫一会儿来接我了。”

    “走走走，我们回去吧。”景小满起身揉了揉腰和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