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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人台前讨说法,何个名字定声杂

    那声嘹亮高亢的声音从人群一侧传来。

    闻声,众人纷纷往一处看去,只见一年轻男子着暗灰色丝质长袍,腰间配一块圆形镂空雕刻的白玉,手上拇指处扣着一只大得亮眼的红玉扳指,正神色悠然地往台前走去。

    站定后,他煞有其事地将手中折扇慢慢拢在掌中,正色道:“这柳相宜小姐鄙人没见过,不知道她为何有如此高的票数,竟比筎夕小姐高出这许多去。故而特此走上前来,要看看虚假!”

    “又是一个没见过真容的,这柳相宜也太藏着了吧!”

    “是啊,是啊,我也未曾见过!”

    “我见过也没传得那么美,就……就……就还行!”

    看到有了个代表,那些个投赵筎夕和其他小姐的百姓们又开始了新一轮细细碎碎的议论。

    男子左右扫了扫底下一众人,微微皱起眉头,回头看向户部尚书尹俍正,微微曲身行了个礼,道:“小生乃卢国公家小辈卢安堂,见过尹大人。”

    “卢安堂?哈哈哈……”

    “怎么,你知道他?”

    闻言,不知哪一片又说开了。

    一穿着贵气雅致的公子得意地笑了笑,道:“他卢安堂可是去柳府去得最勤的!可不知为何,他每次去竟都未能见到相宜小姐,真真是运气不好哇!”言罢,他又一脸嘲讽地大声笑起来。

    如此,底下哄闹声传了一片。

    闻声,卢安堂那略显英气的眉头拧了半圈,面对着台下乌泱泱的一片人,大声道:“不说我没见过柳相宜,底下人就都见过柳相宜了吗?我今日合理提出质疑,有什么不妥吗?”说着,他又转过身去,面对那位尹大人,继续说道,“今日还望尹大人可以公开为两位小姐投签的人名,让大家伙也好明白明白这其中是否有什么猫腻!”

    尹俍正早已站到桌前,正恭敬地对着那位卢公子站着,躬身行了礼。他看了看台下的百姓,停了许久,他忽地在人群中扫到一两个熟悉的面孔,刚要上前行礼,却被那人持扇点住。

    见那人点头,他忽地倒像是官级飞升一般,挺直着腰身,清了清嗓子。他一脸正气地看着那四位负责柳相宜和赵筎夕投票箱的官员,郑重地点了点头。

    看到这台上忽然发生的一切,底下的民众倒是一片期待之色。这在往年可从没有发生过,今年不仅角逐激烈,还有后续,真是精彩啊!

    台上,负责柳相宜的两位官员奋力将箱子搬到一个抬上来的大木桌上,缓了口气后,便开始报名字。

    “李未,王桥生,王一中,辛为民……”

    上面报着人名,底下有听到自己名字的还吆喝一声,以示自己在场。

    一个时辰过去了,那位官员许是累了,便换了旁边的那位接上来:“宋已山,张甲……”

    念着念着,底下人纷纷坐下来了。连那个提出验证名字的卢安堂都站不住了,招呼个人给自己搬了把椅子坐下。

    上面又换了一个人大声念着:“秋……”

    听到这个姓,众人略略嘈杂的细语声渐渐停下来了,一会儿,四周完全安静了下来。

    那位官员吞了一口水,颤着声音,继续念到:“秋暻阳,秋……”又是一个“秋”字,他又是吞了两口水,道,“秋暻栖!”

    “等等!等等!”尹俍伸长臂膀,高声呼喊着快步向那位小官走去。接过签来,他又朝一个方向十分恭敬地拜了拜,接着大声喊道:“大……大龙!大朝!”念完,他已落了满头汗。他卷起衣袖拭了拭额头,挥手让那官员继续往下报,回去了座位上。

    见此情状,卢安堂愣愣地看着,忽地身子发软,也不知那人在何处,胡乱估摸了刚刚尹大人拜礼的方向恭敬地曲着身子,苦着脸色垂头站着,不敢再说话。

    “……许星河,卫资……”

    “……韩晖……将军!”

    喊道将军的名字时,那位小官顿了会才加了个后缀,定了定神又继续念下去了。

    底下又是一片哗然。

    “……赵生花,李成柯,张富贵,张申。”

    “呼!终于完了,下面又得等许久了。”

    几个念名字的官员纷纷垂着身子坐了下来,一壶一壶地饮水,也不管场合。见他们这样,几个负责其他小姐的小官被划到赵筎夕的画像前,等着开始报名字。

    一晃大半日过去了,众人十分疲累地站起身来。他们正犹豫着还要不要再等下去时,一位管家装扮的老头勾着身子急急走上台去,恭敬地向尹大人行了礼后,才一脸赔笑地对着底下的众人,道:“我家小姐说不再追究了,今日有劳大家为小姐声援,大家伙也累了,就都回去歇着吧!”说着,他又回身给尹大人行了礼,满脸赔笑着等大人发话。

    如此,尹俍正才下令收拾场地,众人摇头起身散去。

    至于那位卢安堂,早不知什么时候下了台去。

    人群渐渐散去,一周身气派的老爷板着脸,一口的没好气道:“把那个卢全渠给朕叫来,朕也好长时间没有与他说过话了。”

    闻言,朝顺拱手,压着声音道:“陛下是要……”他抬头看了看那位脸色暗了许多但还算清朗的老爷,继续问道,“需要暗示些什么吗?”

    那人看了看天,左右拍了拍衣袖,变了轻巧的语调:“你只管叫他来,不必说些个别的。”走了几步,他又闪了闪眸子,略显神秘地说道,“这样,你给他透露一些朕要给暻鹤议亲的消息。”说到这处,他忽然大笑起来。

    见状,朝顺跟着偷偷笑着,那小眸子一转,不住感叹陛下真是越发童心了。

    看着那边笑得正开心的两人,尹俍正朝着两人的背影,恭敬地站着,还不忘甩手招呼其他个小官快些手脚。

    院子里,柳相思正从大门处进来,一抱着满怀桃花的小厮急急撞了上来,连忙跪下,“小的没看见大小姐,望小姐宽恕!”

    美人眉头浅浅勾上几道细纹,目如寒冰,不耐烦的颜色在那张媚人多娇的脸上徐徐展开。那满眼的寒冰在连上一团粉色时,终于融化成水,只柔声细语道:“这花可真好,放我房里去吧!”

    小厮勾着身子,一动不动。许久他才透过花枝瞟了瞟小姐的眉色,小心说着:“小姐……这……”

    闻声,柳相思眉边的细纹渐渐深了,只一会儿,又浅了几分,轻声道:“从前大家送了许多给我,倒让我习惯这样了!”说着,她便笑着转身。那张脸一刹那间变得阴暗,似那幽深恐怖的老林般瘆人。

    那背影窈窕多姿,妩媚动人。此刻却散发出阵阵寒意,冷得小厮直接一哆嗦,赶忙回头给了后头人一个眼色,才快步往桃花苑去了。

    出了几步远,相思才回头,看着那消失在拐角处的身影,眼中的寒意更深了。

    什么东西,都是些臭男人!喜新厌旧,哼!我还不稀罕!柳相宜,你就高兴这一时吧!至于那个男人,我誓要与你争到底!

    想着,她便转身回屋去了。

    “大小姐,你看,这些都是一些个公子送来的,都是给你的呢!”

    小香团着一脸的笑容,将一捧桃花推到美人面前。

    相思接过花来,看了一会儿,便轻手将它们直接扔到地上,道:“我不需要!都是些臭男人,不过就是希望我陪他们玩玩!倒真当我柳相思是没人要的,好糊弄!”

    丫头神色慌乱地捡起花来,站着不敢说话。

    房中安静了好一会儿,小香都不敢大声喘气。

    “宫里来人了没有?”

    “这几日都……都没有宫里的人来找小姐的……”

    丫头弱弱地答话,也不敢看向那边坐着的小姐。

    闻言,柳相思满眼不悦地瞥了一眼丫头,静了会儿,才强装镇定道:“那将军府的花送去了吗?”

    “送去了。”

    听了这话,相思才放下心来,对着镜子比了比唇色,又问了一句,“说了是柳府大小姐送的吗?”

    “说了,我看着他们和着其他府里送的一起收进去了。”

    一起?也是,将军他生得那般英俊伟岸,气宇不凡,招她们喜欢倒也合情理。赵筎夕,她应该也送了吧!还有谁,钰安,哼!真当自己是件好货,我不过说几句好话哄着你,你就眉毛要翘上天了。用我的时候就记得我,不用就当我是随手可扔的物件,活该没人要!

    柳相思一边换了更红艳的花片,一边在心中得意地念着,眉色倒更是平缓了。

    见状,丫头才小心出去了。大白天的,画那么红的唇色,又没人愿意看!真真是可惜那张还算不错的脸蛋。

    相思看着镜中的唇色渐渐鲜艳了许多,一股不甘涌上心头。

    秋暻玗,大皇子?我只是看你受宠才讨好你几句,你倒直接拿我当□□的小丫头!

    秋暻栖,唉,整一个弟控,眼色都没正经得过几次!

    秋暻阳,那双眼睛恨不得将柳相宜装进去!

    秋暻鹤,日日就知道闷在府中求仙问道,这什么怪奇货色!这么久了,连个人影都没见过!

    秋暻浈,才十五,都没到封王的年纪,嬉皮小孩一个!

    其他的,唉,更是没任何指望!

    数着数着,她越发觉得自己的宫廷梦稀薄得一点就破。此时的她,就像站在一缕细纱前,看着那若隐若现的皇城,却只能站在原地,触不到那一砖一瓦。

    喀嚓!镜上出现了几道裂痕。镜中那张美艳的脸蛋歪歪扭扭地分成了几片。

    既然条条大路都走不成,那我就剩下最后一条道了。

    “相宜,你的花都送到宫里来了!”

    一容色秀气的舞女笑着捧着几束桃花跑到身着红色舞裙的女子跟前,瞬时间殿中众人纷纷停下来看着,半脸的嫉妒,半脸的羡慕。

    相宜略略笑着接过花来,眼神却一直飘往殿门口处。

    “都别羡慕,这么些年了,谁还没得过几朵花呀!”楚娘说着,缓步往那边去了。

    她从相宜手中拿过那些花来,然后看了看门口那一点点的黑影,将她往前一推,又使了使眼色,努了努嘴,让她往门口去。

    美人脸上哗的绽开了一朵明艳清丽的小白花,然后轻快地往门口小步跑去。

    跳舞之时,她便隐隐觉得他在附近。许是自己又不专心了,才让楚姐姐看出端倪来。

    “哎呀,又有别的男人表心意的桃花,又有情郎,真真是羡慕哇!”

    “这调情都调到宫里来了,真是胆大妄为惯了,主事您也不管管!”

    纷纷明白过来的姑娘们众说纷纭,直直看着门外那边,明明那处早就没影了。

    “你要楚姐姐管什么,人家是陛下看重的人,你要怎么管呐!还有那些个整日围在她身边的贵公子,个个你都惹不起!”

    一个看透一切的舞女一脸嫌弃地看着那位没好气的女子,说完,便悠悠走回去跳舞了。

    “你!”那张挑事的脸上瞬间便涂上了满满的怒气。她又直直对着主事,语调古怪地说着,“也是,连我们楚姐姐都沦落了,亏我还一直觉得姐姐刚正不阿呢!”

    “对,我谄媚。不过还是多谢你说我刚正不阿。既是如此,你就从哪来回哪去吧!这儿不需要你这般挑事精呆着,败坏我们舞坊的风气!”

    说完,楚娘一脸淡然地扫了一眼其他人,她们便急急回到殿中去了。徒留那个冷言冷语的舞女站着,满脸的不甘和恼色。

    楚娘一直是这般直言直语,从不怕得罪人。从前进宫来学舞的贵族小姐也不少,没见她亲待哪个的。只不过不知为何,柳相宜却成了那个唯一让她破例的人。

    想明白这一切,那个女子便哭丧着脸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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