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收获么？”
李白摇头，跃身到腾飞起的冰鸟背上，面色惊奇地低头抚摸，那在触手可及之处寒冰皆化成了水波，形成缓冲。“你的魔道力量果然是更上一层了。”
“没办法，允许我显摆显摆。”她狡黠地笑了笑，指挥鸟儿往出口飞驰。
离开陵墟的尘暴后，夜里一片金属的光泽闪烁，看样子是留在千窟的那只机械鸟携带信件而来。它由远及近朝二人方向飞来，最后停在莉莉的身边。
深夜的小院，木桌上点了一盏烛灯。月辉并不黯然，菲蒙埋头缝补着一件破损的衣物。
身旁鲁叔摘下眼镜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账点完了。”
“辛苦鲁叔，近期事情太多了，辛苦你深夜还工作。”菲蒙扫了一眼垒起的账本，没停下针线活。
“没事。”
家族因为关市开放向中原友商申请了几批新货，货早在路上，现在还未入账，只是战火方休不是做生意的时候，这些天他也在苦恼这件事。
“关中织金妆花缎三匹，江南绿绮缠枝纹绉纱五匹，季华乡香云纱三匹，荆州乘云绣三匹。苏州织造各花色大锦布和小锦布共六匹……珠饰宝石等十斟，盐类拢共三石。可怎么办好？”
这些都是名贵的布料，好多花样还请织娘做的是最新纹样，货一到长城无论后续怎么销售，十五日内尾款必须结清。
“货物卖不出去，库房里哪有这么多钱结单……”鲁叔十分头疼，算出来的数目可比他预期的还要大，想着这些铜臭味的墨字今晚可怎么安眠。
菲蒙想了想后说。“数目不算大，尾款的钱这几天小姐会补上。货到手后布匹妥善入库保管，盐价降低一成在铺内销售。”
“啊对了，说起我们小姐，这些布料会随有新款的成衣，到时候都拿去给小姐试试？”
菲蒙缝补好收线打结，点点头还再提醒道。“盐类记得在城内限购，每户最多十五斤。”
鲁叔站起身，饮尽杯中凉透的茶水，大舒一口心中郁气，拜别后离开了小院。
风自长城落，天连大漠宽。白日在空气中弥漫的热浪于夜晚星垂平野的广阔沙海中憩息，莉莉丝转头发现读信的间隙，李白走到了乱石堆旁若有所思地盯着一处瞧。
他察觉她靠近招招手，语气带着些许肯定，“快来，这里有一只小狗。”
她连忙加快脚步。
“小狗？这里怎么会有小狗？”
还真的有，月光照不到的乱石缝中藏有只又瘦又小的……他看起来很凶，像狼。略微的紧张情绪让她揪着手指，然后停住脚步，踌躇在不远不近处。
而那只脏兮兮的幼兽早就察觉到生人的气息，伏低身体呲牙恐吓，竖起来的尖耳在狭窄的避难所被迫弯出弧度。
“他的妈妈呢？”莉莉最终上前。
“母兽可能遇到了危险，很多天没管过他了。”
李白先走向小狗，回眸的神态好像是在说，来，莉莉。他蹲下身先探出手背让狗狗熟悉气味，解开手腕间的绷带就要给他包扎受伤的后腿。
“呃！小心他会咬你的。”
话语和行动相反，她汇聚出一碗水，看小狗迫切地埋头喝了起来，连后腿传来的异样也不管不顾。
“不会。别怕。”蹲下看得更加仔细，李白很快就得出了结论，“小狗儿的双亲之一带有狼的血脉，还有可能是魔种，虚弱成这样他已经失去攻击能力了。”
埋头喝水的幼兽瘦的浑身都是排骨，全身骨架在单薄的皮下清晰可见，见他喝完，还舔舐着冰碗的水痕，不想放过一点珍贵的水源，李白捞起他就放在了臂弯里。
“我可以养他吗？”不知在荒无人迹的沙漠，流浪的弱小生物还能活多久。
小兽自然听不懂围着自己的人类在说什么，此时感受到后颈来自人类掌心的温度在缓慢地抚摸，竟有些贪恋此刻温度。
“那样他可以活久一点。”
“什么叫活久一点，是活久很多。我想要一只小狗他就很合适。”
“我的大小姐，你不是怕狗吗？”语气似乎有些无奈。
她学着也将手背靠过去，理直气壮地说，“他是我的那就是我的家人，我是深思熟虑地靠近才不是怕狗。”
“那先带小麻烦回去吧。”“他才不是小麻烦！”
听到闷笑，莉莉转移注意力才发现原来李白在拿她逗着开心，立刻脸颊飞霞有些恼羞地踩了他一脚。
“总之先回长城，去旅店要点热水洗洗他，喂点东西再说。”
“遵命~”
后半夜脏兮兮的两人一狗来到旅店。打瞌睡被叫醒的店小二神情警惕，见到一锭银子后笑逐颜开，麻溜地指引到房间安排热水去了。
莉莉丝洗净手，刚把后厨端上来的肉片撕成小块，放在小狗面前，就被李白打发去先打理好自己。小狗的照顾全由他来。
“我说你也不知累的。”她扶额摇摇头，正好小二送水上来，就问了澡堂在哪。
换上干净衣服后，莉莉丝重新回到房间。李白拿着毛巾想擦干湿哒哒的狗毛，可惜那只灰毛黑耳的小狼狗懒洋洋地趴在桌上，不愿动弹。
“你去洗吧白哥。擦水和上药我来就好。”
等她接手过照顾的工作，李白的身影在门外消失，小狼狗立刻嗷叫站起来，跳下桌面想要夺门而出。
莉莉一招手，将他毛发上多余的水分抽离，顺便用水流关上了门。
“你怕我呀？我不会伤害你的，别怕。”她尽量地压制外溢的能量，打开包袱拿出今晚剩下的伤药。
魔种血脉对魔道之力有着本源的洞察能力，小狗不愿与她亲近可能是害怕她磅礴无垠的魔力。莉莉小心翼翼地靠近，生疏的将他抱进怀里抚摸背部的毛毛，又拿出肉条喂他。
为了安抚以及壮胆，她边顺毛边低声哼唱起海都的歌谣，坐在椅子上打量着人生中第一只属于自己的小狗。
他的体重很轻，身上有些石块划出的伤口，从胸口到腹部的毛是白色的，其余是灰毛。见他不再反抗，莉莉又发现下耳廓与四个爪子都是黑色绒毛，眼睛上方有一对可爱的眉毛，像两个圆圆的白色斑点。
“你好我叫莉莉丝，你别怕我呀我很好的，我可以给你取名字，叫奥多吗？如果不喜欢可以叫两声。”
奥多没有理会，事实上一晚的折腾足够让他受累立刻进入模糊的梦乡，温暖的环境中萌生汹涌的睡意战胜了警惕，在最后的意识里敏感的耳尖好像被柔软的东西触碰即离。
……
“奥多今晚没办法带回家，可以先拜托李白哥哥照顾么？”
李白感觉莉莉丝任意地挥手带走了他身上浴后的水汽，安置好沉睡的小狗，他推开窗户小声催促她快来他的身边。“这个时辰所有小朋友都该睡觉了，我送你回去。”
莉莉丝进入房间，吹灭菲蒙留在桌上的烛火，黑暗中应了一声迷糊的“小姐”，窝进被窝里盯着天花板想了再想忍不住喊出沉寂的系统。
“妲己，我有小狗了，我有一只可爱的小狗。”
【生命果然是奇妙的呢，真为主人感到开心~】
“一个时辰后提醒我上线。我离开一会。”
时间很快过去，莉莉爬起来去库房带走了一些盐和市面最普通的布匹，谁也没有惊动，披上隐身斗篷在破晓来临之前离开了长城。
笛声低沉。原本严丝合缝的石门被从里面打开，一眼看去已经是穿戴整齐的伽罗，看不出刚醒还是彻夜未眠的痕迹。她看到莉莉有些意外，不过很快被浅浅的柔意替代，侧身想将她迎进石窟。
“……可以，陪我走走吗？”莉莉丝身形没动，面纱外的清眸带着几分郑重。
她在陵墟想了很久决定此时来此地扰人好梦，哪怕什么也说不清楚，只是很想来。或者干脆不说，也有一人知道她的思虑。
“好。”
伽罗拿上弓，牵来黑马凌风。两人戴着面纱在低垂的星幕逐渐淡去的天色中，在漠地策马飞驰。
直到到达一处金黄的沙丘之顶，莉莉丝提醒停下。带着伽罗遥望远处那看不清的黯淡模糊的地平线。
“那里……很危险，他的氏族还活着。”
伽罗立刻反应过来，但摇摇头不太相信千年前的势力近在眼前，她的目光依然包容平和。两人静静地等待破晓来临，天光罩在沙丘和一览无余的漠地，远方祭坛逐渐掀开光晕中神秘的面纱。
伽罗上前一步，搭在箭匣上的手突然攥紧。她盯着那处祭坛和残垣，震惊到忘记了眨眼。真的是那个标志，和古籍记载一模一样！
是毁灭千窟城的罪魁祸首，是糟踏千窟文明挥之不去的魔神阴影。
“那是昨晚打斗后残留的些许魔力，走吧，再不走会被发现的。”
莉莉丝看她鬓边的长发被柔和的橘光轻吻，在破晓来临之时，漠地埋藏了千年的阴谋冰山一角就于此刻无言间展露锋芒。
对不起，伽罗，但你要记下来，原谅我愚笨，我只能想到警醒书写历史的史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