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城(13)

    原来是前来寻找两人的阿宁,提着灯走了进来。月色昏暗,暖黄的灯笼被左右摇了摇似乎正在无声催促。

    “放心他没事,你或许可以到关外寻找消息。”莉莉丝说,“可以留给我你的联系方式吗?”

    若按往常李白的脾性,他肯定摆摆手,潇洒一笑称“江湖有缘,必会再见”,他身为东方帝国第一剑客,天涯何处无知己呢。

    “云漠客栈,有消息给掌柜的传达一声就行,李某多谢了!他日事毕,一定请大小姐你喝酒。”

    多日奔波许久未安心合眼,知道好友还活着的消息,李白再也没有犹豫。他将竹制的斗笠随意摁在头上,身法奔逸绝尘,林间的身影顷刻远去。

    莉莉丝一行人回到杏林局将病人的事情一并处理。回到宅院后,阿宁继续马不停蹄地煎熬明天要用的药剂。等一切准备就绪,太阳与月亮交班,时刻来到了第二天正午。

    “宁姨等会你先去休息吧。”恢复点状态的莉莉丝,拍了拍站在院子里遥望街巷的宁女官。

    “小姐不用担心我,等会师父过来我要去接他入门。确定所有都准备好了吗?”阿宁很快回答,一夜未睡的眼底有些血丝。

    莉莉丝用力地点头,再次整理了衣裙,往神女庙的方向走去。

    【主人?群体净化的范围是十米,再加上冷却时间十二个小时,你怎么做得到治疗所有人呢?】睡醒的妲己错过了昨晚的事,今天后知后觉地疑惑道。

    “在背包里有很多张蓝色的低级·冷却卡,能用在我身上。”她抬脚跨出门槛,与面熟的几人打招呼。

    【啊?那不是缩短机关冷却时间的……唔。】说到一半,妲己也感觉到不对立刻止住了话语。

    “是啊,所以奇怪吧。”莉莉丝漫不经心地说,“用到机关上的东西能用在我身上,真巧。”

    游戏空间里的小妲己不说话了。莉莉丝瞥一眼面板上雷打不动的主线任务进度条,(请玩家探寻角色身世之谜5.00%),有点可惜没套出更多有用的信息出来。

    午间的阳光有些许刺眼,正当莉莉下意识低头躲避时,一个活力满满又稚嫩的声音冒了出来。

    “阿姐!阿姐!阿挽来啦~”鹅黄色衣裙的小姑娘迈着小短腿,挥着手跑过来。

    莉莉丝蹲下身接住这个活泼的小可爱,看见她脖颈的伤淡了许多,开心地牵住她的手,半抱住她。

    “阿挽的伤不痛了吧,你娘亲和哥哥他们怎么样了呢?”

    “她们和阿挽都不痛痛了,爹爹不让她们来,只要阿挽陪他过来~”女孩干净的脸上带着笑容。

    说话间,一个身穿轻甲,面带胡茬的中年男人走到两人面前,弯腰就是标准的一拜。“守卫军陈圭,多谢姑娘相救我家人。”

    原来那天莉莉丝从陈家出来后,等义粮发完结束,就找了与街坊们最熟的李姨在城内打听,又托燕叔在城外寻人。找到母子两的时候是在临时避难区的附近,陈母一直徘徊在废墟不肯离去。

    燕叔转告她们阿挽还在城内的消息,还请当值的陈尉官开城门,这才带回关内。经过一晚魔种突袭,两人伤得不重,但得救的陈母精神有些恍惚。

    “好,不用客气。你的妻儿没有感染黑斑症,平安就好。”莉莉摆摆手,算受了他的礼。

    “阿挽回来,不要耽误姐姐的工作。”眉目自带严肃,一看就是不善言辞的陈尉官对赖在她怀里的女儿招招手。

    “不要~爹爹没有阿姐身上香。”阿挽两个手搭在莉莉的肩,摸摸她的银发,“阿姐的头发怎么短了?”

    莉莉丝原来的及腰秀发,如今只到颈部,她后脑勺扎了个小揪,精致的面容更加亮眼,甚至有几分雌雄莫辩。

    “没事阿挽不耽误。”莉莉转头点点小女孩的鼻头,“因为有个讨厌鬼把姐姐的头发剪没了呀~”

    “咳。”

    身后传来不自然的一声轻咳,特意压低存在感的黑发青年走上前一步提醒三人,

    “好吧,阿挽听你爹爹的话哦,姐姐工作完请你吃糖。”特意说这句话的莉莉丝假装没有看见李信,站起身和父女两道别。

    城南女神庙,正午。

    按队伍站整齐的轻甲士兵混杂着少许百姓,将青石街巷和庙口站得水泄不通。人数众多,汇集的不祥之力在莉莉丝眼里浓郁到可以具象化。

    家族里每人戴上了紫色额带,在庙里摆上木桌,将药坛的药一碗碗勺起后放在桌上,而宁女官和老郎中站在女神庙前大声宣读着派药规则。

    人群按照分组,一组一组上前领药,秩序井然。莉莉丝默默站在女神像背后的一层帷幕后,冷眼静看这来来往往的人,却没发现任何异样。

    她心想:奇怪,人群里没有不对劲的人,难道幕后凶手这么藏得住。

    直到事情结束,送走最后一批依依不舍嘴里还在说要报答恩情的人,莉莉也没等来没有感染或感染程度超标的人。

    “你找到想要的东西了吗?”一旁的李信问走出幕后的莉莉丝。

    “没有。”她自然是摇摇头,而后从菲蒙手里接过一个精致的包裹,蹲下递到阿挽的手旁。

    “今天阿挽好乖~一眼就认出姐姐了,这个礼物送给阿挽和陈婆好吗?”

    分量刚好的小包裹被小女孩接过,但她撇着嘴巴似乎有什么难事,想了半天,只听她说,“……阿姐,爹娘都说你是我的救命恩人,阿挽怎么报答你呀?”

    阿挽被陈尉官抱起,莉莉丝看着男人拒绝的神色只说这都是些小玩意,不用在意。她摸摸小姑娘的头,两人拉钩决定以后再讨论,如何报答的事。

    “等战事平定后,陈家再带谢礼登门。”军中还有事,交谈不久后父女俩离去。

    此地只剩两人,莉莉伸了个懒腰松松筋骨,招呼李信进院子里聊。

    “进来吧,今天多亏你帮我了大忙。你要的东西我都准备好啦。”

    来到安静的正堂,两盆茉莉在空气中发出淡淡清香,桌面上摆着两杯沁冰的西瓜汁。菲蒙早将其余众人招呼去吃饭。

    她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沓纸,解释道,“你先看着,里面都是我控制力量的心得,还有宝石的说明书。”

    李信接过那沓黄纸,新写的墨迹有些未干就被叠起,字迹整齐却有些不熟练的僵硬。里面的内容不仅有解释,还画上涂鸦,担心他不理解,夹杂了不少碎碎念。

    “……这是什么字?”李信指着一处字迹问道。

    “是我画的冰啦,不像吗?我这里在给你解释魔道的本质呢。”莉莉丝闻言咬着吸管,探头过来。

    李信有片刻的迟疑,略苍白的手指默默地划过去到下一纸张。粗略地看一遍后,他收到胸前的衣层里。

    正欲抱拳道谢,一杯西瓜汁递了上来,只听少女清脆的声音说,“喝口水吧,今天天气好闷我都出汗了。”

    “……”

    “哎呀没事的,待会我把宝石怎么用教给你。”

    谁知说完这句话,原本还在犹豫的青年直接仰头一口闷,性感的喉结上下几番滚动。不一会儿冰凉的西瓜汁落肚,还存冰感的杯子搁在桌上。

    “现在,可以说了吗?”他以为喝完是听她解释的条件。

    刚拿出小盒子的莉莉丝震惊了,她看了看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李信,再看看手中冰凉的西瓜汁,这倒不必这么着急吧?

    “额嗯,当然。一杯够吗,你还渴不渴?”她问。

    “不渴。”两个字从他齿缝挤出,他似有几番威胁不耐之意。

    他身上有个秘密,关于天命、秘术和向长安复仇,二十年来日日梦魇不得安宁。有天一个自我又强大的人闯来,她不感兴趣他过去的身世,只想谈判如何去救这一城的人。

    李信从未见过如此鲜活又明丽的生命,带着想要拨乱他的狡黠,只要站在她身边目光总不由自主的注视她。

    他本不想和她产生任何交集。冥冥中两人的力量,似乎来源于同一种未知,她以此明火执仗,肆无顾忌。他却背负枷锁,沉默寡言。

    她无意识的举动,就像这杯西瓜味的甜汁,对于莉莉丝而言再风轻云淡不过,对于自己而言却是第一次来到陌生世界,品尝到喉间的冰与甜。

    李信看到莉莉丝招招手示意去坐在她旁边,手上的盒子打开是一块成色极好的宝石,逐渐严肃的她开口说。

    “我有个朋友和你情况有些相似,当时我并不知道还有这块封印石。昨晚我回想了很多书上和老师教过的方法,还是觉得,你该学会驾驭你的魔道力量,而不是封印它。”

    那块宝石放在他的手心,让他体会到其中蕴含着一股令人安心稳定的魔道之力。

    “封印石。”李信有些不解。封印和驾驭的关系,该如何取舍?

    接着,莉莉丝给他解释,与其将魔道看做洪水猛兽,不如把体内的它看做是汪洋,人的身体是一个小小的闸门,当闸门自身控制不住汪洋放任自如的进出时,就需要一个控制台去控制。

    在她的观点里,魔道与李信在尧天组织的书库里看到的又不一样。

    “你失控时丧失了理智,我希望你能用它学会控制大脑清明,这样也算学会去驾驭吧?”莉莉丝说。

    “太过依赖它的力量,等于把实力寄托在一块石头上。”李信冷静的头脑很快指出问题。

    “是的,你说的也对。”莉莉丝讲完后,话锋一转“通过测试和变强自身的阈值,去驾驭力量是我亲身经历试出来的方法,对于你却不知是否合适。”

    “之后我会去稷下进修魔道,现在的我没有更好能帮你的了。”

    莉莉丝想起了露娜,他们月亮家族对魔道研究起源于世代的古神血脉,却都没能察觉到露娜体内的不对劲,更别说压制。

    来长城,遇到这位无依无靠的小队长,唉不知他过去发生了什么,要背负这样强大的力量呢。【净化】都只能唤醒他,不能帮助他。

    李信没有寄托莉莉丝手上真有能拿出,驾驭他体内魔道之力的方法。如果真当这么容易,祖父又何必牺牲一座城和数万人的代价也要把它夺下来,告诉他凭此夺回长安王位。

    “听说军中事务繁忙,你也回去吧。拜拜。”谈话完莉莉摸摸饿瘪了的肚子,送他到门口,视线不断偷瞄宅子里热闹的用餐厅。

    “莉莉丝。多谢。”最后李信站在离开的巷口,一声真心实意道谢。

    “不用客气,”接着少女好像又想起什么,两步跨门追出来,到他面前小声的提醒。“东西自己收好,别给其他人看见。”

    等他点点头,莉莉丝便顺手拍拍他的肩,不分他半点注意力,翩翩转身回宅子。“好走不送了哈,我要去吃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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