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墨池

    漆黑的森林内,黑袍人缓缓走到了古树面前。

    “老大,借卷明珠一用。”

    黑袍人启唇,古树不为所动:“你小子,最好不是在耍什么花招。”

    见状,黑袍人恭敬地伏下首:“放心吧老大,小的不敢。”

    “拿去吧!”

    古树盘虬的根应声错开,咔咔,仿佛人的骨骼在响。黑袍人对此习以为然,倒是周围的动物们吓得惊慌逃开了。

    当当当

    明亮的卷明珠从根须错开的缝隙之间滚出来,仿佛一颗逃跑的明月。黑袍人抱起沾上了点点污泥的卷明珠,恭敬地对古树再次颔首:“多谢老大,我尽快归还。”

    ……

    一间房间里,灯没有开,厚厚的窗帘遮挡住了来自外面的所有光线。男人的脸隐在阴影中,卷明珠被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下面有一个支撑的架子,架子中间有一团火在烧。

    男人抬起手,用镊子夹着几根白丝丢进了火焰里,随着白丝彻底燃尽,卷明珠顿时间光芒大盛,照亮了男人身上穿的淡蓝色荷叶边衬衫。

    唐乐抬起头,认真看着卷明珠里投射出来的画面,记忆如同走马灯一般流转播放,画面中有一头白鹿。白鹿灵气四溢,通体净白,眼珠透蓝,比最干净的蓝天还纯净,雪白的睫在蓝眼珠上密密地盖了一层,漂亮圣洁得不似人间之物。它踏在青草地上,浑身散发出冰蓝色的光芒,几次轻盈地抬啼便跃到了高高的云端之上,俨然是仙鹿。

    画面再转,一个白发少年单膝伏首地跪在身量欣长的男人面前,男人被一层阴影笼罩着,五官完全看不见,只能认出他身上穿的是一件至膝盖处的长袍。

    画面又转,少年抬起双手,表情吃力地在手心中凝出一根鲜红的丝线,汗水顺着鬓发流下来,衣服领子被浸得湿透,男孩的脸几乎失去了全部的血色。唰啦,下一个画面快速切动,少年手指快速地捏着一串印,他的身体在一阵阵金光中不停地缩小,直到变成六七岁的模样。

    好看稚嫩的指节敲着一扇陌生的门扉,看样子是人界的一户普通人家。女孩面无表情地打开门,看起来同样有六七岁了,她一头黑头发像漂亮的缎子,湛蓝色的眼睛少了男孩眼里的那种纯净,却另外多了一点深邃和幽远,仿佛装进去了整个大海。

    “这是……东方满?”

    唐乐惊讶地问出声,却没有人能够回答他,卷明珠投射出来的画面逐渐变得黯淡,“只有这些吗?果然头发还是拿得太少了……”

    就在唐乐以为再看不到什么东西的时候,画面突然再次切换了。两个少年在实验楼附近打得火热,空气中时不时发出风被快速抽动的嗖嗖声。南麑占着上风,灵活地躲避着对面那个少年射过来的飞镖和他手中的大刀,那些飞镖是一根根白色的羽毛,锋利得削开了他的衣服袖子。

    胳膊被擦伤了几处,南麑显然没有留意,但是他的动作却慢了下来,羽毛擦伤身体更多的地方,南麑体力不支,被对面的少年摁着打。他嘴角流出黑血,皮肤也变得煞白,羽毛飞镖里藏着毒素。

    卷明珠的投影彻底消失,唐乐疑惑地皱紧了眉:“既然这家伙是神兽,那不应该抵挡不住这点毒素,难道是……”

    脑海中快速闪过刚刚播放的画面,男孩握着刚刚凝出的红绳,手心里有一条纹路随即消失了一半。

    火花唰地点亮,“哈哈哈,我明白了,南麑,你这个蠢货!”

    唐乐大笑着,秀气的背影在墙上投出巨大而可怕的黑袍人身影。黑袍大张着嘴,明明没有眼睛,却感觉他在死死地盯着唐乐,似乎下一秒就会将年轻的教师吞吃下肚。

    另一边舞会还在继续进行,小满却偷偷溜出了会场。刚才跳舞时唐乐的话不停在耳朵边回响,未曾谋面的亲生父母对她的诱惑实在太大了,哪怕只是一线希望她也一定要把它牢牢地把握在手心里。

    “爸爸妈妈,这一次我一定会找到你们的!”

    高跟鞋蹭破了脚后跟,小满感觉脚后跟像有刀子在割。她疼得一瘸一拐,干脆把鞋脱下来抓在了手里。“太贵了,扔掉不划算,还是拿在手里吧,还能当个防身的钉子用。”

    尖锐的鞋跟反射着寒冷的月光,仿佛在无声地抗议高贵的自己不应该被如此粗俗的对待。

    但是没用,小满已经提起裙摆走向了禁地墨池。

    能侦测出学生位置的山海令此时正躺在包里,睡得毫无动静。它和许多学生的包一起被整齐的码在舞厅门口的架子上,学生们在里面欢快地跳着舞,而东方满显然是故意把它遗忘的。

    墨池周围生长着一米高的荆棘,东方满停在外面,她既不希望衣服被挂花,也不希望自己被挂花。倒不是因为心疼漂亮裙子,而是就算自己翻进去了,被挂花的碎片留在这里也会成为老师们明天查到闯入者是自己的证据。

    就在她试着在周围寻找能踮脚的大块石头的时候,脖子后面突然发热,东方满感觉身体变轻盈了,她提起裙摆和手里的高跟鞋,轻松一跃翻过了荆棘墙。她回头检查了一下,很好,就连一根头发丝都没留在外面。

    后脖颈上红色的蝴蝶印记诡异地黯灭消失,东方满摸了摸刚刚这块突然灼热的皮肤,想不通刚才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抬脚走进墨池中,脑海里再次回忆起唐乐在跳舞时告诉自己的话。东方满眼里浮起颗颗希望的光点,仿佛夜空中那些细碎而明亮的星辰,她在心中喃喃:妈妈,刚刚是你在帮我吗?

    那些梦境,真的是连结我和你的桥梁吗?我还能通过那些梦再见到你们吗?

    可是……

    东方满顿住脚步,她看着面前漆黑的森林,它暗无天日,一片压抑的死寂之中只有乌鸦在隐隐约约地叫,仿佛一潭深不见底的墨池。

    “爸爸妈妈在最后的那个梦里有些不一样。最后那次,他们告诉我别来,学校和老师们也都说这个地方不能来,它是禁地……”

    但马上,她就用力摇了摇头,将这些想法都甩出了自己的脑子。“管它呢,唐乐老师的说的有道理,万一真的是爸爸妈妈遇到了危险在向我求助呢?在这里犹豫就是在耽误爸妈的命,我得快点了!”

    “再说了,唐乐老师人那么好,他才不会害我,哪个学校没一两个故弄玄虚的校规啊……”

    妈妈,爸爸,等我,我来救你们了!

    她嘟囔着丢掉占手的碍事高跟鞋,加快速度跑向了墨池深处。

    玫瑰在被逐渐染成黑色,鸟儿收起翅膀向下坠落,单纯的人啊一点一点地靠近死亡。

    “吼——”

    鲜活的东方满很快就惊动了蛰伏在墨池中的许多妖兽和魔兽,许久未闻的新鲜人肉味馋得野兽们纷纷起身捕捉。有一头长着两颗长长的白色牙齿的魔兽已经率先发现了东方满。

    它低低地伏下脑袋,背高高弓起,浑身的毛发竖起,猩红的双眼紧盯着面前的人类,喉咙里不断发出低吼声,贪婪的口水已经越过嘴阀淌到了地上。

    看来孩子馋坏了。

    然而东方满也真的吓到了。

    她心里咚咚咚打着鼓,警惕地小步向后退,同时用余光扫着四周,手已经悄悄摸向了大腿上的布包。

    糟糕!

    小满突然反应过来,父亲的笔记本被自己和山海令一起放在了包里,现在正在舞厅的架子上。身边能用的只剩下小布包里的几种毒虫和一只嘟嘟了。

    至于嘟嘟,还是算了吧……它比较擅长卖萌。

    周围的树上、石头后面、地上已经悄悄聚过来很多红眼睛的魔兽,处于危险的漩涡中心,东方满反而冷静了下来。她指尖夹着卷成一圈的大蜈蚣丸和几只白色的圆茧,指肚悄悄地敲敲茧壳,里面酣睡的花蜘蛛们醒了过来,开始应主人的召唤一点点地撕破茧壳,许多红色的小跳蚤顺着布包爬到了东方满手腕上,随时准备跳到敌手身上去。

    不够,靠这些小家伙,不够……

    东方满看着四周越聚越多的魔兽,开始有点懂校长为什么把这些划分为禁区了。

    只是,哪怕提前知道会遇到这样的危险,她也不后悔冲进来寻找爸爸妈妈。只要有一线希望,她就绝对不会放弃抓住爸爸妈妈手的可能。

    她已经受够了阿姨的虐待和叔叔变态的觊觎,她要逃跑,她要逃离那个变态的人间,她要找到最爱自己的爸爸妈妈!

    东方满不动声色地凝聚精神力,诡异的黑色的气体从身体各处溢出来,眨眼之间便化形色为无散布到了四周,却没有得到任何生灵的回应。只有鸟儿们恐惧地在对自己低声鸣叫,不断地催促她快逃,还有红眼睛的乌鸦在大声嘲笑,它们学着人说话的方式,用古怪暗哑的嗓音空洞地重复着:傻瓜、傻瓜。

    东方满心弦一紧,她咬紧牙关,将两只手上缠满了浓浓的黑气,四周的凶兽们眼睛猩红,像血色的梦渊。它们一齐亮出尖利地獠牙嘶吼着扑了过来,东方满高高举起胳膊,准备豁出性命赌一把。

    “爸爸,妈妈,我会努力不让自己死在这里的!”

    血盆巨渊眼看就要咬到女孩瘦薄的身体,她掌中的黑气也即将打在野兽们身上,蛊虫们高高地跳起,每一只瞄准的都是最凶狠的猛兽眼睛,哪怕一口咬下去丢掉的是它们自己的命,主人的命也更加重要。黑色的牡丹花飘落,鬓间的中国结急促地闪烁着红光,仿佛在和这个世界做最后的告别。

    今天如果带了足够多的毒虫,如果刚刚的召唤有用,小小的虫子聚集成潮之后,哪怕变成最柔软的海水也可以撕裂这些皮肤坚硬的野兽。

    可惜,一起都没有如果;可惜,刚刚的召唤失败了;可惜,她今天的决定太仓促,父母的消息对她的诱惑太大,大过了理智……

    叮铃~

    清脆的铃铛声划破黢黑的墨池上空,东方满惊喜地抬起头,一道雪白圣洁的身影从半空中朝自己跃下来。他还未落地脚尖就先是一划,冷到极点的气波顺势发出,横劈着扫向离她最近的一圈野兽。野兽们的动作被冻慢一秒,第二秒,兽首齐刷刷滑落,东方满掌心中的黑气也成功打进两只野兽身体中。

    “南麑!!”

    东方满惊喜地叫出声。

    南麑落地,他接住即将落地的牡丹花,好看的冰蓝色眼睛里迸出了冷焰:“蠢货!你来这里加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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