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8

    日头渐渐升高,一行人慢慢往着园子里走,时不时地调侃两句。萧亦昙听着宋暮云在一旁咋咋呼呼的,没忍住,开口道:

    “卫昭的法子虽好,到底不是长策。”

    “啊?”宋暮云眼睛一亮,“殿下还有好点的法子?”

    萧亦昙常年冷淡的表情顿了一顿,卫昭也颇有些好奇地看向他。

    “还能有什么好些的法子?不过是一力降十会。”萧亦昙淡然。

    宋暮云表示不解。

    萧亦昙难得对着他耐心地道:“你瞧瞧我,我未到云州前,有几人理我?我想要点什么,多少次是顺畅的?你瞧瞧如今,虽不说意气风发,跟前个儿比,如何?”

    宋暮云张了张嘴,没回答。

    萧亦昙也没看他那窘样,兀自道:“人呐,靠什么不如靠自己强。自个儿变强了,别人想要拿捏你总得有些忌惮。我这样跟你讲吧,要是在现在,我府上那位尚未册立,你瞧她还能不能这么顺当地当上信王妃?”

    宋暮云默然。卫昭也默然。

    “你若强了,纵你府中再不重视你,却也不敢随意替你做主了。便是替你做了主,你若要反对,也有了底气。”

    “那殿下以为我该如何?”宋暮云存心请教。

    萧亦昙嘴角往上翘了翘,仍旧淡然道:“我瞧着,你这么一味地混日子也不是回事。不若,往军中发展一下?”

    “我家老头那里肯带我入军营?他自己尚且是在军中混日子。”宋暮云咋呼。

    卫昭在一旁细细品了品萧亦昙的话:“唔,殿下之言有些道理。”

    他抬头看了看萧亦昙,后者无辜地看着他。

    “其实,你要从军,也不是非要从你家老头那下手,”卫昭慢悠悠地道,“眼前不就有一位?”

    宋暮云睇了他一眼。

    “你若是愿意,我到是可以替你向白将军说项说项。”萧亦昙也没卖关子。

    “只一条,你若真去了,须得好好遵守营中的规矩,也别以为自己是去混日子的,”萧亦昙语重心长地道,“我让白将军找个可靠的好好带带你。你如今身子也养好了,好好儿的练练,再把你祖父以前在军中的人脉好好儿经营一番,未必就不能做出一番事出来。现今朝中武将,除了苏家,可没有几位可供挑选的。我瞧着吧,边境之上,也不是不缺人手的。”

    卫昭紧接着补了一刀:“你可吃得了苦?”

    宋暮云沉默半晌,眼角带了丝狠厉:“有什么吃得吃不得的?我若就这么混下去,说不定连现在的日子也混不了了。总归不可能比现在更差。我就拼一把试试。”

    “好!”萧亦昙颔首,“等回去我便给白无涯带信。旁的不说,单凭在云州的一段交情,你这事儿,他一准能办好。”

    卫昭又叮嘱:“这事儿你先别声张,到时你悄悄儿的走。旁的不说,帮你造造势什么的,我还是能做到的。你瞧着,我一准让你家那位也尝尝流言的厉害。”

    “好好好,”宋暮云抚掌大笑,“我定不会多话,不然,哪能顺顺当当的离开?”

    一行人一毕说一毕悠然往回走。顾含章后边跟着青袖等人,她兴致勃勃地忽而往路旁扑扑蝴蝶,忽而跑前跑后摘朵小花,一个人自得其乐。

    正忙乎着,顾含章也没看前路,一扭头撞上一堵墙,不由“啊”的一声。

    其后的青袖一伸手没能拉住,眼睁睁瞧着她撞在了一位内侍的身上。

    “啊哟,谁家小女娃呀这是?这鼻子可疼了吧?”

    来人弯下腰,扶住顾含章,笑眯眯地问。

    顾含章抬头,才发现是名身着青色圆领衫的内侍。她光顾着往前,一时没看路,虽说用力不大,鼻子却真真的被撞得生疼生疼的。昨日到的时候睡着了,她不知道这位是别苑总管,眼泪汪汪地看着他,并不说话。

    后边的青袖早已上前,先施了一礼:

    “王公公。”

    王忠避了一下,受了半礼。

    “这位是前顾太傅府上姑娘,”青袖说道,又向着顾含章,“姑娘,这位是别苑总管王公公。”

    “王公公好。”顾含章乖乖地问了声好。

    “啊,这就是顾太傅府上的女公子呀,”王忠依旧笑眯眯的,“昨儿来的时候老奴没见着面儿,今儿看着,姑娘果然是俊俏,真真是‘眉将柳而争绿,面共桃而竞红’。”忍不住,手痒痒地竟往她脸上捏去。

    顾含章下意识地头一偏,躲开了那滑腻腻的手指。因着之前的一番跑动,白晰的脸儿一片桃红,和着那身裙衫,确是娇俏动人。

    王忠与她不过初见,与她父辈也无交情,他虽是内侍,然到底也是男女有别,这番动作,也是逾过了。

    青袖不由皱了眉。她之前不过是因着礼节,想着如今顾松已致仕,顾家无人在朝,顾含章又是小女娃,自该客气一两分。只这王忠竟打蛇随棍上,语气不仅不客气,简直不尊重。

    顾含章原本星眸含笑,见面前的人笑得有些异样。她年纪小,并不知这笑里有什么,只本能地觉得那目光从她身上滑过,令人极不舒服。她打小儿跟着祖父顾松也见过不少喜欢她的长辈,那目光决不是面前这种滑腻腻、粘乎乎的目光。她的小脸儿一下子沉了下去。

    别苑总管品级比青袖高那么一点。然但凡在宫中受重用的内侍,哪里愿意呆在别苑烧冷灶?青袖自身也是从六品女官,又在信王府上颇得信重,又有信王在身后,见王忠如此行事,已是懊恼自个太过小心翼翼失了常态。她上前一步正想说话,蓦然感觉身上一冷,侧目一看,不知何时萧亦昙与卫、宋二人已站在不远一侧。她心上不由一咯噔:也不知信王听去了多少。

    她感觉到了信王身上散发的冷气,王忠自也感觉到了。他忙恭敬地弯下腰,给萧亦昙请安。萧亦昙早已不是当初宫中受冷遇的皇子了。王忠之前在衍庆宫当差,很是红火了一段,只后来犯了点小事儿受了排挤才来的这桐华台。以前的萧亦昙不过不受宠的皇子,在势利的宫人面前自然不值一提。然而如今的萧亦昙是各方争相拉拢的信王殿下,王忠哪里还敢如先前在衍庆宫时那样有底气?

    王忠弯下了腰,萧亦昙却迟迟不叫起。

    王忠暗暗心焦,却不知自己哪里得罪了这位信王。昨儿的时候明明这位还好好儿的。

    萧亦昙不说话,身边儿的空气突地变得冷了起来。

    宋暮云还在想着刚才的事,有些心不在焉。青袖等人刚才就在顾含章身边,还在担心着他的怒火会不会波及自身,不敢说话。卫昭也听见了王忠的调笑,明白萧亦昙为什么生气,自然不会上前捋虎须。顾含章早已退到了萧亦昙的面前,被他冷着脸牵着,身子偎着他也不答理人。她的鼻子还疼着呢。

    王忠就这么弯着腰被晾了约有一刻钟。自来桐华台后,虽日子不如在皇宫内那么顺心。然别苑中规矩却比宫内松乏,只要没有皇室宗族的人来,王忠又是这里的第一人,他的身子也养得松散了。如今被萧亦昙这么微微一立规矩,他的双腿在日头下禁不住有了一丝晃动。萧亦昙见他面前的地隐隐汗湿,又有卫昭悄悄扯了扯他衣袖,方漠然地“嗯”了一声。

    这一声“嗯”听在王忠心上仿佛天籁。他这才动了动,抬眼飞快地睃了一眼萧亦昙,见他面无表情,复又弯下腰恭敬地道:“禀殿下,才刚儿新城长公主殿下也来了园子,听见这边有笑声,打发奴才来看看。”

    “哦?原来新城姑母也来了吗?之前到不曾听说。”萧亦昙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王忠头埋得更低了:“是奴才的不是。长公主殿下原是辰初到的,住在香雪坞。因着有些困乏,想要休憩,身边儿的嬷嬷吩咐了下人不许喧哗。奴才想着殿下此时也不在园子中,故未及时差人给殿下报信。”

    萧亦昙一行此时正巧走到一处凉亭,距香雪坞也不过几百来步的光景。他瞥了一眼王忠,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

    卫昭道:“既如此,咱们也给新城姑母问个安。”却对王忠口中所言的新城长公主需要“休憩”视若未闻。

    “正该如此。”宋暮云也在一旁帮腔。

    于是一行人从凉亭左侧青石小道穿插出去,过一条浓香的蔷薇花枝合成的长廊,再是一片葱茏的梅林,便到了新城公主下榻的香雪坞。

    而王忠没有萧亦昙的吩咐,只能和几名小内侍候在一旁看着萧亦昙一行人离去。他此时也不知方才这信王殿下是发的哪门子疯,只当自己运气不好触了他的霉头。待一行人走远,方恨恨地啐了一口,阴着脸带着自己的人离开。

    昨日到的时候顾含章被萧亦昙抱着,他只知道来的是四个主子,不知道萧亦昙对这小姑娘的看重。他本就有猥狎小姑娘的毛病,在家乡的时候便是因着这个惹了祸才躲出来的,后又因吃不了苦头被哄着净了身入宫。只这毛病却并没有改好。在皇宫中之前因着位卑地微克制过一番,后来巴结上何贵妃,一时忍不住又故态复萌。皇宫中七八岁的女童多在太医院或尚宫局,他凭借着衍庆宫得宠内侍的身份很是欺负了几名尚宫局中的女童。后被人拿住,在何贵妃面前很是求了一番,又拿出多年积蓄的好物行贿了何贵妃面前得脸的掌事嬷嬷,杖了十杖,才被发配到了这桐华台。

    这种事本是脏事,何贵妃也不想大势声张,免得被人说是秽乱宫闱坏了自己的名声。又有一旁心腹劝说,王忠虽受了罚,到底没伤了原气,贬到桐华台不过四五年又靠着宫中的老关系混到了别苑总管的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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