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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朔州地界没有云州要大,人口却比云州多,东边临着蓟州。那两年,蓟州东边临着的扶馀和高丽两个小国与大雍之间虽没有大战,可时不时挑着空隙的就在旁蠢蠢欲动地骚扰一下,输一下就缩回去,被打得狠了点就派个使者来痛哭流涕地悔过一下,也是够恶心的。因着总是小打小闹的,延庆帝又不是个喜欢战事的人,只要不闹得过分了也就睁一只闭一只眼的。萧亦昙接手北都护府后,先是西北与北荻的战事不断不能顾及,后来北荻几次南下都被打回去了,稍稍消停了些。他腾出了手来,就开始整顿蓟州东边的军防了。这样一来,他时间自然花在蓟州要多些。顾含章那年才十一岁多点,因着很久不见萧亦昙了,便带了二十来名女兵,和着一行侍卫、仆妇,准备到蓟州郡的黑水城探望萧亦昙。一路行至蓟州与朔州交界一处有十来户人家的小村子停下歇息,本是打算住一夜第二日便继续上路的。然而没料到那些人与山上的土匪有勾连。

    这一次出行,本着要在黑水城待个俩仨月的打算,青袖姑姑为她准备的行李装了满满的三大车,吃的穿得用的,恨不得把个灵陌馆给打包了一起带去。

    这次出来,女兵们虽说是行护卫之职,但顾含章是带着她们出来游玩放松一下的心思,选的都是平时在训练中表现出色的,也是作为一种奖励。这帮女兵大多是第一次出远门,见着什么都十分新鲜。顾含章对自己的人素来大方,萧亦昙又从来没管过她用钱,更何况她本意就是要奖励她们。于是小手一挥,一路买买买,装东西的马车不够,又在车马行租了两辆。青袖姑姑虽然觉得闹腾了些,可她家姑娘开心啊,何况她也万不会想到在这云朔蓟三州有人敢打信王府的主意,自然是随自家姑娘折腾去。

    五辆装满各种物资的车子,加上顾含章坐的、青袖姑姑和四名贴身婢女住的、丫头仆妇坐的,八七(九)辆马车,再加上难得不用穿兵甲的女兵们和那八名女护卫,一行女流之辈(队伍中那两名跟随着出来的苑中的男侍卫,主要功能就是跑腿,被忽略不计)浩浩荡荡、花枝招展的,很是惹眼。

    本来么,一般地出行哪里会是这样一大群全是女流之辈的队伍?可顾含章她不是一般人呐。她自幼在萧亦昙身边长大,多数时间都混迹在一堆糙汉子中间,他们做什么她也做什么,没有什么男强女弱的意识。况且萧亦昙对她的教养管束,在世人眼里那也就是离经叛道的(正常情况下谁会教一个小姑娘家打打杀杀的啊?谁带着仅十岁的小姑娘上战场啊?)。在顾含章眼里,她手下的女兵同军营中的那些男兵们根本也没有差别。也因此,她根本没有意识到,这样一群带着几大马车东西的女人,在别人眼中,那是多么大的一只肥羊(估计在她们不节制地掏银钱人买的就被人盯梢了)。只不过因她们一直走的官道,纵有人有心思,也不方便下手。

    这样一直走到这个借宿的小山村。

    正常情况下她们本该是到前边的镇子上投宿的。只不过下午的时候顾含章在一个茶寮听别人讲古耽搁了时间,又不想忙慌慌的赶路,打听了前边儿有这么个小村子,便寻过来借宿。

    一开始都是很正常的,虽然那个村子里的人热情了点殷勤了点,杀鸡宰羊的接待素昧平生的她们一行。顾含章一行也只当是当地风俗如此,还觉得这里的人真是淳朴呢。

    顾含章她们本想是简单地弄点吃食然后早点上床休息第二日好赶路。但架不住村子里的人热情呐,人家鸡也杀了羊也宰了,还拿了村子里存的米酒出来。那就客随主便呗。

    这么一弄,吃晚饭的时候天都黑透了。她们一行人被安置在打谷场旁边的几间大房子里,马车停放在院子里。村里主事的一个白胡子飘飘的老头说,村里人家都穷,家里没什么备用的床铺,这几间大屋子原是村里一户人家搬走后留下来的,平日都有人打扫的,就备着村里有什么庆典活动之类的招呼来客用。

    吃饭的时候就在屋前的打谷场上,四角燃了几个火把照亮,夜里寒冷,几个火堆柴火燃得旺旺的,一个村子里十来户人都在,很是热闹。村里人很客气,白胡子老头笑眯眯的,几个小孩子在场内窜来窜去,有个老婆婆还拉着顾含章直说没见过这么水灵的丫头。

    一切都是这么融洽。

    如果没有春一、春二和剪秋突然的呵斥。

    这三人都是粗懂药理的。尤其春一、春二擅长的便是辨毒。

    大锅煮的羊肉汤内热气腾腾,看着都令人有食欲。尤其在寒冷的冬夜。

    然而这不包括加了料的羊肉汤。

    春一、春二在端起汤碗的瞬间便闻出了汤中的古怪。

    剪秋慢了一步,然而也不过是在汤刚刚入口的时候便觉察出来了。

    三只汤碗被打翻,三人又气又怒又急,呵斥出一句“别喝!”,一人上前欲踢翻加了料的羊肉汤锅,一人想返回屋中取药包给已经喝了加料的羊肉汤的同伴解药性,一人本能地飞身往顾含章掠去。

    这番变化在瞬息之间。顾含章手里也端着碗,正是那位慈祥的老奶奶颤巍巍地端给她的。顾含章不习惯与外人亲近,此时被个老奶奶拉着,心里有些别扭,也就没心思喝那热汤。

    这么快便被人识破,也是那个村子里的人太大意了。以往,他们都是会等到半夜入睡后往屋子里吹吹迷香把人迷糊了,人少就村子里的人上去把人结果了,人多就等山上的同伙来了后再下手。今天见着是一群女的,有老有小,骑马的几个虽然看起来有些狠厉的样子,然而只有两个男的便没放在心上,又觉得这一群女的没什么行路经验,不然也不会不带着护卫就这么大剌剌地上路了(他们也没觉着那骑马的女兵们就是护卫,都穿着花裙呢,也没佩刀剑。可是他们不知道哇,顾含章手下的女兵,要学习的兵器,除了刀枪弓箭,其次就是软鞭啊。顾含章说了,甩软鞭可以练习腕力和臂力,这个方便携带,随时可以解下来练习。每时每刻都拿着一把大刀在手中舞着太野蛮啦。)

    于是小瞧了这一群女人的村人打算就在晚饭时加个迷药,等那群人喝了肉汤,就在打谷场就把人给解决了,免得等回了屋子收拾完又要打扫房间,多此一举嘛。虽然她们人多,但都是女的嘛,再说之前也给山上报了信,说不定这人都已经快到村子里啦。怕什么?

    可是他们加了双倍迷药的羊肉汤这么轻易就被人给吼破啦。

    大约是经历多了,虽然被人喝破了,那位白胡子仍没有慌。之前他们在整治晚饭时有人背着棍或镰刀的,白胡子说都是刚刚从地里干活回来的,没来得及家去洗漱就来帮忙了。顾含章她们也便没有介意。

    现在一番打算起了变故,白胡子手往腰中一摸,随后就朝着离自己最近的人划过去。原来他腰中也藏着尖刀。

    他一动手,村子的其他人立刻也翻了脸,如同饿狼一样便冲着顾含章一行人扑了过来。那个端着肉汤时还颤巍巍的老奶奶手也不抖了,左手也从袖中摸了一把匕首就往顾含章心口刺去。几个在打谷场中乱窜的小孩子也不乱跑了,居然也是手拿匕首就往那些刚才还甜甜地叫着“姐姐”讨要糖吃的那群女子腿上划。他们人矮,够不着致命的地方。然而,细看上去,那些匕首的尖端有着深色光在火把下闪动,赫然是抹了药的。

    村民们的动作快。然而快不过训练有素的女兵们。

    除了已经喝下了肉汤有些无力的,几乎是在三人呵斥的时候,手中的碗筷俱被扔到了一边。有解下腰间缠着的软鞭的,有直接拳脚上去的,情势几乎是一面倒。

    顾含章在老奶奶伸手取袖中匕首的瞬间就已反应过来,没等那匕首递到眼前,空着的那一只手伸出去一下捏住那只老年手腕一扭一转,那只手痛得松开了武器,几乎是同时,顾含章右脚提起,往右侧一用力,“碰”的一下,那个刚刚还笑得慈祥的老奶奶被踢飞到半空,再如断线风筝似的落了下来,一点声息都没有了。

    场中众人先是被那声音惊了一下,再看见那具没有动静的身子,顾含章这方的人怔了一下,手中的动作却没停。村子里的人却被顾含章的举动惊吓住了。

    这么一个在他们眼里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一出手居然就是置人于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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