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觉得她有什么错，只觉得她下手理应更快些么？
江恩桃有些愕然，目光定住，面前的人仍是那副清清淡淡的模样，一呼一吸间神色也很平静。
于是，江恩桃的思绪也从怅然中拉回一点。她长呼了一口气。
不愧是日后修无情道的正道之光啊……
“这曲口幽谷的真相还不知道是什么，也不知道曲渺渺今日会不会来，”江恩桃彻底收起那点儿只能谈得上微末的伤感，她一边弯下腰抓着“曲小弟”跟“周童”两人的胳膊，一边掏出几枚大师兄之前给她的符箓，朝他们身上一拍，试着给他们固形。
陆茂之见状，问:“江师姐想要救了他们，在曲师姐面前为你证明？”
江恩桃摇头，“不，我只是想要弄清楚真相。曲渺渺怎么想并不重要。再说，他们又不是真的周童跟曲小弟。真的周童跟曲小弟，早已不存活在这个世上，所以……”江恩桃顿了下，又道:“谈不上救字。”
话到此处，她意识到一件事，“不过，今日过后，她可能会更讨厌我。”
“不是可能，是一定。”陆茂之声音响起。
随之，他也蹲下身，查看两人身体。余光却微不可察落在那处轻轻抚着符箓的细白手指。手指动作很轻，像是在真的温柔安慰两个刚刚离世的魂灵。
将她的微妙尽收眼底。
好像不止这一次，她心口不一……
微微敛眉垂眸，陆茂之闪过一丝诧异。
……
也不是什么话，都得接吧。
江恩桃心头无语，她欲言又止，只默默翻了个白眼，然后继续捻起符箓。
符箓沾不上身，在风里虚虚打了个转儿，落在了地上。
还是失败了。
又一阵风过，极淡的腥味钻了进来。江恩桃忍不住咳嗽一声，她蹙起鼻尖，疑惑道:“什么味道？”
这味道，好像是从四周倒下的“孩童”身上慢慢飘散开的。
陆茂之淡淡应声，“江海的味道。”
“江海？”江恩桃愣了一下。
陆茂之点头，“江师姐应该记得，曲师姐家晾晒的鱼干。”
话到此处戛然而止。
他明显话外有话，却不愿一次性讲完。
曲口镇临江海。这些傀儡“孩童”，跟江海有什么关系？
她早有一种知觉。关于曲口镇，陆茂之似乎了解很多。她甚至怀疑过，他一早便知道所有真相，但却只肯一点一点挤出来。她才不信，看起来尽在掌握的一个人，会真没有办法应付这些傀儡“孩童”之类的鬼话。
淡腥味缠绕在江恩桃的鼻息，感觉被系统跟陆茂之各耍了一道的她撇起一边嘴角，正忍不住追问。
呼……
呼呼……
浓雾里，不远处攒动的人影慢慢移近。
待看清来人，江恩桃神色凝固。
有富户陈府的男主人，有今早刚热情跟假扮“周家婶子”的她打招呼的邻居……
这一个个鲜活的人，他们都来自曲口镇，或是这些刚刚倒下“孩童”的父母，或是兄姊。
只不过，此刻他们都变了一副嘴脸。
“江姑娘，你何故要害我孩儿？!”
“江姑娘，你在大仙面前作孽，大仙定绕不了你！”
“什么江姑娘？我看她就是个妖道！苦了我可怜的孩子啊，呜呜呜呜啊……”
哭声悲恸。
他们拥着一具具没有一丝活气的孩童身体，绝望与悲愤让他们失去理智，目光若有实质，恨不得将眼前之人骨头嚼碎。
……
“假活人”她倒是有办法，可一旦对上“真活人”的杀意……
“诸位请冷静，你们面前的并不是你们真的孩子，我会找到真相，给你们一个交代。”
……
“你骗人！她怎么可能不是我的囡囡？”
“我的儿啊，娘一定会替你报仇！”
“死妖女，快还我儿命来！”
……
这就是说书先生说的人心弃之唾之。来得也太快了些……
江恩桃喉头一哽，扭头看向陆茂之，嘴唇动了动。
被人无端误会定不好受。
“觉得寻找真相更重要，江师姐眼下后悔了么？”
陆茂之声音像一片羽毛清扫而过。
江恩桃郁闷无比，她摇摇头，伸手定定指着陆。
“当然不后悔。我只是在想，明明我们两个都有份。怎么他们都表现出一副只找我索命的样子。”
这个时候了，在意的竟然只是这个……
陆茂之下巴微微抬起，提醒她，“江师姐，不是每个人都跟你一样执着于真相。”
脸上的笑弧，隐约带了点不同以往极淡的苦涩。
……
被迫走剧情罢的工具人了。什么真相，什么感兴趣……除了活命的念头支撑着她。可以的话，她想把这个纸片世界直接一撂子掀翻。
江恩桃鼻子一酸，心头憋闷无处发泄。
她一转头，好死不死，目光正对上人群中的曲渺渺。
曲渺渺也来了？
江恩桃扶着“周童”与“曲小弟”的手不自觉一松。
隔着人群，她瞧不分明曲渺渺脸上的表情，只看得到两团泪水。
同时，不远处的曲口幽谷涌动着金色的气息，犹如灿烂霞光，令人心驰神往。
“走。”
陆茂之言简意赅，目光从曲口幽谷收回，反手朝人群扔下一张符箓。
“去哪儿？”
江恩桃有些发懵。
陆茂之应道:“曲口幽谷里，升仙仪式快开始了。”
升仙仪式……
不止陆茂之，方才江恩桃也留意到，倒下已“死”的说书先生，混乱中变作一缕青烟钻入地里，循着曲口幽谷山脉而去。
他并没有真的被斩杀于曳影剑下。
曲口幽谷的真相，看来还是得在谷里去寻。
江恩桃追了上去，她扭身，看到人群中的大家变换了表情，脸上重新露出笑容。
出于好奇，江恩桃问:“陆师弟，适才你用的符，有什么用？”
陆茂之:“给活在梦里的人造另一场美梦。”
“美梦？”江恩桃喃喃道:“是他们的孩子又重新活了过来，跟他们生活在一起吗？”
“不止，还有……”
陆茂之犹豫了下，看了江恩桃一眼，后面的话截住未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