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月穿着上白下红的巫女服，正襟危坐，倒是多了几分巫女的样子。
马上要入冬了，一大一小仍然穿着緋袴，连件像样的厚衣服都没有。
他们村子今年收成不好，简单来说就是穷。
近来云间城聚集了大量妖怪，城主重金招募实力强大的巫女和法师。弥月空有符箓却灵力不足，桔梗一出生便带有强大灵力，使用起来却不够娴熟，恰好桔梗在河边救了她，便想着威胁她来帮忙。
注意，是威胁。
这是多大的心，才能干的出找妖怪帮忙这种事？
“不然你以为我们为什么一定要解决云间城的妖怪，还不是因为城主给的钱多！”
“云、间、城？云间城不是早就毁了吗？”
“啊，据说是以前云间城的后人建的，所以也叫云间城了。”
明烛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阴沉下去，“呵，原来如此。还真是让人不爽。”
弥月对桔梗使个眼色，桔梗很上道。
“明烛姐姐，你就帮帮我吧，我家里还有刚出生的妹妹……嘤嘤嘤……枫，对不起，都是姐姐没用……”这毫无演技的捧读语气当她听不出来是不是？
倒不是明烛爱多管闲事，她纯粹是不想欠人情。“你们靠谱吗？”
“这不是还有你嘛！”
“弥月姐姐救你的时候说，死龙当活龙医。”
“你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
弥月顿了顿，“其实当初救你回来，没想到你能够活下来，毕竟你看上去那么惨。”
遍体鳞伤的漂亮妖怪，完全是靠着强韧的求生意志活下来的，所以她才动容了。
“要是我死了，是不是就被你俩扒皮抽筋吃肉做衣服了？”明烛回过味来，简直气笑了，果然天上不会掉馅饼，一切都是有算计和考量的。
“哎呀，怎么可能啊。”弥月打马虎。顶多是捡捡鳞片而已啦，一条龙有好多好多鳞片，明烛的鳞片和玉石一样漂亮，可以跟除妖师换好多好多钱呜呜呜……
明烛深知弥月这个巫女满嘴没一句实话。“桔梗你说。”
弥月还来不及捂住桔梗的嘴，就见桔梗板着个小脸，“弥月姐姐是这么说的。”
明烛转过头来对弥月说：“呵，女人。”
“明烛姐姐虽然是妖怪，但是……你的力量很纯净。明烛姐姐是个好妖怪……”桔梗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的直觉告诉她可以相信明烛，否则也不会把她放出来了。
“这世上可没有好妖怪，”明烛点点女孩的额头，对弥月说：“桔梗让你带，真是浪费了个好苗子。”
这样强大灵力，对一个人类女孩来说未必是好事。
“哈？你这家伙！以为我不敢揍你吗？”一旁的躺枪的弥月终于忍不住跟明烛打了起来。
“嘶——那个巫女，虽然没什么灵力，但是这符纸还真挺疼的。”明烛捂着胸口，一口气不上不下的。
云间城三个字一出，她就决定去看看，看看那些抛弃神明的人类如今是什么样子。
隔天几人收拾好行李出发，弥月带着桔梗骑着村子里唯一的马。明烛化身成小小的银龙，藏在弥月的袖子里，到时候弥月假装释放式神，明烛再解除变化。
简单来说，就是糊弄糊弄城里人。
弥月扒着袖子，暗搓搓想摸一把那亮晶晶的鳞片，在明烛可可爱爱的疑问眼神中，说道：“你到时候跟在我身边，可不要乱跑。”
小银龙身子盘成蚊香，碧绿的瞳孔像是宝石，两个白玉般的小龙角明晃晃的顶在头上，“你都说了八百遍了，你究竟想说什么？”
“我能不能……”
“不能。”
“哼！谁稀罕！”
明烛甩了甩尾巴，鳞片折射出莹莹白光，“我看你挺稀罕的。”
呜呜呜可恶！可她真的好想摸一把那亮晶晶的鳞片啊！
桔梗发现这一路明烛很少说话，想起之前提起云间城时，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怒意。
难道明烛姐姐和云间城有什么恩怨？
云间城。
由于城里的妖怪肆虐，城主召集了不少法师和尚来除妖，是以弥月和桔梗进云间城时，并未引起多大注意。
桔梗悄悄靠近了弥月，脸色苍白。
“怎么了，桔梗？”
“弥月姐姐，那边好多妖怪……”桔梗指向山上，隐约能看到红色的鸟居，那里应该是神社，神社怎么会……
弥月握紧桔梗的手，“别怕，姐姐会保护你的。”
这个妖怪横行的时代，人们对于巫女法师之类还是非常尊敬的，并没有因为两人的年轻而轻视，很快就引见了城主。
“听闻云间城繁华，灯火不灭，彻夜长明，怎么现下如此萎靡不振？”
引路的使臣忍不住大吐苦水：“哎，还不是让妖怪闹得……”
“妖怪聚集在神社周围，互相厮杀，云间城被累及，城主大人急得是吃不下饭也睡不着觉。要不是云古法师在城里布下结界，还不知道得乱成什么样子。”
弥月和桔梗对视一眼，明烛自入城开始就浑身不得劲，城里氛围沉重，妖气斑驳混杂，难道是有什么吸引妖怪的东西？
进入正殿后，发现不止她们，还有其他人。
法师摸样的年轻人身着黑蓝色袈裟，脑后绑着个小啾啾，咧嘴笑着颇为英俊，对着弥月行了一礼。
年轻英俊的神官端坐在座位，旁边是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身着巫女服，项间带着青色念珠。神官全程兴味索然，直到看见桔梗，才像看见什么有趣的事物。
年长的和尚大概就是云古法师了，他带着两个小和尚，轻蔑地撇了一眼年轻的巫女，“现在的年轻人越发大胆了，不打探打探就只身前来，也不怕丢了性命。”
这种的看轻女性的人，弥月这些年见得多了。她毫不客气回道：“这就不劳和尚大人费心了。”
城主夫人扶着城主来到正厅，那城主脸色雪白，似是大病未愈。城主夫人倒是个颇具风情的美人，她的绢花和步摇虽然朴素，却别有一番滋味。
“人都到齐了，各位有什么想要了解的，请讲。”
神官整理一下狩衣的衣摆，开了头：“城主可知妖怪为何聚集？”
“神官大人竟然不知吗？妖怪是为了神社中的宝物而来。”云古法师呛声，他是最早来到云间城的，那时候不过有几只小妖骚扰城主府，他驱赶了妖物，在城里架起了结界，可是后来妖怪却越来越多。
“不知是什么宝物，竟然引来这么多妖怪觊觎？”弥月端正坐着，鬼知道她完全没听说宝物的事情，就只是单纯冲着钱来的，十天过去怎么还变成了宝物？莫非是她所处太偏僻，消息竟然这么滞后！
一旁华贵精致的城主夫人开口：“啊拉，巫女大人竟不知道吗？我云间城的琉璃神社供奉着一件神明的至宝，传说能实现任何愿望。”
“是一颗粉紫色的宝珠，之前一直被符纸包裹，自我云间城建立后安安静静了百年，后来稚子顽劣将符纸撕了个干净，才露出本来面目。然后城里就开始不太平了，平白无故多了很多妖怪，要不是云古法师，我云间城百年基业，就要毁在我手里了……”
城主还在那里喋喋不休，夸赞着宝物的美丽，宝物的力量。
“在下听说城主大人以神社的宝物为奖赏，谁能将妖怪赶走，宝物就归谁对吗？”自称为弥苞的年轻法师看见漂亮的城主夫人就两眼放光，但也不忘道出此行的目地。
“话是这么说……”城主觉察到彼此间的剑拔弩张，擦擦额头上的汗，“只是妖怪包围了神社，而神社的结界不知还能撑多久……”
白衣女孩对身旁的神官说：“师叔，若是神社结界破裂，妖怪一拥而入，那宝物不就落入妖怪手中了。”
“拜托各位，请务必将妖怪消灭，我云间城必有重谢！”城主捂着嘴，重重咳嗽了几声，城主夫人帮城主轻拍后背。
弥月和桔梗悄悄嘀咕，这城主和城主夫人感情还挺好的。
“城主大人，请交给我们吧。”
众人一起行礼告辞，各自做好准备，打算明日一早去神社一探究竟。
弥月没想到来了不少法师，睡觉前她叮嘱明烛，“你明天见机行事，不要轻易现身，万一哪个眼神好的识破了你妖怪身份，我们真是有嘴也说不清了。”
桔梗是第一次离开村子，精神紧绷了一整天，已经累的睡着了。
“知道了，你们明天小心点。”
弥月一下来了精神，“你是有什么发现吗？”
“没有。”
“说嘛说嘛，明烛姐姐~”
“……”这个女人什么时候能放过她？等这个事完了她一定立刻、马上跑路。
弥月诚心打趣她，不出意外看见明烛表情空白了一瞬，连带着她自己也笑了。
明烛知道自己又被耍了，人类真是阴险狡诈。
“总觉得是一个陷阱，有人挖坑等我们跳。”
“是为了琉璃神社的宝物？”
“宝物？”明烛盘在枕头一角，头搭在尾巴上，“能招来这么多妖怪，我看是邪物还差不多，快睡吧。”
弥月吹灭烛火，盖上被子。
“哎呀，真期待明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