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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2 章

    在碧波潭里,人人都认为她是灾星,尤其是她出生的那一天,芍丹她们都觉得他们的不幸是那一天开始来临的,以前知焕是不信这些的,可如今,当寒渊当着她的面倒地不起的时候,她就害怕了,也有些信了。

    看着躺着床榻上昏迷不醒的寒渊,知焕双手紧握寒渊的手,目光从未离开过他。

    她果然是个不详之人,自从寒渊认识她开始,他就一直在受伤,不是在受伤,就是在受伤的路上。

    寒渊说的对,上元节的确是她的生辰,可寒渊不知,她也非常讨厌过生辰,别人的上元佳节、生辰都是幸福美满的,而她的却是每一年当中最难熬的,以前如此,现在亦如此,竟从未改变过。

    知焕能感觉得到寒渊的手一直是冷的,哪怕旁边还有一个火盆,炭火很旺,房间很暖,可寒渊身上却一直都是冷的,哪怕知焕不停地为寒渊取暖也无济于事。

    知焕很是自责,寒渊身体不适,她却半点也没有察觉出来。

    冬日的夜晚本就寒冷,知焕用自己的源火小心翼翼地为寒渊驱寒,等待着寒渊的醒来。

    第二天深夜,寒渊才醒过来。

    “你醒了。”知焕有些沙哑的声音在一旁传来。

    寒渊微微侧头,就见知焕正赤红着眼盯着他,寒渊刚要说话,喉咙忽然一痒,寒渊捂嘴开始不停的咳嗽起来,他沙哑着说道:“咳~水,咳~咳~”

    知焕连忙转身去为寒渊倒水,看到知焕离去,寒渊强行止住咳嗽,他正要将那只沾满鲜血的手给藏了起来的时候,知焕这个时候却已经端着茶水回来了。

    也看到了……那满是鲜血的手掌……

    寒渊抬头与知焕对视,可知焕的反应却出乎寒渊的预料,知焕不像以前那样慌慌张张的样子,她的表情非常的平静。

    知焕在看到寒渊手中的鲜血的那一刻时,她端着茶杯的手紧了紧,可她却不得不强压着自己的情绪朝寒渊走去。

    她先是扶寒渊靠坐起来,再为寒渊喂了水,然后她用清水为寒渊一点一点地擦掉手中的血。

    “你都知道了?”寒渊看着强装镇定的知焕,他叹气地问道。

    “嗯。”知焕低头,不敢与寒渊对视。

    寒渊收回那只被知焕擦拭的手,他用那只手轻抬知焕的下巴,强迫她与他对视,寒渊轻声细语地对她说道:“生老病死,人之常情,每个人都会有这么一天的。”

    “我和你一起走!”知焕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

    寒渊却摇了摇头,他说道:“小焕儿,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人生,而我的人生即将走到了尽头,你却才刚刚开始,你只是你,不是他人的所有物,你不应该为他人而活,也不应该为我,你只属于自己,你应该为自己而活,我只是你生命中一个重要的过客,你父君亦是如此,我亦如此,所以,你以后不要再说什么和我一起去死,不该轻贱自己,你要为自己,也只为自己而活。”

    “我不明白。”知焕呆呆地望着寒渊,她不知所措地问道,从前有父君,她父君也只有她,那天父君走的时候,让她好好活着,她听他的话,不管活的有多不好,她都活着,如今,寒渊却对她说,让她不要为了别人而活,只为自己。

    “待我走后,我只希望你能好好活着,好好为自己活着,将来没有我的日子,你也会很好的,会过的很好的。”寒渊温柔地抚摸着知焕的脸颊说道。

    知焕伸手将寒渊的手拿了下来,她靠在寒渊的胸膛上,听到寒渊那有力的心跳,知焕方才觉得有些安心,她轻声回答道:“可我舍不得你,我真的好……好舍不得你。”

    寒渊双手将知焕的腰圈了起来,他说道:“我知道,我都知道。”

    “那……你能不能一直陪着我?直到你生命的最后一刻?”知焕再也忍不住,她在寒渊的怀里哭的梨花带雨。

    寒渊轻拍着知焕的后背,他回答道:“好。”

    知焕抬头,就看见寒渊那苍白的毫无血色的嘴唇,知焕伸手抱住寒渊的脖子,想也没想,吻了上去。

    寒渊回应着,他抱住知焕,两人相拥,珍惜着本就为数不多的时光。

    这一夜,知焕实在是精疲力尽,最终带着泪水在寒渊的怀里沉沉睡去。

    寒渊与知焕面对面平躺着,知焕的手一直紧握寒渊的手,不敢放开,寒渊为她擦去眼角的泪水,他吻了吻知焕的额头,疲倦地闭上了双眸。

    第二天,寒渊也恢复了些精神,他让知焕将谷伊叫来,他对谷伊说道:“今天就不让你抄书了,今天我教你——扎针。”

    知焕、谷伊、小白虎都看着寒渊,寒渊继续说道:“人体内的筋脉、有多少穴道、又有多少骨头你早已经烂熟于心了吧?”

    谷伊点头。

    “今日,我便教你施针的力道和用法。”寒渊说道。

    “怎么试?”谷伊问道。

    “自是亲自上手才最有效。”寒渊一边说着,一边脱去上身衣物。

    知焕、谷伊,就连小白虎都有惊呆地看着他,寒渊丝毫不觉得尴尬,他说道:“为医者不拘于小节。”

    “是。”谷伊回答道。

    谷伊走过去坐在寒渊的背后,她清楚地看到寒渊身后有着不少大小不一的伤疤,谷伊尴尬地低眸,将妙影神针拿了出来。

    “我说,你来下针。”寒渊闭着眼睛说道。

    “是。”谷伊回答道。

    知焕抱着小白虎坐在一旁看着,却不说话。

    “重了。”

    “这次轻了。”寒渊教导着谷伊,却也一直关注着知焕,知焕很少有这么安静的时候,可自从知焕知道他的病情后,她已经不止一次走神了。

    从那天开始,寒渊不再一直呆在秋枫林里,而是经常带着知焕、谷伊、外加一只小奶虎到各处游历。

    他会带着知焕尝遍各地的美食,也会带着谷伊识遍各种草药,有时也会有些不长眼的人来搅局,知焕负责打架,寒渊看戏,小白虎就在一旁负责加油呐喊,有时知焕下手太重了,就让谷伊上前去将他们医治,当然了,这也不是白医的,既然他们敢来,寒渊不让他们身上多出点血,那是不可能的。

    这天,寒渊又带着知焕她们到一处锄强扶弱,顺带着挣些盘缠。

    知焕挥舞着银月鞭,如今的知焕,在寒渊的教导下,银月鞭用的是越来越顺手,不再像以前一样那般毫无章法了。

    知焕在与他人打架,不远处寒渊坐在一棵树干上,拿着匕首在那悠哉悠哉地削着一个青苹果。

    待寒渊削完皮,知焕那边也解决好了,寒渊将削好的苹果递给知焕,已示奖励。

    谷伊‘吧嗒’一声,狠狠地咬了一口手中的苹果,她羡慕地看着他们,谷伊揪着嘴撒娇地说道:“师尊,你也给弟子削一下皮呗。”

    寒渊一边擦拭着匕首,一边看着她,他微微一笑道:“好啊!”

    谷伊立马高高兴兴地将被自己咬了一口的苹果递给他。

    知焕不高兴地撅起嘴唇,不悦地看着他们,还恶狠狠地妖了一口苹果,表示不满。

    寒渊拿着谷伊递过来的苹果,他朝小白虎叫道:“小幺儿,赏你了。”

    小白虎立马屁颠屁颠地朝寒渊跑去,一个纵身一跃将寒渊扔给它的苹果叼住,张口将它吃了下去。

    “我的苹果……”谷伊眼睁睁地看着小白虎将她的苹果吃了下去,可怜巴巴地看着寒渊说道。

    寒渊却没有理会她,他拉着知焕的小手就走了。

    知焕看着最后连苹果核都没的吃的谷伊,没有理会她的可怜兮兮,左手任由寒渊拉着,右手一边啃着寒渊给她削的苹果。

    ‘咔嚓’一声,知焕瞬间觉得手中的苹果酸甜可口。

    每到一个新地方,寒渊也会为人诊病,让谷伊在一旁看着,增加阅历,还会带着她上山采药。

    美好的日子就这么过了小半年,随着寒渊的大限之日越来越近来临,寒渊有的时候甚至会出现昏迷状态,时间越近,他昏迷的时候也越来越长,知焕也一直陪着他。

    平淡的日子里,寒渊和知焕有时也有吵架的时候。

    有一次,知焕看到树上的杏子结得好,她便偷偷地亲自爬到树上去摘,为寒渊酿杏子酒,结果晚上吃饭的时候就被寒渊给发现了。

    寒渊紧紧抓住知焕的手,看着知焕手上的红疹,他的眼眸暗了暗,他不顾谷伊和小白虎还在场,直接伸手将知焕脖子处的衣领拉开,果然在知焕的脖子上看见了密密麻麻的小红豆。

    “你为什么要去碰杏子?”寒渊勃然大怒地问道,虽是疑问,却是十分肯定。

    “给你酿杏子酒。”知焕抬头与寒渊对视,没有回避他那双眼冒火的双眸。

    “我不是警告过你不许再碰杏子了吗?”寒渊恶狠狠地说道。

    “我也说过这件事我做不到!”知焕执拗地说道。

    谷伊默默地放下碗筷,她抱着小白虎,努力地降低她们的存在感。

    “我说过我不会再喝杏子酒了。”寒渊说道。

    “我也说过我不会放弃酿杏子酒的!”知焕坚定不移地说道。

    寒渊和知焕就这么对视半天,谁也不肯退步,不知过了多久,最终,还是寒渊先退一步,他深深地看了一眼知焕,最后什么也没有说,在谷伊和小白虎那瑟瑟发抖的身边先行离开了。

    寒渊喜杏子,更喜杏子酒,可知焕却对杏子过敏,连碰都碰不得,每次只要一碰到,她就会浑身出疹子,有一次她误食了杏子,导致浑身难受高烧不退,更是起了一身的红疹,最后还是寒渊用药物让知焕将胃里的杏子全吐出来,她才好受些,自那以后,寒渊就再也不喝杏子酒,更是不碰杏子了,更是不让知焕碰上半点。

    知焕也是那个时候知道寒渊喜欢吃杏子,她别的学什么都学得不怎么样,可她却最是擅长酿酒,为此,她一直在酿杏子酒,哪怕每次都将自己伤得满身红疹,也在所不惜。

    在这一点上,寒渊和知焕都不曾向对方妥协过。

    知焕目不转睛地看着离开的寒渊,直到寒渊走向转角,消失在她的视线当中,她低眸看着那一桌子没怎么动的菜,沉默不语。

    寒渊没有回房间,而是去了药房。

    房间里的气温骤降,他坐在案前,扶手上的手掌已经结出了不少的寒霜,可他却半点也没有在意,他靠在椅子上,沉默不语。

    知焕的执拗,他早已见识过,他所说的话,她会听,可也认死理,,只要她所认定的事情,到最后她还是会去做,就如同这杏子一般,她就不会妥协。

    寒渊看着手中的药瓶,心里思绪万千,他紧紧地握住玉瓶,仿佛要将它给碾碎,他疲倦地闭上眼睛,将情绪掩藏。

    寒渊不知在药房坐了多久,他睁开了双眸,在即将将玉瓶碾碎之际,松开了紧握的那只手,他站起身来,四肢已经坐僵,因为起来的时候有些猛,而有些眼花缭乱。

    他自嘲地笑了笑,果然是大限将至了,他抛开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带着药瓶离开了药房。

    知焕提着灯笼回到房间的时候,见寒渊不在,她低眸,默默地将房门关上,她褪去外衣,先休息了。

    入夜,知焕听到了开门声,她也听到了关门声。

    寒渊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忽然停住,知焕能够感觉的到寒渊在看她,她没有说话,只是紧闭双眼,没有理会。

    寒渊看着一动不动的在假睡的知焕,最终也只是一叹,他走过去,坐在床榻上,拿出为知焕准备的药膏。

    寒渊打开盖子,用修长的手指抹了一点药膏,为知焕上药,药膏抹在身上冰冰凉凉的,很舒服,药膏也很有效,不一会儿,知焕感觉身上就没有那么难受了。

    整个过程中,寒渊没有说话,知焕也只没有说话,只是任由寒渊摆布。

    寒渊吹灭蜡烛,躺下后,知焕躺在寒渊的胸膛上,手放在他的心口,紧闭双眼,他们谁也没有说话。

    他们两个就这样各怀心事地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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