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暗沉，已是深夜，酒肆内

    这时，紧闭的房门被人打开，一身酒气的帝允跌跌撞撞地走了进来，直接躺上了床上。

    知焕蜷缩着身子，躺在床上浅眠，身后突然出现的动静将她惊醒，她起身坐了起来，就见一身酒气的帝允躺在她身边，知焕静静地望了他一会儿，然后她起身，正准备从帝允的身上跨过去，一只强有力的手直接将她给掰了回来。

    知焕一惊，等她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被人压在了身下，身上的人睁着迷迷糊糊的眼眸望着她，然后他有些迷茫地问道：“你是知焕？你怎么在这？”

    知焕美眸凝视着他，此人何得酩酊大醉，神志不清，她一个用力，将身上的人给推开道：“不是你让我在这里休息的吗？现在你回来了，你休息吧。”

    知焕正要起身，却再次被帝允给拉了回来，他道：“哦，对，是我让你在这里休息的，打扰你休息了，你继续休息吧。”

    帝允将知焕拉了回来后，就起身要离开。

    “我已经休息够了，还是……怎么了吗？”知焕说道，可说到一半，她发现起身到一半的人忽然凑近她，就那么直直地定着她。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道：“你哭过了。”

    “我没有。”知焕将帝允的手指给拍开。

    “你在撒谎，你的眼睛都是通红通红的。”帝允用手半支撑着身子道。

    知焕下意识摸了摸眼眶，他说的不错，刚刚她的确哭过。

    “我知道，你的心里只有你的那个阿渊，根本就不喜欢我。”帝允醉醺醺地说道。

    知焕一愣，她没有想到，他会这么直白地说出来。

    帝允伸手，一件法器出在他的手上，他将法器放在知焕的手中，那是一块深蓝色的镜子。

    “这是乾元镜，可以看到一个人的过往，即便他死了也是能查到的。”帝允解释道。

    知焕再次愣住了。

    “你的阿渊有什么好，不过是一个只会让你流泪的混账东西罢了。”帝允见知焕直勾勾地盯着他，他说道。

    不等知焕发火，他想了想继续道：“帝允也不好，他也给不了你想要的未来。”

    “不过没关系，反正我和外面那些村民一样，都是不被人待见的。”

    知焕凝视着开始说胡话的帝允，她出奇地没有发火，而是道：“你和外面那些村民怎么会是一样的，他们都是被三界所遗弃的，你出身高贵，你的父神是创造这三界之人，一出生便是九重天宫的小殿下，更是执掌天阙宫和帝君位，你在三界的位置，可是谁也撼动不了的。”

    听了知焕的话，帝允只是不屑一笑，反问道：“这贵重身份给你，你要不要？”

    许是这讽刺意味太过十足，使得知焕心中愣怔。

    “我打小就被我那‘父神’送入蛮荒之地，你知道哪里有什么吗？”帝允凑近知焕，他笑着问道。

    知焕盯着那近在咫尺的笑，不知如何回答，只能静静地聆听着。

    帝允也不在意知焕回不回答，他回眸，伸出左手注视着，继续说道：“那里只有永无止境的杀戮，饿了只能吃生兽肉，渴了喝兽血，在哪里我没睡过一个安稳觉，不敢在同一个地方休息多过一个时辰的，还要时时刻刻警惕被偷袭，就怕在睡梦中丢了性命。”

    知焕注视着他，没想到他还有这样一段往事，她忍不住问道：“后来呢？”

    “后来？”帝允想了想，轻描淡写道：“后来我把它们给打怕了，从那以后它们就不怎么敢来招惹我了，直到我出了蛮荒之地，被我那‘父神’留在了九重天宫，留在九重天宫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让我执掌天阙宫宫主位和帝君位。”

    仙界史上记载，九重天殿下帝允少时独自一人在魍魉之地修行，待他回归九重天宫后，便执掌两大仙职，可又有谁能想到，一个人和一群蛮荒异兽在一起待了整个童年，所有人都只看到他的风光无限，这其中的心酸和苦楚又有谁看到？谁去了解？

    望着醉醺醺的帝允，知焕心中多了几分怜惜，她起身为帝允泡了一杯醒神茶，她道：“把这茶喝了，会好受一点。”

    帝允喝了一口就吐了，知焕以为他反胃，给他顺了顺气。

    “茶难喝的很，我才不要。”见知焕再次将醒神茶，他有些撒娇地说道。

    知焕一愣：“这和你平时喜欢喝的差不多，是我哪里没泡好吗？”

    “茶哪有酒好喝。”帝允道。

    知焕还想说些什么，可脑子里灵光一闪，她好像发现了什么秘密，她试探性地问道：“你不喜欢茶，喜欢酒，可为什么外界传闻都是你好茶？”

    “那是我父神喜欢喝，他每次找我，都喜欢找我喝茶一样，就像他每次都要和我下棋一样，我最讨厌下棋了。”帝允解释道。

    果然是有问必答。

    “那你为什么讨厌下棋，还每次都和局？”知焕再次问道。

    “下棋就和打架一样，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老是打来打去的，有什么意思，再说了，谁赢了对谁都没好处。”帝允解释道。

    他不喜茶，喜酒，讨厌下棋，就向讨厌打架一样，是不想再杀戮了吧？不想赢也不想输，唯一的输只有他和君宇争夺战神之位，他败了，据说那之后他便又去魍魉之地修炼了百年后回来接掌帝君位。

    知焕就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可也后知后觉，这事好像是不能被别人给知道的吧？他应该不会杀人灭口吧？

    知焕再次将目光投向帝允时，他早已熟睡过去，她心想，你醒后还是不要想起今晚的事情，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解释。

    她看了看手中的乾元镜，陷入了沉思。

    翌日清晨

    知焕打开酒肆大门，就见一个小萝卜头蹲在门口，手上还拿着一根树枝在地上写字。

    听到开门声，她赶紧起来，手上还拿了一个篮子，见到知焕，她高兴地笑着道：“乐夫人早上好！”

    知焕无语：“我不是乐夫人。”

    “可是勿哥哥说你是乐先生的夫人啊！你不喜欢乐先生吗？他人很好的。”小伊睁着大大的眼睛，天真无邪地问道。

    知焕也不知怎么和一个小屁孩解释，她想叫就叫吧。

    “这大清早的你来这里干嘛呢？”知焕问道。

    “我是来给乐先生送酒的，阿爹说乐先生除了酒不会收别的东西，所以让阿娘给乐先生做了一份早餐让我送来。”小伊将篮子递到知焕面前。

    篮子被一块布盖着，她将布掀开，里面有一小坛的酒，还有几个小菜和馒头。

    “这酒很香的，是阿爹从山上采摘新鲜果子酿的。”小伊道。

    “好，那我就收下了，对了你知道皖清姑娘在哪吗？就是昨天给农田里的人送饭的。”知焕问道。

    小伊想了想道：“你说的是柳夫子，她现在应该在学堂，准备给我们上课。”

    “那你可以带我去看看吗？”知焕想了想，这里她不熟，能认识也就只有她一人了。

    “好啊！好啊！我现在就带你去。”小伊由于太过高兴，手上的篮子直接就掉在了地上，里面的所有东西都给打碎了。

    小伊见状，眼泪就不受控制地往下掉：“乐夫人对不起，小伊不是故意的。”

    知焕默，小小年纪就这么懂事：“没事，你也不是故意的，没关系的。”

    “我这就去给你从新送。”小伊说完就拿着篮子回家去。

    怕她就这样回去会挨罚，知焕想了想道：“我和你一起去吧。”

    小伊回头望着她，她笑道：“正好我也想到处走走。”

    和小伊回到她家，说明缘由，小伊的母亲十分抱歉地对着知焕说道：“乐夫人，这真是抱歉，都怪我今天太忙了，这才让小伊去给乐先生送酒的，在这里给你赔不是了，还让你亲自来跑一趟。”

    “也是我的不对，也小伊没什么关系，只是我不太明白，为何你们要给乐先生送酒？”知焕见小伊的父亲再次递过来的酒，她好奇地问道。

    “那是小伊的学费。”小伊的母亲回答道。

    “乐先生每次回来的时候，不仅会为我们带来好东西，在勿医师不在的时候为我们治疗，还会去学堂给孩子们讲课，教孩子们有一技傍身，离开村子后有能够生存的能力，而我们却什么也帮不了他，我们能给的也都是他给的，村子里的一个个都把他当神一样给供起来，最后他实在是有些受不了了，就说被他医治的，他教孩子们都得给一壶酒，也不能多，只能要这小酒壶，多的他一概都不要。”小伊母亲回答道。

    收酒是假，想让别人心里好受点才是真，没有想到他还有这样一面，她也看得出来，小伊的母亲是仙族的，而她的父亲则是魔族的，在看到小伊的第一眼她就知道她是仙魔所生的孩子，而这村子里这样的孩子有不少。

    可即便如此，比起外面几族的纷争，这个村子的朴实，和谐才是最难能可贵的，想来这也是帝允在自己的身上使用障眼法，以‘乐’为名留在此处，是因为开心？

    晌午，帝允抚摸着还有些头的脑袋醒来，他揉了揉眉心，余光瞄到枕头边，哪里有一块深蓝色的镜子，他伸手拿过乾元镜，一脸沉思。

    他收起乾元镜，走出酒肆，一出门，就见一群孩子围着一红衣女子，缠着她讲故事。

    “将军被人诬陷，这个时候边关告急，皇帝就说，只要他打赢了这场战，他就放了他的夫人。”知焕道。

    “乐夫人，你再讲讲嘛，后来将军怎么样了？”小伊说道。

    “是啊，是啊，后来怎么样了？”一群小萝卜头叫含着。

    “后来将军打赢了战争，回来和他的夫人幸福滴在一起了。”

    “那个诬陷将军的真是一个大坏蛋，真是让人讨厌。”

    一群孩子七嘴八舌地说着，知焕被他们围着，看着孩子们打闹，知焕的嘴角上扬浅笑着，帝允望着，那笑是真实的，直达眼底的。

    就在这时，小伊的母亲带着几个妇人来到粥铺，她喊道：“孩子们开饭了！”

    孩子们被美食吸引，立刻忘记了刚刚的问题，兴高采烈地跑了过去。

    知焕嘴角上扬，余光一扫，就见帝允站在不远处望着她，她起身道：“今早我收到差不多整个村子的酒，都放在桌子上了。”

    “看见了，那些是孩子们的学费，明早开课，你午后可以在村子里逛逛。”帝允道。

    两个人都十分默契地没有提起昨晚的事情，都下意识地将其遗忘。

    知焕无所谓地‘哦’了一声，便起身要离开，却被叫住：“村子里有规矩，不养闲人，想要有饭吃，就要干活。”

    知焕静静地看了他一眼：“知道了。”

    帝允转身离开，在走过知焕身边的时候，他停顿了揉下；“你穿红色挺好看的。”

    说完就离开了，只留下一脸错愕的知焕。

    接下来知焕便和帝允在这里住下，帝允早上开课，她陪着，他们来的时候正好是稻子成熟的时候，帝允会亲自下地割稻子，知焕也会帮着林皖清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这一待就是几个月，她也和整个村子打成了一片。

    “皖清，为什么大家都要叫你‘柳夫人’啊？”知焕一边为孩子们递饭一边好奇地问道。

    “柳与留同音，我刚来的时候一心想要离开，村子里的村民为了让我留下就叫我留，时间长了就成了柳夫人了，为此还专门在后山种了不少的柳树。”林皖清笑着回答。

    说起后山，倒是让知焕想起了一件事情：“皖清，后山的那石壁是怎么回事儿？”

    后山上有一条溪流从山顶顺流而下，供应着整个的村子饮水问题，前段时间她和孩子们一起入后山采摘野果时发现，后山的石壁上写满了字，问孩子们，孩子们也不清楚。

    “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那都是兄长刻的。”皖清回答道。

    帝允刻的？知焕一愣。

    “当初我刚来的时候也问过青霜这个问题，那个时候他的脸色瞬间就不好了，还告诫我们谁也不许议论，更加不能再兄长面前提起，想来是什么不好的回忆。”皖清回答道，最后她还嘱咐知焕：“后山刻字的事情你可千万不要在他们两人面前说，尤其是青霜，但凡你说一个字他都会和你翻脸的。”

    知焕默，表示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