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欣雀跃的声音从房间传来，给这令人窒息的环境注入了宝贵的生气。一名红发美人快步迎到了门口，如火般美丽的长发用丝带绑成了一条又粗又长的麻花辫，宝石般的蓝眼睛热情地望向笹川京子。她依然是笹川京子邮件里熟悉的萝丝，只是她们一个穿着出席晚宴的礼服，一个穿着随意的居家服，就像是两个世界的人。

    看到盛装打扮的她，萝丝眼底划过一阵诧异，连笑容都垮下去了一分。但她很快就捂住了嘴，惊呼道：

    “哦天啊，Coco居然打扮得这么美丽来我的茶会！我太高兴你对我的重视了，我以为只是朋友之间随意地喝个茶才穿成这样……真不好意思，你介意我也去换一套衣服吗？”

    “夫人，您不必这样……”黑衣男出言阻止。萝丝对他不似对笹川京子那样客气，语气冷下来质问：

    “你们在送邀请函的时候没有告诉Coco这只是一场朋友之间的小聚吗？”

    “……不，我们也没有通知笹川小姐这是一场正式的宴会。可能是家族例行的行程安排让笹川小姐产生了误解。”

    言外之意，他们送来如此正式的邀请函，还专车带她前往巴黎最贵的酒店的豪华套房，只是他们不值一提的例行公事，至于笹川京子盛装打扮，不过是她一个没见识的小舞者少见多怪的过激反应而已。

    “少找理由，传话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客人穿着礼服我却穿着睡衣，你是故意给我难看吗？”萝丝双手抱胸斥责道，黑衣男低着头不敢回应。

    “罢了，Coco，你先进来坐一会，等我一下。”

    “不必了。”笹川京子谢绝了萝丝为她出头的好意，“萝丝……我可以这么称呼您吗？您已经非常美丽了，我也希望更轻松地和您相处，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就来进行一场您希望的朋友之间的茶会吧！”

    萝丝立刻转怒为喜，漂亮的笑容又回到脸上。

    “你这么想就太好了！那我们快开始吧，这个酒店的厨师厨艺还很不错。你们，”她冲着两个黑衣人挥挥手，“离开吧，等我们结束了再回来。”

    “但是……老大要求我们寸步不离保护您。”

    萝丝叹了一口气。

    “行吧，那你们就离开我的视线，让我们不要看到你们，假装不存在，懂吗？”

    “……是，夫人。”

    二人恭恭敬敬地关上了门，萝丝将笹川京子带到套房的会客厅中，桌子上经典的三层的英式下午茶早已准备好。落座后，萝丝亲自给笹川京子倒上了红茶：

    “我是英国人，这家酒店的厨师也是从英国来的，下午茶做得非常正宗。我本来想准备更日式的茶点的，但是我的确不太懂，就还是选了我最熟悉的啦！”

    “这已经非常棒了！谢谢你的招待！”

    萝丝准备的茶具也以天鹅湖为主题，她自豪地和笹川京子炫耀，这是她在大学时期费好大劲才淘来的珍品。传统的英式下午茶从最下层的三明治吃起，由咸到甜，加入了冷牛奶的红茶醇厚甜美，萝丝一直殷勤地为笹川京子递牛奶和糖，推荐三明治的口味。很快二人的话匣子就打开了。

    “真是不好意思，这两个保镖是我丈夫派过来保护我的。”萝丝还在对那个失礼的保镖耿耿于怀，“唉，我感觉我丈夫有点神经质，说是为了我的安全，没有他允许，我哪都不能去，最近我连巴黎歌剧院都很少能去了。他这一次能同意我来看演出，还能和你见面，我甚至都怀疑我在做梦。”

    萝丝说这些的时候，美丽的脸上出现了愁容。在笹川京子的印象里，萝丝一直都是天真和快乐的，像是从未有过烦恼，但是实际见面后，她发现似乎不是那一回事。

    “那我是难得可以见一次萝丝的朋友吗，真是非常荣幸！”笹川京子试图转换一下气氛。

    萝丝的情绪变化得很快，她马上被带动得兴奋起来：

    “是的！我也很高兴，可能是我的死缠烂打终于让他心软啦。还特意给我买了剧院的票。唉呀，太好啦，如果这一次不能让我见到Coco，我可是会绝望的！那两个家伙可能是不知道怎么对待我的朋友，他们总这样死板。”

    “嗯，没关系，我不介意的。”虽然她一开始的确介意，但是，看到这样的萝丝，笹川京子早就没有生气的理由了。

    “我真是有很多话想要和Coco当面说呢，太好了，说了那么多，首先还是要恭喜你的《天鹅湖》出演顺利结束！”

    “谢谢你！得到你的祝福我很开心！”

    “我感觉我的梦想终于实现了，我终于看到Coco成为了奥吉塔。我在读女校时期就经常来巴黎歌剧院看演出。伊丽莎白的《天鹅湖》我光在现场都看了五遍。所以，第一次见到你，我就觉得你很特别，你的舞蹈太轻盈，太纤细了，和我见过的白人演员都不一样。我当时就觉得，你一定特别特别适合奥吉塔，果然如我所料，我也算是第一批发现的你才能得人吧。”

    这些话萝丝曾和她在邮件里讲过很多次，但是都没有现在她面对着萝丝听她这么说来得让人触动。笹川京子也随着她一起回忆了起来：

    “我当时也没想到能收到舞迷那么高的评价，从前这个想要演《天鹅湖》的梦只敢在心里想想，但居然有人一上来就告诉我‘你太适合奥吉塔了’，我高兴了好几天呢。”

    话虽这么说，笹川京子知道萝丝对她给予了相当高的期望，但是她的演出评价不是那么的好。她有点惴惴不安，虽然萝丝一直在邮件里安慰她，但是她的表演真的满足了萝丝的期望吗……

    “不过，第一次公演，我觉得我需要努力的地方也有很多。”不免受到评价的影响，在萝丝面前，她还是有点点心虚。

    “我的眼光不会出错的，在你当主演的消息放出来之后，我就一直在想象你会怎么演奥吉塔。但看演出的时候，你的表现还是完全超出我的预期……太完美了！你所表现出的奥吉塔的哀愁和梦幻，我从未在之前任何一位奥吉塔身上见过，我都感动落泪了。多么完美又崭新的天鹅公主呀！唉呀，这样的心情实在是无法只通过文字交流，能与你面对面说这些，我太高兴了！”

    说到此时，萝丝的眼睛也闪闪发光，大概是想到了当时的场面，她的眼眶泛起了红。笹川京子听到此时，眼前模糊了一片，猝不及防地，她掉下了眼泪。

    虽然有很多人都在安慰她，但她还是忍不住反思到底是哪里做得不好。但有人却告诉她，她的舞蹈早就得到了大众的喜爱，而且那个人不是她的亲朋好友，不是同事，不是导演，而是真正一直注视着她的观众。

    “你的舞台特别棒，作为新主演，第一次公演能做到完成度那么高的舞台，我想导演做梦都得笑醒了吧！”

    萝丝贴心地给笹川京子递了一张纸巾。

    “实在是太谢谢你了，萝丝。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我的感动了。”笹川京子用纸巾沾着眼角的泪，以免妆容被擦花，“我最近是有点钻牛角尖，但是听到你的话，发觉你们如此爱着我，让我感觉有力量多了。我会尽量不去在意的，接下来的舞台我也会继续努力。”

    “我知道Coco一直都非常努力。来吧，尝一尝，这个果酱蛋糕特别好吃，果酱据说也是酒店厨师当天用新鲜的水果手工熬制的哦，既然演出结束了，放纵一下也没问题吧！”

    “嗯，谢谢你！”

    果酱蛋糕的确好吃，最上层的小甜点每一个都各具特色，造型和味道比笹川京子巡演时在英国本土尝试的还要出色。如萝丝所说，现在演出结束，她也可以小小地放肆一下，控糖许久的笹川京子久违地感受到了“感谢日”的快乐。

    喝茶的过程中，萝丝还与笹川京子讲起了那个写恶评的剧评人近期种种见钱眼开晚节不保的恶行，顺带还有隔壁某知名舞团内的各种勾心斗角。那都是身为金主阶层的萝丝才能接触的绝密八卦。话题从八卦和天鹅湖聊到了笹川京子之前的出演过的角色，也聊到了些许她们的日常生活。萝丝非常健谈，基本是笹川京子在听她讲，偶尔接着她的话题说几句。

    当萝丝知道笹川京子的项链是男友送的之后，又激动了起来：

    “天呀，你居然有男朋友！这条项链我在杂志上见到你戴过，太美丽了，这是哪个牌子的？”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

    “嗯，看上去像是私人订制。”萝丝倒是一眼就看出来了，“我好喜欢这个质感，到时候，我也让我丈夫给我定制一条吧！”

    萝丝快乐的话音刚落，保镖走进了屋内，打断了两个人的谈话。

    “夫人，时间已经到了，我该送笹川小姐回府了。”

    笹川京子望向窗外，聊得太开心了，她完全没有注意到太阳早已西斜。萝丝也对他的打扰非常不满：

    “我们还没有聊完，晚一点再送Coco回去吧。”

    “夫人，晚上您还要出席伯爵夫人的晚餐会，现在再不准备，就来不及了。”

    保镖给出了一个让萝丝无法拒绝的理由，她叹了一口气，刚刚见面时的忧愁又回到了脸上。

    “那，Coco，抱歉，我晚上还有别的事情，今天只能就到这里了。”

    “我知道了，见到萝丝，我今天非常的开心。”

    萝丝还想说点什么，但被保镖打断了。

    “笹川小姐，车已经备好了。”

    只来得及草草道别，笹川京子就又被保镖有些粗鲁地请出了房间，乘着来时的高级轿车回到了自己的小公寓里。

    回到家，笹川京子花了一个多小时，才卸掉精心制作的妆容和发型，刚换好睡衣从浴室出来，她就见到手机在响，提起来一看，竟然是失踪了一个月的沢田纲吉。

    “喂，小纲，好久……”

    “京子，今天和你见面的，是不是一个姓格雷科的女人？”沢田纲吉还没有等笹川京子的问候语说完，就直截了当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