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云峰惊出一身冷汗:这样一副躯壳怎敢暴露在太阳下,只能活在阴暗里。罗刹女君的可怕远非他能想象,她背后的罗刹地魔的势力更是不可估量。

    眼前他最担心的是云烟霏,罗刹女君带郁应到云氏来,除了要试探云氏对地魔的态度,还另有目的,求取驻颜之术不过是罗刹女君的幌子,她真正的目的是拿到云氏秘术逆命之法,可让枯骨生肌,濒死之人复生,便如那枯木逢春再现生机,修了逆命之法,罗刹女君方能重见天日。

    揭开温惠的真面目已消耗云峰诸多心力,见到她触目惊心的真面目后更是令云峰又是厌弃又是后怕。

    他这时早被那令人作呕的味道醺得睁不开眼,内里翻江倒海。实在忍不住,转身一口气跑到殿门口,干呕了几下,方才缓过来,暗暗道:罗刹女君要求的是逆命之术,可是她不知这等术法在云氏也只是传闻,根本无人见识过,更没有谁修得逆命之术改换命数。云氏的逆命之术只传长子,景王未必是云氏的长子。

    云峰抬头看向远处,他记得很清楚,云氏祠堂里供奉着两个无字的牌位,其中一个与景王景公主的父亲并立,另一个则在两个牌位的下首。云氏早年有族中长老偶尔提及过景王的世父,也说到过逆命之术,言那逆命之术乃是极难修习的秘术,向来只传云氏嫡长子。

    此等传言只有这些,没有下文,因此无人知晓世父的渊源。现今,再无人说起过此事,云氏尊景王之父为尊,景王理所当然是云氏的族长,召邑的王。

    前尘往事不可究,逆命之术在云氏也成了传闻,既无人见识过,也无人修习过。

    云峰常在云景崇身畔,数次遇到危急,都未曾见景王施展逆命之术,也未察觉到他有此等秘术的迹象,若传言是真的,那就说明,世父是真的,而云景崇未必是云氏的长子。

    他不敢再想下去,更不可想下去,本来风平浪静的云氏,不知要被这罗刹女君搅出什么浪头来。此时,他更是心有余悸,杀了罗刹女君或许不难,但要除掉她身上的摄生蛊却非他一人之力所能为。

    能下此蛊者非得暗地圣君允许不成,杀了女君毁了蛊虫就是让云氏与罗刹地魔结怨,此等震怒不是云峰能承担的。

    而罗刹女君为得逆命之术恢复肉身,不惜以身犯险闯进云氏独女的房中,可见她有迫切,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决心。

    敷衍东鱼谷的弟子,景王尚可,要对付这个难缠的女君,恐怕云景崇就有些招架不住,请神容易送神难,让她在云氏多待一天,云烟霏就多一份危险,无论她是想从云烟霏身上找到逆命之术的法门也好,还是要用云烟霏威胁景王也罢,最终受害的总是云烟霏,景王这个父亲对女儿的珍惜不比满足自己的私欲多,景公主连景王也不如。

    不能让罗刹女君害了云烟霏,向来希望景公主多在外逗留的云峰,这个时候倒最是盼望景公主快些回到召邑,赶走罗刹女君和郁应。

    若要景公主提早回来,得有个合适的理由,具体是什么理由,云峰一时还没想好。

    正在这时,一只信雀扑闪着翅膀飞来,落到云峰伸出的手上。

    那信雀化作一张纸片,纸片上写着几个字:北夷进犯,使臣来访。

    “北夷人终要南下了。”

    云峰幽然道,这下有了催促景公主回云渺宫的理由,伸手在纸片上一拂,消去纸片上的字,同时显现出一行新的字:东鱼谷、罗刹地魔、北夷汇聚云渺宫,请公主速归。

    将纸片往空中一掷,纸片复又化作一只雀儿,展翅高飞,瞬间消失在夜幕里。

    云峰心想:景公主去的地方离召邑不远,半日的路程便能到,明日午饭要好好准备。

    毕竟有景公主坐镇,云峰心里也轻松了许多,转身回到卧房中,忍着恶心再度施法,把温惠变回原来的样子。

    而后,继续在外殿榻上闭目养神,心里略微一动,想着折桂出去良久,也该回来了,又想他第一次出聚云殿,又背着阡陌,走得慢些也情有可原,若回来的路上好奇心起,要在云渺宫逛逛也未必不可,此刻刚过丑时,正是宫人们熟睡的时候,折桂自有分寸,闹不出什么乱子,过一会子就会回来,就随他去罢。

    折桂这一去,当真是好奇心起,不过不是对云渺宫的夜景来了兴致,而是一直在流云轩中看景。

    有云峰的法术指引,折桂背着阡陌很快到了流云轩,起先听到醉人的乐声,只觉得头脑昏沉,差点儿把阡陌从背上甩下来,后来定了定心神,从头发里薅出一簇桂花,拿到鼻子下嗅了嗅,立刻清醒许多,自言自语:

    “幸亏我早有准备,管你什么迷人的手段,我有桂花清心,必不会被迷惑。”

    顺手又将那簇桂花塞回头发里,桂花入发,不露一点痕迹。

    折桂绕着那乐声走,背着阡陌溜进流云轩,找到一间空荡荡的卧房,把阡陌放到床上,还给她盖上被子,拍拍手道:

    “可算把你送回来啦,幸好你长得瘦,否则压沉了我,非把你丢在花丛里不可。云峰交待的事完成了,他那里的女子比你难缠多了,我可不想现在就回去闻臭气,你好好睡啊,我到处去看看。”

    折桂出了卧房,左看看右望望,见流云轩里没有侍从,便放心了,一边走一边自语:

    “这么晚,大家都睡了,到底是哪个夜猫子还弹曲子勾引人,要不是我有清心的法子,这会子也被乐声迷晕了,云峰不想让我在流云轩停留,我偏要看明白流云轩里都有些什么人,这些人又在做什么,嘿!反正是你让我来的,我只小心些不教他们发觉就是了。”

    折桂心中好似揣了只小兔子,砰砰砰直跳,同时又无比兴奋,毕竟从前他的见闻都来自云峰,现在可以自己出来走一走看一看,心中怎能平复呢!

    循着乐声找去,折桂来到流云轩的花厅里,见里面空无一人,桌上的酒食都还在,顺便在一张桌子上抓了口吃的,拿起酒壶对着壶嘴饮了一大口酒,赞道:

    “好喝好喝,从前我只闻过酒味,却没尝过酒香,今日一品,果然不错,改日我讨个酿酒的方子,也酿些桂花酒喝。”

    一边昂首饮酒,一边循着乐声往里间走去,绕过大大的屏风,见里面乃是一间书房,笔墨纸砚样样齐全。

    折桂喝得微醺,见到纸币来了兴致,走到桌前拿起笔在之上涂涂画画,画了个小人出来,丢下笔指着小人乐呵呵傻笑:

    “云峰,哈哈,有鼻子有眼儿,像不像云峰。”

    乐玩,又喝一口酒,脸上挂着自在的笑:

    “自由自在真好,美酒真好,云渺宫真好。”

    他初次饮酒,喝了几口,脚下就飘飘然,转着圈走,不小心撞到一面墙上,非但不恼,反而自语:

    “撞得好,昏昏沉沉的感觉真是神仙般好。”

    顺着墙往后倒退,一不小心抬脚扎进什么东西里面。

    折桂低头一看,原来是个大花盆,花盆里种着一株小小的兰花,兰花的小与花盆的大极不匹配。

    “小兰花。”

    折桂对那株小兰花低语道:

    “你生得这般娇弱,是因为被关在屋子里不见阳光雨露,今日我大桂树来了,过来陪陪你。”

    边说边喝,两只脚都踏进花盆里,身子往前一趴,却是趴在一扇窗户上,透过窗子的缝隙,迷醉的折桂看到极其鲜艳的一幕。

    原来窗子里面还有一间小厅,那乐声就是从小厅里传来的,乃是一名女子坐着抚琴。

    折桂往里看时,那女子停了琴声,站起身来:

    “寒渊大人,妾身有些乏了,可歇一会子再为您与仙长抚琴?”

    声音轻柔,说得听者身上酥酥麻麻极为受用。

    折桂一听寒渊两个字,立即有些清醒,他虽没见过寒渊,但听云峰讲过云渺宫诸事,寒渊是云渺宫绕不开的人物。

    耳听得有人应道:

    “要得要得,琴音姑娘琴艺登峰造极,琴声乃是仙外之音,令老夫闻之如痴如醉,竟不知身在何处,姑娘歇一歇,老夫也要躺一躺,在梦里回味无穷。”

    折桂的目光移向说话之人,见厅堂之上的坐塌上半躺着一个老者,头发都缕缕发白,虽是一张老人的面容,气色却比年轻人还红润,当真是童颜鹤发。

    看那人容貌,与云峰所形容的不相上下,必是寒渊无疑。

    寒渊神情沉迷,闭上半眯着的双眼,身子慢慢滑下去,在坐榻上躺平睡去,嘴角带着笑,心里不知有多美。

    刚闭上眼的寒渊说了句梦话般的话:

    “琴音姑娘,摘了你的面纱,让仙长见识见识你的真容,管它什么规矩,在这间屋子里,老夫就是规矩,待会儿姑娘歇够了,再弹一曲,老夫要听着仙乐梦里神游苍穹九州。”

    身子一翻,面向里侧卧,呼呼打起了呼噜,看来是睡熟了。

    琴音向寒渊的背影轻轻作揖:

    “妾身谢过寒渊大人。”

    寒渊没答话,呼噜声更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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