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阡陌追着琴音的来处去,穿过花厅,来到书房,闻到一股酒气,顺着酒气找寻,先是在书桌上看到一幅小人的画,再找下去,方才发现酒气原来自房中一株桂花树上发散出来。

    难道是有人拿酒浇桂花树吗?

    阡陌心里问,低头在桂树上嗅了嗅,上面果然酒气甚重,赶紧在鼻子下扇扇,赶走酒气。

    又见桂树上开满米粒大小的桂花,心想:听人说桂花可酿酒,难不成是这桂花自行发酵,可变作酒水么?

    伸手摘下一小簇桂花,刚要拿到鼻下闻闻,似乎是听到一声呼叫,好似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却是十分真切的。

    未及辨明是真是假,感觉被人猛拉了一把,身子前倾,扑向桂花树。

    天旋地转,昏天暗地。

    下坠,下坠。

    突然落地,倒在柔软的毯子上。

    阡陌摸摸摔疼的胳膊,抬头一望。

    天啊!

    这是个什么地方?

    黄的天,黄的地,目之所及,皆是开满花枝的桂树。

    地上的毯子哪里是毯子,分明是铺满地的桂花。

    在桂花香里,几乎都要忽略掉那浓郁的香气。

    阡陌站起来,在桂花树里穿梭,落雨般的桂花附在她身上。

    桂花无尽头,林中无一人。无声亦无风,空旷而寂静。

    阡陌走啊走,也不知走了许久,忽听到一人念道:

    “摘花酿酒赠佳人,金桂飘遥九里香。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往前走,见桂树下立着一个男子,身着黄衫,和桂花一般黄的长发披散下来,如一道金色的瀑布流下。

    那男子背对着阡陌,抬头仰望一株高耸的桂树,桂花从大树上落下来,纷纷扬扬,洒满男子全身。

    他哀叹着:

    “情之一物,可见亦不可见,可得亦不可得,可让人生,亦可让人死,可一念成终身,亦可一念断此生,说不清道不明,明明是最最美好的,偏又是最最邪恶的,既知沉溺其中绝无生还的可能,为何还不放手,是整个世间都如那一人么?还是生来的命劫只能拿命去搏?”

    阡陌听得似懂非懂,隐隐觉得璇玑穴处有异样,伸手捂住璇玑穴,脑海里又浮现出苏明琰的身影,仿佛他也在这桂花林中,在某棵树后站着,远远地看着自己,知道自己会回头望他。

    苏明琰!

    阡陌不知自己有没有叫出声来。

    她回头张望,在数不清的桂花树后搜寻苏明琰的身影。

    除了桂树,哪里有苏明琰?

    “嗨!”

    立在桂树下的男子叫阡陌。

    阡陌立即转过头来,看他正看着自己。

    男子是个面容清俊的少年,眉眼细长,笑起来双眼似弯弯的月,眉目里与银牙有些许相似,但全无银牙的气度与妖气。

    “过来!”

    男子朝阡陌勾勾手,示意她过去。

    阡陌怎会听他摆布:

    “你是谁?”

    “我是折桂。”

    这人正是折桂,不过此时的折桂不染纤尘,飘然若仙,与睡眼惺忪的那个折桂相比,宛若换了个人:

    “我叫你过来,快过来。”

    “我不识得你,不过去。”

    “你这小道士,怎地不记我的恩情,还是我把你从聚云殿背到了流云轩,这一路把我累够呛,叫你过来你都不过来。”

    “聚云殿是什么地方?我不是一直在流云轩吗?”

    折桂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要是被云峰知道阡陌知道了事情的经过,少不得要挨顿训斥,甚至少得些灵水,那不就白忙活一场。

    不行不行,折桂暗道:让我哄哄他,把他说糊涂了,这件事就能遮掩过去。

    这么想着,折桂的态度立刻软下来,向阡陌走去,缓缓道:

    “你叫阡陌对吧?是东鱼谷的弟子,今夜宿在云渺宫,喝得醉醺醺的,一不小心踏进了我的桂花林,与我的真身相见。你不识得我再寻常不过,云渺宫这么多人,你刚刚来,哪能都认得,无妨无妨,只要我识得你就好了。对了,我是云峰派来照顾你的,云峰你总识得吧?”

    阡陌听到他提到云峰,这才放下警惕:

    “我识得云峰,是他带我和大师兄到流云轩来的,大师兄呢?他在哪里?”

    “你别急,听我慢慢说。”

    折桂走到阡陌跟前,一面与她闲聊,一面考虑着怎么把他糊弄过去:

    “你说的大师兄是个被唤作仙长的人吧,他正与寒渊大人议事呢,暂且脱不开身,所以才教我陪着你,等他们议完事,我自会送你去见你大师兄。”

    说这话时,折桂眼前浮现的是琴音和齐安相视的画面,但实话是不能说的,此刻外间到底是什么情形,折桂也不知道,他只知自己醉得太深,被琴音撩拨心魄,掉入自己所设的结界幻境里,不知何时才能复原出去。

    自见到阡陌,他先是疑惑不已,而后猜测阡陌多半也是在睡梦中受琴音所惑,跟自己一样被吸引到窗下,这才跌入桂树里掉进结界幻境。

    折桂的幻境与外面隔绝,是以,听不到外面的动静,他入幻境后自行清醒,就等着心魄恢复后化身出去,没成想阡陌也牵扯进来。

    阡陌听他这般说,又卸去一层防备:

    “你说你叫折桂,云渺宫怎么会派个男子来服侍我,云容呢?”

    折桂一听,好像她这是在嫌弃自己,立马不情愿了:

    “男子怎么了?男子怎么就不能服侍人了?我不知道什么云容,你既然在我的地盘,就乖乖听我。”

    阡陌没料到折桂有这么大反应,疑道:

    “你这是云渺宫的待客之道么?怪不得云渺宫的女子个个温柔体贴,原来是男子性情粗鄙脾气火爆,全将女子压了下去。”

    “你说谁性情粗鄙谁脾气火爆!女子如何,男子又如何?你自己本就是个男子,却偏要向着女子说话,还是说你眼里只有那些美人,全被女子蛊惑,要把我云渺宫的男子都比了下去,再说我可不是服侍你的,能教我服侍的,这世间唯有一人,但绝对不是你。”

    “谁要你服侍!你非但脾气差,还长了一头黄毛,与旁人都不相同,我都说了不用换人,云峰怎地还把你派来。”

    “好你个阡陌!”

    “好你个折桂!”

    两人针尖对麦芒,正要开战。

    折桂突然一拍脑袋:

    “你叫我什么?”

    “折桂!”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是你告诉我的。”

    “完了完了。”

    折桂慌了。

    阡陌向他投去不屑的目光。

    折桂自言自语:

    “这可如何是好,你知道了我的名字,知道了我的存在,我还把云峰说了出来,这下全都知道了,几百年的秘密,竟因我一时失误,就这么公之于众了,坏了坏了。”

    他一边嘟囔一边转身踱步,神色慌张,连步伐也乱了。

    阡陌听不明白他说什么,喊住他道:

    “你别走,先送我回流云轩。”

    折桂停住脚步,忽而大喜,一拍大腿,自己嘀咕着:

    “对呀!他现在在我的幻境里,这里并无旁人,即使我说了什么话,只要他不说出去,别人就不会知道,想必他睡梦中被琴声迷了心智,怎么掉入我的幻境里都不记得了。方才听他的话,他在外面时并不知道是我送他回流云轩,根本不知道自己还去过聚云殿,以他这个小道士的修为,没有我相助,他出不了这幻境。待我元神完全恢复后,先抹掉他在这里的记忆,再送他出去,不就万事大吉了。”

    阡陌听不清他说些什么,催促道:

    “快送我回去。”

    折桂心道:我还想回去呢,回得去吗?让你凶我,正好戏弄戏弄你,我的地盘我做主。

    当下转过身去,笑眯眯地看着阡陌:

    “好说好说,不过现在还不能回去,寒渊和你大师兄正在流云轩忙着呢。”

    “他们在忙什么?”

    “这个,这个是机密,不能告诉你,你只要好好在这里呆着就行,有我陪着你,不必跟那些无趣之人在一起好嘛,来来来,我教你下棋,教你见识见识我高超的棋艺,云峰都是我的手下败将,云渺宫更无人是我的对手。”

    折桂一挥袖,在他和阡陌之间变出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桌子上摆着棋盘和两盒棋子。

    阡陌低头看一眼,冷道:

    “我不会下棋。”

    “我教教你嘛。”

    “我不学。”

    折桂正要发火,立刻憋了回去:

    “好好,不下棋,画画总是好的吧,给你一展我的画技,让你看看什么是神来之笔。”

    朝棋盘一挥袖,棋盘和棋子变成笔墨纸砚。

    折桂拿起笔蘸饱墨汁,在之上挥毫游走,很快便画好了一个小人,十分自豪:

    “怎么样?是不是妙趣横生。”

    阡陌瞟了一眼,立即别过头翻了个白眼,意味深长道:

    “果真是妙趣横生!”

    折桂竟没听出其中的讽刺之意,反而把笔递给阡陌:

    “你也来试试,我们一较高下。”

    阡陌看看笔,没有接:

    “我不会画。”

    顿了顿,继道:

    “这么幼稚的东西。”

    折桂脸上的笑渐渐凝固,把笔往桌上一丢,忍不住气恼:

    “你这小子忒也不知好......”

    “你这画,我好像见过,似和书桌上的一幅十分相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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