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女孩很瘦很轻,姜雨芫鼓着一股劲,把她背回了村子里。

    当然,村子离得也近。

    路过的第一家是姜雨芫家,她往上颠了颠女孩,准备拐进家门。

    隔墙传来母亲的呼喊:

    “芫芫。”

    接连喊了好几声,一声近似一声,院门吱呀一声开了。

    伴随姜雨芫母亲的脚步声,是她焦虑的自语:

    “这孩子,拔草拔到天黑不回来,我得去田里看看。”

    母亲关上院门朝麦田走去。

    三个女孩躲在墙角里,松了一口气。

    温惠急忙说:

    “我得走了,我娘亲肯定着急寻我,再晚点回去非得挨揍,雨芫春花,你们也快回吧。”

    春花不乐意了:

    “你又急着走,还有她呢?”

    指了指附在姜雨芫背上的女孩。

    姜雨芫感觉她的气息吐在自己后脑勺上,是温热的。咂吧砸吧嘴说:

    “本来能住在我家,可是...今晚好像不行,我娘跑一圈找不到我,回头肯定发火,咋还能留下她。”

    “对的对的,大人不会让我们跟她在一块的,雨芫,走咯走咯!”

    温惠摆摆手,朝自己家方向走去。

    春花看看姜雨芫,姜雨芫看看春花。两人一起看看昏迷中的女孩。一起说:

    “你...”

    “我...”

    春花没有主意,等着姜雨芫发话。

    姜雨芫拿定主意,跟春花商议:

    “春花,要不放你家里吧,蔡婆婆大约不会发觉的。”

    春花没有犹豫:

    “好!”

    两人抬起女孩,转了个方向往前走。

    路上,春花气呼呼唠叨:

    “温惠就是不想把她搁自己家,她总说我傻,其实我都知道,明天我们不跟她玩了。”

    姜雨芫喘着粗气:

    “春花,要是蔡婆婆发现了,怎么办?”

    “不会,不会。”

    春花摇摇头,又拍了拍脑袋:

    “嗯嗯,发现...发现也不要紧,我一哭婆婆就应了。”

    全村都知道蔡婆婆宠春花,虽然春花脑子比同龄人慢了一拍。

    全村也知道春花是蔡婆婆捡来的小婴儿,只有春花不知道,大家心照不宣。

    姜雨芫无意间听到大人们说这件事,但她没有告诉春花,因为说和不说都一样,春花在蔡婆婆眼里,和亲生的孩子没什么两样。

    蔡婆婆在春花心里,也是亲生的祖母。

    到了蔡婆婆和春花的家,只有篱笆墙没有院门。

    两间破败土房的门窗里透出微弱的光。

    姜雨芫和春花抬着女孩蹑手蹑脚进了屋。

    蔡婆婆坐在一张破旧的小桌子前,桌上燃着一盏油灯,小小的火苗照出老人布满皱纹纵横交错的脸庞。

    微光映衬下,瘦弱苍老的蔡婆婆显得更加慈爱。

    “花儿回来了。”

    蔡婆婆唤着。扶住桌角,颤巍巍站起来。

    “嗯。”

    春花答应。和姜雨芫继续往屋里挪。

    “还有芫芫。”

    姜雨芫停下脚步,春花晃了一下,也停下。

    姜雨芫笑着喊了声:

    “蔡婆婆。”

    蔡婆婆笑了,脸上开出花:

    “好孩子,你俩过来,抬到我跟前来。”

    姜雨芫僵住了。

    春花两手一撒,准备哭。

    女孩的双脚掉在地上,发出前后两声响。

    蔡婆婆是盲人,灯是给专门给春花留的。

    遮掩不住了,姜雨芫赶在春花哭出来之前,拖着女孩到了蔡婆婆跟前。

    蔡婆婆摸索着,双手在女孩身上游走,从上到下摸个遍:

    “是个小狐仙!”

    春花吸了吸鼻子,三两步挨到蔡婆婆跟前,胖胖的胳膊挽着蔡婆婆因干瘦而显得宽大的粗布衣裳,顺手扣两下袖子上的补丁。

    姜雨芫对蔡婆婆的能力感到惊讶:

    “婆婆,你怎么知道我和春花抬着她进来了?还知道她是个小狐仙。”

    婆婆抚摸着春花的脑袋,仿佛是久久不见自己的小宝贝。慢悠悠说:

    “芫芫,别看我老太婆是个瞎子,可我能听,能嗅,能摸,到我跟前的一切都瞒不过我。”

    顿了顿,继续说:

    “她跟咱们有缘,你俩都知道不能见死不救,就把她留下吧。唉...能不能活命还得看她自个。”

    春花乐呵呵地附和着:

    “婆婆最好了,婆婆说她是小狐仙,她就是小狐仙。”

    姜雨芫和春花临时搭了个床铺,安顿了小狐仙,急匆匆回家了。

    到家,自然少不了一顿教训,母亲的桑条抽得姜雨芫是又疼又痒。

    这一夜,睡得也格外香。

    第二天,日头高照。

    母亲举着桑条,气势汹汹掀开姜雨芫的被窝。

    巧的是,桑条刚要落下来,院门咚咚咚响了。

    “晚不归家早不起床,回头整治你!”

    母亲边训斥边往外走,顺手丢了桑条。

    她敞开门时,姜雨芫已经用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站在院落里朝大门口张望。

    门口站着一个黝黑的方脸和尚,脑袋溜光水滑,两腮鼓鼓,双眼凹陷,被黑皮肤衬得越发深邃。

    他双手合十,用低沉的声音称呼母亲:

    “施主。”

    母亲回礼,声音十分柔和:

    “师父。”

    “贫僧路过宝地,前来讨些斋饭,失礼了。”

    和尚说这话时,看了看院子里的姜雨芫,略有沉思。

    母亲爽快地答应了:

    “好说,师父等着,我去拿馒头。”

    母亲转身去了厨房。

    和尚忽然向姜雨芫发问:

    “孩子,你昨晚遇到什么怪事了吗?”

    姜雨芫打了个激灵,拔腿要跑回屋。

    母亲已经用盘子端着馒头从厨房走出来,径直到了大门口。

    和尚见状,从背后的布袋里取出一个残破的海碗,双手捧碗,等母亲把馒头放进去。

    馒头个大,海碗里只装下两个。

    母亲还要把剩下的两个馒头给和尚,和尚婉拒了。

    反而拿出一个小物件,交给母亲:

    “施主乐善好施,贫僧无以为报,这是寺里自制的,赠予小施主吧。”

    母亲接过来,看是个木头雕刻的小葫芦,拇指大小,样子挺细致,想是个寓意吉祥的好东西,特别高兴。

    送走了和尚,母亲转身把小葫芦递给姜雨芫,全然忘了教训她这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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