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二天,当大家从睡梦中醒来时,身上还带着饱睡过后的那么一点点惬意,尽管等待他们的是被分食的噩运。

    姜雨芫坐起来第一眼瞧了阡陌,她睡得香甜,一呼一吸都有康健有力,对于她来说,长久的睡眠似乎不止是疲倦,更是续命,暗暗积蓄力量。

    再看看欧阳道川,睡眼惺忪,伸伸懒腰,冲姜雨芫一笑:

    “雨芫,你必是好了,看着有了精神。”

    “嗯,欧阳哥哥,我全好了。”

    姜雨芫应着,试着身上有了力气,才要从石塌上下来,欧阳道川三两步走过来,扶住她:

    “别着急,我们今天想法子救出宗志。”

    姜雨芫双腿还有些发软,病后的虚脱还没完全褪去,但她心里有了力气,站得便稳了,眼巴巴望着欧阳道川:

    “欧阳哥哥,你有法子?”

    欧阳道川压低声音:

    “雨芫,这法子有些冒险,我细细跟你说,趁他们还没找到这里,我们且去洗漱。”

    欧阳道川不知从哪来得来一块帕子,将帕子放在寻来一个石盆里,弯腰往石盆里添了半盆的水,动手把浸湿的帕子来回搓洗几回,然后捞出来轻轻拧干水,拿湿帕子给姜雨芫擦脸。

    他生得高大,一看平时洗漱时从未有这样细致的动作,即便把帕子贴到姜雨芫脸上,却不知该从哪儿下手了,显得笨拙又好笑。

    姜雨芫没料到他会帮自己擦脸,上半身不由自主地往后一倾,嘴上还没说,眼神里的拒绝已教欧阳道川略显尴尬。

    “我能自己洗。”

    姜雨芫为缓解尴尬,努力地笑笑,试探着从欧阳道川手里扯了扯帕子。

    欧阳道川脸上的尴尬一闪而过,松开拿帕子的手,应了一个字:

    “好。”

    转身端来一石杯水,递给擦完脸的姜雨芫:

    “漱漱口。”

    姜雨芫笑着接过水,漱口的时候心里毛毛的,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直到欧阳道川等着姜雨芫漱完口,又手持一把石头雕刻的梳子,准备给姜雨芫梳头,姜雨芫一下子想起一个名字来:银牙。

    姜雨芫自然没有答应欧阳道川给自己梳头的要求,欧阳道川也没强求,他本就不会做这些精细事儿。

    虽然不能动手亲自为姜雨芫束发,欧阳道川很是乐意站在她身后,背靠石柜,双臂交叉在胸前,一边欣赏姜雨芫轻梳云鬓,一边娓娓道来救人的法子,静享绝境前的片刻美好。

    姜雨芫坐在石镜前,一边凝神听着,一边梳理头发,石镜里清晰地映出欧阳道川的身影。恍惚的一刹那,镜子里的那个人竟不是欧阳道川,而是银牙,一笑邪魅,挥之不去。姜雨芫神思凌乱,匆匆梳好头,赶紧起身走开。

    回过身,欧阳到道川眉眼带笑,怔怔地发呆,可教姜雨芫乱上添乱。

    胜将军低声嘶鸣,带着些许说不出的委屈,欧阳道川这才回过神来,换了个站姿:

    “马儿一定是饿了。”

    是啊!饥肠辘辘,饿得发慌。

    “饿,谁不饿呢!?”

    一大束阳光照进来,新鲜的空气闯进石室里,所有人,都贪婪地吸一大口气,久经暗夜与封闭,外面的气息都是甜的,仿若起到些充饥的用途,腹中的饥饿感驱散了大半。

    “饿,我饿。”

    这两个声音太容易分辨,空空推着破轮椅从那束光里走进来。

    一步遥扭头仰望背后的空空,满满地嫌弃:

    “你的口水淌到我头上了,好不邋遢,没点出息,傻货就知道吃。”

    空空嘴角流出粘腻的涎水,从一步遥的后脑勺一直淌进他脖颈里,对一步遥的话他好似听不懂,也压根儿不去管那些话,一边推着轮椅往前走,一边紧盯着石室里的几个活物,乐得更痴了。

    一步遥把身子往一边蹭蹭,尽量避开空空流下的涎水,脸上是万分喜悦的:

    “嘿嘿!我的肉食跑到这里来啦,害老子花半晌功夫寻你们,呵呵,幸亏幻音那小子没先下手,一个个都好好的,不少一块皮一条腿,好好好,一口吃食也不少。臭娘们鹞姬,昨夜可把老子和空空忙得够呛,好容易寻到些佐料,不知她能做出什么花样来,啧啧啧,真狠不能这会子就囫囵个儿把他们吞了。”

    一步遥越说越兴奋,圆鼓鼓的肚子都激动得跟着颤抖起来,仿佛就是他不要吃,肚子也非要吃。

    “哼!”

    鹞姬没有现身,但她得声音离得那么近:

    “没手没脚的腌臜东西,又背着老娘骂我,小心哪天我割了你的嘴,一并把你屙屎的门户用蛛丝缝死,教你上不能进下不能出,全憋在肚里,看你还有什么话!”

    一步遥赶紧收紧嘴巴,瘪嘴打了个嗝,脖子一伸,把第二个嗝生生咽了回去,这一咽不打紧,肚里的顺着另一个出口撒出去。

    嘣!

    他是舒爽了,憋屈了在场所有人。

    况且,此时一步遥已经来到石室里。

    污浊之气在石室内散发,熏得大家透不过气来。石室里无处躲避,姜雨芫和欧阳道川只得以手掩鼻,免强忍住。

    胜将军不满地扭动脖子,鼻子只剩往外出的气。

    石头屏风后发出蒲姑姑的一声尖叫:

    “臭臭,小宝贝儿拉了吗?”

    百宝儿随即哭了出来。

    里面一阵悉悉索索过后,蒲姑姑抱着刚刚止住哭声的百宝儿从屏风后走出来,高声喝道:

    “谁放的臭屁?好不知羞!”

    一步遥本欲控制一下,没承想出现失误,黢黑的脸上似是镀上一层羞愧的颜色,可惜脸实在是黑,看不出变化,就是脸上的褶子明显地抽动,认了不是,不忍也不是,就连空空也捏住鼻子叫唤:

    “臭,臭,臭!”

    一个屁让一步遥颜面尽失,他压根不在乎这些,立刻转变策略,肚里叽里咕噜一阵叫唤,腹中一下喷出数缕蛛丝,四散射出,缠住他口中所有的吃食,串成一串儿,往外拉扯。

    欧阳道川没有反抗,胜将军也是象征性地往后退了退,没大挣扎,任由蛛丝绕在脖颈上。

    一步遥已无需再有戒备,蛛丝只捆住欧阳道川三人的手脚,尚可来回活动。姜雨芫上前抱起阡陌,静观其变。

    最恼火的是蒲姑姑,抖动蛛丝训斥一步遥:

    “你个蜘蛛怪,一大早又弄这些蛛丝作甚?拉拉扯扯不干不净,搅扰小宝贝儿,真是讨人嫌。”

    一步遥对鹞姬忍气吞声,对蒲姑姑这个即将入腹的吃食怎能忍耐,大口一张,火冒三丈:

    “你个疯癫婆娘,竟敢教训老子,看我不生啖了你。”

    欧阳道川待要替母辩驳,幻音从屏风走出来,右手作拳,五指往外一弹,五颗小小的石子分别粘在缠住姜雨芫等人的五道蛛丝上,蛛丝立即从大家身上脱落,由石子卷着,一并缩回一步遥腹中。

    “你,你!”

    一步遥气得只有两个鼻孔冒烟,蛛丝反弹到自己肚脐上,震得他五脏六五隐隐作痛,正欲出手还击。

    鹞姬的声音近在咫尺:

    “你什么你,你弄脏了幻音的屋子,他没把你扔出去就不错了,还愣着作甚么,统统拉出去,准备烧火做饭,下锅前把这几个脑袋割下来送给百宝儿,足足能喂饱他。”

    此时鹞姬站在光影里,颀长干瘦的身子更显单薄,简直是一根长长的竹竿插在地上,随风摇摆。

    一步遥惹了一肚子气,闷声不响,歪着脑袋冲身后的空空挤眉弄眼,空空看得一愣一愣,无动于衷。一步遥一口痰喷向空空:

    “去!把他们全都抓走。”

    空空嘿嘿傻笑,他今日套着一件脏兮兮的破布小褂,拿袖子一抹脸,鼻涕涎水连同一步遥的唾沫星子,粘在衣袖上拂过一步遥的脸,各种滋味都进了他的鼻沾了他的嘴。

    一步遥朝着屁颠屁颠走去抓人的空空狠狠瞪了一眼,眼珠子从幻音身上滑过,生生把一口准备吐还给空空的老痰咽了回去。

    空空身高壮硕,昨夜只是远远地看,不甚清楚,这会子看着简直是堵行走的高墙,诺大的石室都被他衬托小了,到谁面前都给人极度的压迫感。他最先走到姜雨芫跟前,眼睛盯着她,乐呵呵重复着一个字‘吃,吃’。伸出蒲扇般的大手,去抓姜雨芫的胳膊。

    面对这个庞然大物,姜雨芫无所适从,伴随空空而来的是一股刺鼻的怪味。鹞姬嫌恶一步遥邋遢,空空自然也不干净,脏,或许是他俩最大的共同点,也是彼此相伴的基础吧。

    空空没有抓到姜雨芫,欧阳道川及时挺身而出,挡在姜雨芫跟前,对空空的嫌弃都写在脸上:

    “我们会走。”

    空空反应慢,挠了挠头,鼻子里发出哼哼声。

    蒲姑姑补充道:

    “不用你抓,我们自个儿走。”

    把怀里的百宝儿轻轻交还给幻音,嘱咐他:

    “多听话的小娃娃,看好他,记着水要温饭要热,一日三餐不能缺,冬添衣夏驱蚊,一年四季勤换洗。小宝贝儿这么小,转眼可就长大咯。”

    依依不舍望一眼百宝儿,走到欧阳道川身旁,抬起手抚着他臂膀,眼里尽是一个老母亲的慈爱:

    “儿啊,娘俩一块不惧生死。”

    拉住姜雨芫的一只手:

    “还有我家媳妇儿。”

    空空愣是记住蒲姑姑说给自己的那句话,没动姜雨芫和欧阳道川,晃着脑袋看看,径直走向胜将军,拽着马鬃往外拉。胜将军不得不屈服,跟着空空走出去。

    一步遥早转动破轮椅,准备撤出去。

    鹞姬也已抬脚要走,临了丢下一句:

    “等等,那个老婆娘得焖煮才成,先留下她,我吊汤用。”

    一步遥一听,肚子里的火气蹭一下又冒上来,差点儿把自己弹出去,愣是被鹞姬一句话三个字噎了回去。

    “我有酒。”

    一步遥哪还顾得什么蒲姑姑,换作他哈喇子流了满身,飞速转动轮子,恨不能立时飞过去。

    不等欧阳道川有任何动作,他身侧忽然凭空出现一道石墙,蒲姑姑不见了。

    石墙后面传来蒲姑姑一声唤‘川儿’。

    欧阳道川回应时,那边再没有声音。

    姜雨芫喊了一声,转头再看,已没有幻音和百宝儿,周身全是石墙,只留着出去的门,石屋的一切都与他们隔离开了,一下明白过来:

    “欧阳哥哥,幻音要把我们赶出去,蒲姑姑怎么办呢?”

    欧阳道川定了定神,拉住姜雨芫往外走:

    “不用担心,我娘留在这里最好,我们要见机行事。”

    走出石室,顿觉豁然开朗,外面天朗气清,风和日丽,天高云淡,放眼望去,群山连绵,巍峨壮观,只不过这样雄伟座座山峰草木稀疏,犹如秃子的头,无甚生机,显得苍茫而荒凉。

    姜雨芫好奇地回头看一眼石室,背后的石门早已关闭,山石高耸,看不出任何痕迹,里面藏着多少机关自是无法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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