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丢下展念,就此逃离?

    姜雨芫根本没有这样的念头,眼前最先要顾及的是展念的生死。

    远处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夹杂着声声高亢的呼喝。

    姜雨芫记得那呼喝,曾时时在梦里回响。

    是北夷人!

    噩梦再次降临。

    马蹄踩在姜雨芫心头,每一下都是在践踏她,碾碎她,把血肉混入沙尘,湮没在无尽的

    荒野里。

    沙石飞扬,一队北夷骑兵狂奔而来。

    最前头的将领马前挂着一条灰色的兽影,姜雨芫一眼认出那是灰狼。

    怪不得灰狼没有在这里等着,原来是被北夷人抓住。

    好在它还能挣扎着摇晃后肢,让姜雨芫确信它还活着。

    面对越来越近的北夷人,姜雨芫脑中闪现出无数个念头。

    突然,她拔腿飞奔向北夷骑兵,一手抱着旧衣包袱,一手高高扬起,召唤他们:

    “来呀!来呀!”

    姜雨芫身上穿的仍是苏明琰点化的美服,奔跑起来,灵动飘逸,勾勒出少女玲珑有致的身材,配着蓝的天白的云爽的风,迷乱了北夷大兵的眼睛。

    北夷骑兵吹起口哨,挥舞大刀,用野兽般的欢呼表达着自己的兴奋,催促马儿快快奔向荒野上的少女。

    姜雨芫跑得越来越快,离北夷骑兵也越来越近,她昂着那张粉嫩可亲不染纤尘的面庞,柔柔弱弱地朝北夷呼喊:

    “跟我走,到一个好地方去。”

    北夷将领狰狞大笑,手起大刀,向姜雨芫伸出兽爪般的大手。

    骑兵纷纷收起大刀,大声狞笑。

    姜雨芫跑过去,拿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看了看将领,忽而转过身去,朝别的方向跑了,留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追!

    将领亢奋地喊着。

    追!

    整队骑兵亢奋地回应。

    姜雨芫在前面跑,北夷骑兵在后面追。

    她用尽力气,跑得更快更快些。

    姜雨芫一切的力气都在双腿上,她从未跑过这么快过,也从未能在这么快的情况下坚持这么久过。

    她不停地默念着一个字:跑。

    而且,她确信无疑,六通山的入口就在前方,那个好地方就是六通山。

    唯有跑得够快,坚持得够久,就能将北夷骑兵引入六通山。

    让妖怪惩戒恶魔,不是最大快人心的事么!

    跑啊跑,跑过过往,跑过生死。

    姜雨芫紧紧盯着前方,渴望近些,再近些。

    恍惚中,阳光把前方照得一片迷蒙,六通山在迷蒙的光芒里影影绰绰。

    就要到了,就要到了。

    姜雨芫的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马蹄声近在耳畔,一条绳索甩来,缠在姜雨芫颈上,往后一拽,姜雨芫仰倒在地,被往后拖拉去。

    北夷人发出胜利的欢呼,他们根本不相信姜雨芫说的好地方,荒野上一目了然,哪有那么一个地方呀。

    姜雨芫被勒得喘不动气,她伸手紧紧抓住绳子,好让脖子宽松些,可惜无济于事。

    北夷将领把绳子收得更紧,只要勒不死姜雨芫,就不会松手。他一边往上拉绳子,一边把多余的绳子收起来。很快,姜雨芫被提溜到马上。北夷将领不再理会绳子,一把抓住姜雨芫的头发,如同提着一只猎物,往身后的马背上一丢,高喝一声,飞驰而去。

    姜雨芫趴在马背上,脖子上挂着绳子,随着马匹奔跑上下颠簸,倘或掉下去,必会再此被绳子勒住,疾行之下,怕是难以活命。

    以柔弱对抗强势,姜雨芫没有胜算的机会。

    北夷人的嚣张残暴,几乎令她窒息,除了绝望还是绝望。

    灰狼还在北夷将领的马前晃动,展念很快就会成为北夷人的囊中之物,六怪该等不及要杀生烹饪了,一切,似乎都无法挽回。

    北夷将领在展念身边勒马停下,挥起大刀即将砍断展念头颅,忽地仰天大笑:

    “天助我也,哈哈哈,禽族注定要为我北夷所用。”

    朝左右喝令:

    “绑了这个灵禽太子,挂在幡上,向那个不知好歹的展凌空示威。”

    姜雨芫趴在马背上,缓过一口气,侧目瞧见北夷将领腰间挂着一把弯弯的短刀,暗暗抬手抓住刀柄,抽出匕首,猛地高举起来,狠狠扎向北夷将领后颈。

    可惜北夷将领太过高大健硕,姜雨芫拼尽力气还是没能够到他颈上,只刺进他后心。

    北夷将领吃痛,哇哇大叫,明白过来,喝骂:

    “贱人!”

    反受拎起姜雨芫掷向半空,下手又快又狠,是要把姜雨芫活活摔死。

    姜雨芫万念俱灰,知自己必死无疑,被扔出的瞬间脑中已然空了。

    果然是要死了,但不是姜雨芫。

    一只大手托住姜雨芫,轻轻一转,将她稳稳放在地上,脖子上的绳子顺便被那只大手解开带走。

    姜雨芫站定,身子都不曾晃一下,眼看着那条绳子从自己身上解脱,飞向北夷将领。

    北夷骑兵乱了阵脚,大呼小叫,纷纷亮出兵刃,调转马首,直向姜雨芫扑来。

    他们自然不是朝手无寸铁的姜雨芫厮杀,而是攻向姜雨芫身后操纵绳子的那人。也是救下姜雨芫的人。

    姜雨芫似是猜到了半分,眼前一晃,那个丑陋扭曲的人影落入北夷骑兵之中,牵动绳子,啪啪!北夷将领脸上两道口子忽忽冒血。

    他欲举刀砍杀,刀却被绳子缠绕,飞了出去。大刀凌空,唰唰唰!如切菜剁肉般,接连从北夷骑兵身上划过。强悍的北夷兵如倒栽葱般,一个个从马背上落下来,甚至来不及惊呼,便归西了。

    最后中刀的北夷将领怒目圆睁,狰狞的面空配上惊恐的表情,犹如一个来自的地狱的魔怪,咒骂着,做了自己刀下的鬼魂。

    灰狼从受惊的战马上掉下来,躺在地上一深一浅地喘着气。

    片刻间,杀尽一队北夷骑兵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寡言的老秋。

    北夷人全部死去,倒在地上,鲜血染红大地。战马惊慌失措,胡乱蹬着蹄子,转悠几圈,各自奔向荒野。

    姜雨芫看呆了,直到老秋转身要走,才赶紧上前问他:

    “是苏明琰让你来的吗?”

    老秋看看姜雨芫,不说话。

    不说话就表示默认吧,姜雨芫这么想,试探地提出个请求:

    “老秋前辈,您知道六通山吗?阡陌和大家都被六怪困在六通山,六怪是吃人的妖怪,我本想带鹞姬的儿子去救大家,可是,展念中了毒,不知他还能不能活命。如此一来,大家就出不了六通山。”

    话到此处,姜雨芫以为老秋会仗义出手,毕竟,苏明琰为阡陌续过命,老秋为他们解过难,现在赶过来杀了北夷人救下自己,不正是最好的帮手么。

    老秋听了,就跟没听到一样,避开姜雨芫,继续往前走。

    刚刚燃起的希望又破灭了,姜雨芫双腿一软,差点儿瘫坐下去,声音里带着哭腔:

    “老秋前辈,展念没救了么?大家都没救了么?”

    这话既是在问老秋,也是在问自己。

    老秋歪着身子向荒野远处走去,留下三个字:

    “岁月梭。”

    岁月梭?

    姜雨芫脑中灵光一闪:岁月梭可让人回到从前,从前的展念还未中毒,让他进到岁月梭里,自然还是好好的。暂时保住性命,中毒的事过后或有法子避免。

    此法虽然好,但救得了展念,未必救得了大家。

    姜雨芫回头一看,展念还是侧躺在地上,脸上越发显得灰白颓丧,毒性定是越来越深。

    他身旁的地精嫩芽倒是愈加葱郁茂盛,嫩芽长出许多细细长长的触须,攀在地上快速向前伸展,长到有北夷兵血迹的地方,那触须便似一张口般,吸入鲜血,嫩绿的触须变成血红色。鲜血通过许多细长的触须吸食汇入嫩芽。

    小小的嫩芽吸收越来越多的鲜血,猛地膨胀起来,长出一簇簇叶蔓。

    叶蔓下长出更多生长更快的触须,直接攀附到北夷兵的刀口处,贪婪地吸食尸身里的鲜血。更有甚者,试图探入北夷兵七窍里吸食。

    比之六怪敲骨吸髓的恶行,此等行径又有什么分别!

    姜雨芫浑身一颤,叫道:

    “大胖。”

    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大簇大簇叶蔓前,俯身抓住叶蔓根部,使劲往外拔。

    白胖的脑袋出来了。

    白胖的身子出来了。

    白胖的四肢出来了。

    白胖的根茎配合姜雨芫,奋力从泥土里钻出来,抖一抖浑身的泥,舒展开四肢,变成了大胖。

    姜雨芫忙着把他的叶蔓和触须全都拉扯回来,不再触碰北夷兵的血迹。

    此时的大胖精神抖擞,体格健壮,面容更显精明,连说话都利索了:

    “雨芫,我吃饱了,有力气啦。”

    姜雨芫看着大胖,还是笑得那么憨厚,总觉得他又有些不同,但说不上来到底是哪些不同。

    眼看日头已高,没有功夫琢磨大胖的变化,倘若再不回去,真真是没救了。姜雨芫匆匆设想好了后路,从展念头上拔下一根发丝,嘱咐大胖:

    “现在我说的每一句话,你都要记住,照我说的去做,明白吗?”

    大胖拍拍胸脯:

    “雨芫放心,我能记住做到。”

    看来,大胖变得精明正是时候。

    姜雨芫从旧衣包袱里拿出岁月梭,清晰而又简洁地告知大胖:

    “这是岁月梭,我要把展念带进去,这样才能救他。你把岁月梭和灰狼带到六通山,告诉鹞姬,她儿子在岁月梭里,把这根发丝交给她,欧阳哥哥自会知道该怎么做。”

    大胖点点头,接过姜雨芫递来的发丝,一边小心收好,一边喃喃自语,重复着姜雨芫的话。

    姜雨芫看了一眼北夷兵的尸首,继续说道:

    “这些北夷兵也带回六通山,他们活着时是食人的恶魔,死后也成为妖怪的饭食。只是你千万记住,绝不可再吸食他们,不仅是北夷兵,往后任何人都不可吸食。”

    大胖用力点了点头,一脸真诚地看着姜雨芫。

    姜雨芫拿着岁月梭来到展念跟前,将岁月梭放在他身上,又从旧衣包袱里拿出水玉,在展念的箭伤处沾上血迹,自语着:

    “阡陌的血能解开禁咒,她是妖,你也是妖,或许也能将我们带到岁月梭。”

    可是,这样似乎不起作用,岁月梭没有任何反应,姜雨芫和展念依旧置身原地。

    这可怎么办呀?

    姜雨芫拿起水玉,擦去血迹,看了看,又拿起岁月梭,也看了看,两件东西没什么变化。掂量着,比划着,姜雨芫手心里都冒汗了,把岁月梭和水玉翻来覆去看了又看,试着敲敲打打,手一滑,岁月梭一端擦过水玉,掉了下去。

    就在这一瞬间,水玉被岁月梭擦得冒出一缕烟雾。

    姜雨芫忽觉天翻地覆,猛地抓住展念一只手臂,眼前乾坤倒转,岁月更迭,不知要到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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