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峰出手,狠戾迅捷,杀人于无声。
还未与那女子照面,就在极短的时间内将她制服。
她既然看到了不该看的,云峰绝不会给她说出去的机会,倘若是别的人别的事倒还罢了,偏偏她看到的是云烟霏。
与云烟霏的清白比起来,这个肆意妄为信口胡说的女子该死。
杀心既起,还管她是谁做什么。
云渺宫如此洁净,多是云峰打理,这个女子的生死也不会留下什么可疑的痕迹。
绳索里的刀刃刺入女子体内。
可还未将她碎尸前,云红珊跑了进来:
“云峰大人,勿动女君大人。”
云红珊的到来给云峰添了麻烦,毕竟,他没想再杀一个云红珊。
最令他吃惊的是,那女子本该筋骨寸断的,刀刃却没能乃她何。
这种情形,云峰不得不停手,默默收回绳索。
那女子重获自由,转身看向云峰:
“原来是云峰大人,好身手!”
云峰目光漂移,不愿多看她一眼。
云红珊拱手向女子致歉:
“女君大人,云峰大人不知是您,多有得罪。”
这个女子正是罗刹地魔的女君温惠。
温惠颇为大度:
“不知者无罪,怪不得你家云峰大人。是我心急了,想一睹云氏大小姐的芳容,看看云氏的美人是如何造就,向她讨教驻颜之术,这才...让云峰大人误会了。”
显然,她是为云峰留了余地,没有立即说出方才在卧房见到的一切。
温惠退一步,云峰也只得退一步:
“在下惊扰女君大人,还请女君降罪。”
温惠看着他的神色,自以为看透云峰的心思:
“不知者无罪,云峰大人也是职责所在,倘若真有贼人闯进小姐的闺房,必要杀无赦,我就看重云峰大人这样衷心的人。云渺宫果然名不虚传,不仅景美人美,且有如此高强的修为的属下,若不是我身骨不同,这会子怕是造成为一滩碎屑了吧。”
她说这话时,围着云峰看了又看,企图从他细微的神情里看出自己能把控的什么来。
云峰神色如常,没有丝毫变化,自从收回绳索,他就凝固了自己的表情,温惠的阴阳怪气的赦免之词分明是无声的威胁,看来,这个麻烦一时还解决不了,温惠死了,云氏还能与罗刹地魔以物易物斡旋,温惠活着,将来就是遗祸。
温惠没有从云峰身上看到自己想看到的,言辞相激也没什么用,倒觉得无趣:
“罢了,我说说而已,这里是云氏,你是云氏的人,自然什么都依你们的规矩。”
云峰听出温惠的退让,为了云烟霏,怎样都要先容忍下来,向温惠深深俯身行礼,道:
“云峰错了,请女君大人息怒。”
温惠笑得傲人:
“我都说了,不怪你,既然云小姐今日不便,我也就不打扰了,告辞。”
刚要走,忽然停下脚步,疑惑道:
“我进来时正奇怪呢,殿外殿内那些昏倒的宫人是怎么回事?难道在我进来前真有贼人闯进来了?贼人可有伤到云小姐?”
云红珊听说,立即看向云峰。
不得已,云峰只好含糊答道:
“小姐好好的,不过...是睡沉了。”
云红珊还没询问,温惠抢道:
“云小姐的觉睡得真是沉,难道云氏养颜的法宝就是沉睡,任谁在旁吵嚷都不醒,只管睡自己,这样才能养出一张绝世的容颜,哈哈哈。”
温惠笑着走向门外,那笑声令云峰极度不适,见她走了正要松口气,岂知温惠又在门口停下,扶着门框,做一副媚态,笑道:
“云峰大人这样的人才,绝顶的高手,将来若我有求于大人,大人可会帮我吗?”
这一问,云峰差点被自己一口气呛到,眉头微微拧起,极不情愿地,又装作极为恭敬地道:
“在下微末之辈,实在不足挂齿,夜已深,恭送女君大人。”
答了话却没答应温惠之请,看似巧妙,其实更给自己添了又一层麻烦。
温惠一笑了之,把眼光从云峰身上收回,转而向云红珊,颇有意味道:
“女史大人忙完这里的事,烦请去我哪里一下吧。”
云红珊不知她意欲何为,但不好当面违拗,答应下来。
待温惠走远,云红珊终于忍不住问道:
“小姐怎么样了?”
“小姐没事,就是醉酒睡着了。”
云峰对云红珊没有隐瞒,一来都到了烟云殿,瞒也瞒不住,二来云红珊知道也无妨,她即使知道也不会说出去。
云红珊继续追问:
“那这里的人是怎么回事?真有贼人趁乱闯入吗?是东鱼谷还是罗刹地魔所为?”
云峰只好全都说出来:
“是我,我迷晕了他们。”
“你为何这样做?”
“是为了...为了不教他们看到不该看的。”
“到底是什么事让云峰大人大动干戈?”
“小姐是我抱回来的,她一个人在外面偷偷喝酒,我遇见时她已经醉的不省人事,倘若让宫人看到她醉酒的样子,小姐会受罚的。”
云峰说了一层,但没说破另外一层。
云红珊先是觉得云峰做的没有错,如果是她,也会替小姐隐瞒醉酒的事,可是当她看到云峰闪烁的眼神,忽然感觉有些不对:以云峰的法力,即使不迷晕宫人,也有法子悄悄送回小姐,而不教他人发觉。事情的关键不在送回醉酒的小姐,而是他抱着小姐回来。云渺宫谁人不知,小姐身份尊贵,即便她的容貌倾世,也没有男子敢当面多看她一眼,更别说抱着小姐。从前云烟霏小时,云峰时常陪在她身边,过从甚密,但自从小姐长大,云峰就和云烟霏愈加疏离,甚少到烟云殿来,今夜,云峰竟是把抱进来的。云红珊知道,这事如果让景王和景公主知道,远比云烟霏醉酒的罪责更大。
云峰能说出来,也是因为云红珊自有分寸,不会拿这样的事去景王和景公主面前邀功。
然云红珊担忧的是温惠:
“女君,她是什么时候来的?都看到了些什么?”
“你来之前她刚刚进来,她看到的,想必暂时还不会说出去。”
“她进了小姐的卧房对不对?所以你才要杀她?”
“小姐的卧房岂容罗刹女擅闯,污了小姐的洁净之地。”
“那为何又放她一马?”
“这件事,卷起来的人越多,越不能一杀了之。”
云红珊看向门外,眼中升起恨意:
“我去杀了她。”
“现在还杀不得。”
云峰道:
“她毕竟是从罗刹地魔来,死在云氏总是麻烦。”
“如果不是我进来,你已经处理干净了吧,不杀她是怕连累我,毕竟接待她的是我,一来我没看好她教她闯了进来,二来一旦我目睹了你杀她的情形,就无法为自己洗脱罪责,总是要受罚的。”
云红珊和云峰相对一笑,两人的笑里都是苦笑。
云峰道:
“不仅仅如此,要是我一招之内能杀了她,你进来时她就死了。是我低估了,这个女君,并非真的罗刹,也不是妖族,像是人但全没了人的血肉,就连全身的骨骼也是炼化再造的,她到这里来求驻颜之术倒是真的,因为她那张面孔也一定不是原来的面貌,不知毁坏再造了多少回。”
“不是人,不是妖,不是罗刹,更不可能是仙,我刚见她时也觉出她的异样,她像是极怕阳光的,她来时天都黑了,可是还用黑幕遮住面庞,包裹得严实,和她同行的郁应就毫无遮掩。听闻罗刹阴煞常在夜里出现,但也未听说罗刹怕见日光,她到云氏来的目的,恐怕不止是求驻颜之术,而是要找重见天日的法子。”
云红珊惊悟道。
云峰缓缓道:
“不止于此,罗刹到云氏来,是试探,更是拉拢,他们要把魔掌伸到召邑,把云氏变成自己的势力,这背后恐怕酝酿着更大的阴谋。”
云红珊有些半信半疑:
“罗刹恶鬼,云氏是他们想来便来,想拉拢便拉拢的么!主上到现在也没有见他们,不就是暗示他们不要心存妄念,休要打我们的主意,他们卑劣阴毒,只配永世封印在暗地里。”
“中原的罗刹门已经悄然打开,罗刹都敢光明正大地踏足云氏,上古封印总有一天会被完全破解,天地的这场纷乱是难避免了,那时,云氏未必能独善其身。最可怕的不是地魔,是地魔背后的势力。”
“你是说比地魔更强大的势力?不是还有东鱼谷么,听闻那里是天下灵力正气之源,罗刹地魔若出来作乱,东鱼谷祖师不会坐视不理罢。”
云峰的眼神变得黯淡:
“东鱼谷祖师的传闻已久,却一直没有人真正见识过。你已见过东鱼谷的弟子,如此情形,想来外间传言不虚,东鱼谷将来或难撑住三界的正气。”
云红珊不由得抬头看向门外的天幕,云渺宫的灯火所及之处实在微渺,照不到云天之上。她信云峰的话,可又不想信:
“当真会如此么?天上是什么样?真如世人所言,不如云渺宫逍遥自在吗?”
云峰见她神思飘移,微微一笑:
“这些事不是我们能左右的,当然也未必如我猜测的那般,将来的事谁能说得准呢?我只是想说人要居安思危,凡是都做最坏的打算,将来真遇到什么事时,也不至于太过慌乱。云氏的事自有主上和长公主做主,我们只要差遣,看好小姐便是。”
云红珊收回神思,往卧房看去:
“小姐怎么样了?”
“睡得正好,你去看看吧。”
云红珊放轻脚步走进卧房。
云峰见状,也往殿外走去。
刚走到门口,听到云红珊在后面叫他:
“云峰大人。”
一转身,云红珊向自己丢来了件衣袍,接到手里一看,正是自己化作被子盖在云烟霏身上的那件,这样的小把戏被云红珊发现,算不得什么。
云峰尴尬地笑,正要开口,云红珊却道:
“大人还是收好自己的东西,被主上发现,毕竟对小姐不好。”
云峰点点头:
“夜里寒凉,小姐......”
“我已给小姐盖好被子,还请大人放心。”
云红珊不给云峰多言的机会。
云峰更加地尴尬:
“好,那辛苦你了。”
拿着衣裳要走,看到躺在地上的侍从,补上一句:
“那这里的人都麻烦你了。”
云红珊自是明白他的意思:
“过后他们自会醒来,对他们来说,这里什么也发生。”
云峰尴尬地应着,走出烟云殿,远去了。
路上,他突然觉出云红珊有点不对劲,想到她扔给自己袍子时,分明是有些生气的,说话的语气也呛人,似有些醋气,以前,云红珊可没这样对待过他,或者是,他没留意过云红珊也有情绪不定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