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窦丛生

    晚宴回来后,唐婳又做梦了,好久没有梦到那个林子了。

    黑夜中的山林非常安静,安静得有些诡异,一轮巨大的圆盘挂在枝头,虽然林中枝桠交错,但无论从何处看那一轮明月都很圆满,并且明晃晃得没有一丝杂色,就好像画上去的一样。

    唐婳有一种感觉,下一刻那画上去的月亮就要活过来,一声不响地砸落,把底下的山林砸穿,她魔怔一般到处找地方躲藏,最好能找到一个洞把自己埋起来。

    然而,唐婳转头找寻时看到了满地落叶上躺着的少女,和她长着一样的脸,又或者说长着她以前的脸。

    唐婳看不清少女面上的神情,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她胸上破开的大洞吸引,她清楚地看到破洞中的废墟,更意外的是,从废墟中长出了一朵妖冶的彼岸花。

    似乎没有时间思考,血肉上怎么会破开一个废墟,废墟中又怎么会长出黄泉花,她感觉脸上痒痒的,唐婳伸手去抓,她刚碰到自己的脸,脸皮就像一张面皮一样掉落,啪地一声摔在地上。

    掉下的脸皮是唐芢的脸,但下一刻她就看不见了,眼前一片漆黑,耳边响起沙沙的脚步声。

    “你是在找这个吗?想要我帮你安好你的脸吗?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告诉我他在哪?”

    唐婳认得这个声音,清灵中带着一丝妩媚,是三生的声音,她想问三生这段时间都去了哪里,然而她发不出声音,只能胡乱点头。

    脸上有清凉的泉水在流淌,唐婳感觉她又能睁开眼睛了,当她睁眼时,面前的人却不是三生而是唐芢,眼尾的泪痣似有似无,微张的嘴巴一张一合,似乎在说什么,然而,唐婳却又听不见了。

    唐芢抿嘴,似乎是说完了,天上的月亮也落下了,恰好就落在唐芢的头顶,一瞬间,面前就产生了一个巨大的深坑,阴暗的坑内吹过一阵罡风擦过唐婳换好的脸,她终于忍不住尖叫出声。

    唐婳惊得从床上坐起,外间的面果也被惊醒,随意地披着外衣,一手提着铜灯,一手撩起帘帐,暖黄的灯光一照,唐婳才发现额头湿漉漉的,碎发贴在额角有些难受,后背更是粘腻。

    唐婳勉强扯出一个微笑,安抚道:“无事,有些睡不着,我略起来坐坐便好。”

    唐婳接过面果手上的铜灯,起身卷起窗前的绢帘,推开小窗透气,恰巧看见楼下幽暗的草丛,有些眼熟,似乎在方才的梦里见过,可惜,一眨眼的功夫梦里的场景她已经忘得差不多了,绞尽脑汁终于想起一朵妖冶的黄泉花。

    对了,她曾还有最后一朵彼岸花,可是自她醒来就再也没见过。

    肩头一沉,是面果给她披上了外衣,唐婳拢了拢衣领,转身问:“面果,你和花糕第一次在宫里见到我是什么时候,可曾看到我身边有一朵红色的花?”

    房中灯火幽暗,唐婳没有仔细看她的面色,面果似乎是思索片刻后回答:“自然是小姐醒的那天,我们被邵总管叫过来,但是,没有见到什么红色的花,可要明日派人在殿外栽种些红色的花,像蔷薇、杜鹃,到了春天,满园的红花定是十分好看。”

    唐婳有些许失望,略微看了一会窗外风景,渐渐感觉有些凉,准备回去继续躺着,面果替她掖好被角,熄了灯。

    房中重新被黑暗笼罩的那一刻,唐婳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仔细回想面果方才说的话,两人分明在她醒之前替她擦了三次雪,早就已经见过,怎么可能说是她醒来的那日第一次见呢?

    唐婳越想越觉得诡异,她醒来的那日本来是要跟着公子扶苏去慈宁宫的,但半路好像遇到了屏障,不久之后又被一阵怪风吹回养心殿禁锢在肉身周围,以至于昏昏沉沉,错过了许多事,醒来时一切已成定局了。

    唐婳暗自轻啐一声,在养心殿中日日与公子扶苏相对,她定是被美色所惑才没有什么怀疑,等到出宫碰到唐芢,她半信半疑但更多的是庆幸有人接了她的位子,不用操心时间重来,第一次在这个世界碰到有相同经历的人,她自然对唐芢放下了戒心。

    唐婳本来就没有睡意,一夜胡思乱想,索性早早起床,拿着纸笔圈圈画画,圈出了重点,慈宁宫那日发生的事,如果有人能完整地告诉她,那一定是王瑕了,一来她身边的人定是有所隐瞒,二来她没胆子直接去问太后,那便只有王瑕,料想那日她一定在场。

    打定主意,唐婳带着礼物去找王瑕,刚走近萦碧堂,便留意到殿外进进出出的人,唐婳进入殿内,王瑕照例歪在榻上,只不过手上捧着一叠花名册,见到唐婳,她才懒散抬眼:“唐贵人倒是清闲,怎么有空来我宫中?”

    不知为何,听王瑕这么短短一句话,她似乎琢磨出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好在唐婳在打定主意办成一件事时通常不在乎脸皮,她熟练地坐在王瑕身边的软凳上。

    “巧了,这正好有座,那我便却之不恭了。”

    王瑕轻哼一声,继续看着花名册,唐婳随意地问:“在看什么?”

    王瑕怪异地打量她一眼,那眼神唐婳有些懂了,半分怜悯,半分戏谑,仿佛是在打量一个白痴,她有些坐不住了,然而,王瑕终是移开实现,顺便好心为她解惑:“你不会是忘了三月初选吧,这是各州府送上来的名册。”

    唐婳是听说过三月选秀,之前还很着急,这几天自以为完成任务的她就把这一茬给忘了,她有意瞥了一眼王瑕手边堆成山的小册子,下意识脱口而出:“这么多?”

    王瑕放下册子,柳眉倒竖,语气不快:“看来唐贵人这是来打探消息了,怎么,是为了你长乐宫的好妹妹还是养心殿的好公子啊!”

    唐婳有些傻眼,王瑕越说越是句句带刺,她果然是在怪自己,唐婳怂了,嗫嚅道:“不是,就是我们好久没好好说说话了,我以为你恼我了。”

    王瑕略微舒展眉头,随手在小山堆成的册子里捡了一本扔给唐婳:“要看便看吧。”

    唐婳打开假装扫了几行,漫不经心提起那日公子扶苏在慈宁宫的事,谁知王瑕竟然坐直了身子,气恼地摔了手中册子:“好啊,你也来作践本宫!”

    唐婳不知道哪句话惹得王瑕生气,之后的一炷香时间,王瑕脸色沉沉,一言不发,连她贴身伺候的宫人也不敢近身。

    唐婳微微叹气:“我知道昭仪娘娘定是受了委屈,你是什么样的人自然不用旁人知晓,别人都觉得娘娘金尊玉贵的,何来作践?”

    王瑕瞥了一眼唐婳,见她面上懵懂,但妙语连珠的,随即冷笑一声,只是依旧看起册子,气却是消了大半。

    唐婳一直在萦碧堂消磨了大半时光,陪王瑕解闷,若不是太后召见王瑕,唐婳可能还会在萦碧唐用午膳。

    从萦碧堂回来,唐婳已经大致了解了慈宁宫那日发生的事,她早就知晓自己进宫是韦思清和蒙毅的安排,没想到还会牵扯到皇后石珊华。

    唐婳想起除夕那日,石珊华与公子扶苏同去芝兰殿,一举一动若不细看,根本挑不出错处,她心中生出一个大胆的猜测,只是还来不及细想,就自我否定了。

    眼下还是早些找到那株彼岸花为好。

    唐婳以固宠为由派面果与花糕打听公子扶苏的行程,她对此很放心,即便面果与花糕受制于宋玉打听不出,蒙毅的人也会给她透露消息。

    得到确切消息,唐婳挑了个公子扶苏不在养心殿的时日,带着熬的鸡汤假意去养心殿,果然被留在养心殿的侍卫拦在了殿外。

    “贵人,公子不在,还请回吧。”

    “无妨,等等便是了。”

    唐婳朝面果与花糕使了个眼色,两人立马塞了一包沉甸甸的银子给侍卫,唐婳又有意无意地提到蒙毅与邵丽福,算是恩威并施,果然,那侍卫犹豫着让唐婳进了养心殿。

    唐婳按耐住心中得意,听说随从府新收了一批侍卫,这小侍卫看着面生,一副非礼勿视的样子,唐婳只好扮一个让人避之不及的妖妃了。

    养心殿只有扫洒的宫人和邵丽福带着的一些内侍,然而,邵丽福是寸步不离公子扶苏左右的,邵丽福不在,唐婳便无所畏惧,找了个机会摸进之前肉身泡着的暗室,掏出自带的火折子开始翻找。

    然而,唐婳几乎翻遍了暗室的每一个角落却什么也没有找到,虽然有些失落,但唐婳为了不露馅,只能在养心殿等着,随手翻找着书架上的书。

    唐婳正巧翻到一页,字词艰涩,她看了好一会儿明白,讲的是上古神祗、妖仙之类的事,旁边还有一行细小的字“子不曰怪力乱神”,然而,在那陈旧的字迹上又多了几道崭新的划痕,唐婳又翻了几本书,又在几本讲方士术法的书册上看到了几处较新的批注。

    这几本书上的批注明显是公子扶苏的字迹,公子扶苏曾说过,他为了救她,曾和张半仙打过交道,那他会不会知道些什么?

    想到这里,唐婳将书架上的书都翻了个遍,并假装是在整理书架,终于让她找到了一本《奇花异志》,并在其中找到了黄泉花,只不过黄泉花有好几种,唐婳曾经拿着的彼岸花更像是几种花的结合体。

    此时,殿外传来了脚步声,唐婳匆忙整理好书架,走向殿外迎接,殿外的侍卫还没有来得及阻拦,唐婳就像蝴蝶一般翩翩然飘出殿外,将一日不见思之如狂演得淋漓尽致。

    “公子!”

    “李牧孙确实是合适的人选,出使乌氏国......”

    唐婳差点撞上迎面而来的三人,只不过只有宋玉惊得倒退半步,还未说完的半句话说得支离破碎。

    唐婳身后的侍卫一脸从容:“公子,贵人说是要在养心殿等,属下也拦不住。”

    公子扶苏微微点头表示知晓,牵着唐婳进门,而宋玉潇洒转身准备告辞,临走前不忘看好戏似地打量了殿门外站得一板一眼的小侍卫一眼。

    唐婳不动声色地再次进入养心殿,内心却是翻江倒海,来一次养心殿收获颇丰,至少她还知晓,阿车要出使乌氏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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