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盘好棋

    江河湖泊渐满,上郡的守卫也足足多了一倍,守卫军每日的巡逻一如每日三餐一般平常,一时间,人人自危。

    百姓不知道宫中发生的大事,但唐婳知道,一开始她也紧张,后来几天见无人查到她这里,她便照常去西市,日复一日,她终于放心了。

    近来,她想起了另一桩事,因而平常热锅烧糖时总是不经意看向西市的栅栏门。

    这几日,唐婳在的铺子竟十分冷清,除了顾客和偶尔光顾的阿飞,再无别人,明明几天前她和阿飞一同去了胭脂铺子。

    那日,她陪同阿飞添置家具,最后少不了去胭脂铺,看到胭脂铺的招牌时,她改变了在外等候的想法,转身和阿飞一起走进胭脂铺。

    唐婳踏入胭脂铺时立马吸引了胭脂娘子的注意,四目相对,唐婳嘴角扯出善意的微笑。

    胭脂娘子摇着团扇打趣:“稀客呀。”

    唐婳的脸皮已经练出来了,脸不红心不跳地将林娘子夸一遍,假装不经意问:“不知韦家主现在如何?”

    林娘子没有回答,将新得的胭脂摆上为她介绍,待唐婳挑完胭脂,她与阿飞走出胭脂铺,回头看,林娘子噙着笑目送她们。

    “家主也很想念唐姑娘呢。”

    有林娘子这句话,唐婳心中已经有一番打算。

    有些事终究要面对,当明白书生就是公子扶苏之后,从前不清楚的事就有了眉目,从头到尾,公子扶苏与韦思清都是既得利益者,因此,他们是一伙的,那韦思清之前设计她选一品楼就有些门道。

    不管怎么说,要想救出冷宫中的卫棠荫,扶苏是最好的人选,但她一介刺客直接接近扶苏,万一被发现了可怎么办?借她三百个胆子她也不敢,如今只能变通一下选择与扶苏相识且最有能力的韦思清了。

    前几日,唐婳已经向林娘子传达了交好的信号,她料定林娘子一定告诉了韦思清,虽然不清楚韦思清为何对她一个小小的手艺人独有青睐,但这确实是她能抓住的唯一机会。

    描摹完最后一滴糖浆,唐婳抬头看向门外,张三背着手走到她铺子前面,将身后的请帖拿出递给她,语气不耐:“这是韦府送的请帖,妹子,你真准备去会会这韦家主?”

    自从唐婳见完林娘子后便特意叮嘱了张三和小叫花子,劳烦他们帮她留意韦府的请帖。

    盯着秋香色的信封,上面的墨色字迹清晰可见,唐婳一脸喜色,接过张三手上的信封就拆开看,韦思清约她三日后韦府相聚。

    唐婳异常的反应让张三不解:“五妹,之前你不是和韦府不对付吗,怎么现在又答应去韦府了?”

    唐婳朝他勾勾手指,神秘地说:“韦府欠我一笔帐,我得讨回来。”

    张三环顾四周确定没什么闲杂人等,朝唐婳使了个眼色:“要不要哥几个帮你找些人一起去?”

    他认识一些江湖人士,个个功夫了得且有侠肝义胆,最适合做锄强扶弱的打手。

    唐婳明白他的意思,笑着锤了他一拳,拒绝了他的好意。

    韦府中,玫瑰园和从前没有分别,唐婳来时,韦思清、林娘子、荷香的位置都依稀和上次一样。

    彼此寒暄一番,韦思清直接从袖中掏出那张一品楼的地契,她将地契递给唐婳:“唐姑娘,你可是想通了?”

    韦思清不知唐婳态度转变的缘由,但凭公子扶苏对唐婳的赏识,她也得将唐婳留在身边,况且来日方长,她自会明白唐婳的各种心思。

    唐婳没有接过她手上的地契,反问:“家主,你与公子到底达成了什么买卖?”

    当唐婳说出公子时,眼前的三人动作一滞,韦思清赞道:“唐姑娘果然聪慧,我没有看错你。”

    自古良禽择木而栖,而韦思清作为一介商户想要谋出路,与其靠上郡大啬夫,不如靠掌权者公子扶苏。恰逢国库空虚,而韦思清不缺钱,虽然是天赐良机,但也经历了一番波折。

    初始,公子扶苏来到韦府时,韦思清以“重商”为条件,但公子扶苏没有立即答复,她也知道秦国自商鞅以来,商人地位低微,且秦皇之前曾屈居相帮吕不韦之下,她这一举动无疑是暴露了自己的野心。

    韦思清没有看错公子扶苏,自矫诏事件之后,开疆扩土迫在眉睫,这时候,韦思清推翻之前的“重商”条件,转而寻求南下的商路做出退让,事情就好办多了。

    韦思清也不满屈居于上郡,此前与上郡周边的城池有生意往来,但始终看当地商贾脸色,待到扶苏攻克少梁、栎阳等地,她自能大展拳脚。

    韦思清与公子扶苏暗地达成交易,陪他演一出西市交易的戏码,名正言顺将军饷奉上,没曾想扶苏竟能发现她府上李延年与鸿胪寺少卿卢南风之女的奸情,是她御下不严才出了这等糟心事,就在她震怒之下,公子扶苏提出陪他演另一出戏,她只得照做。

    在卢南风与朝廷众臣相互弹劾之时,韦思清醒悟,朝廷中一场腥风血雨在所难免,果不其然,朝廷大换血,她之后暗中调查这批官员的身世,派系分散,家世清白,可以说毫不醒目,但他能隐隐猜出这一批定是公子扶苏的心腹。

    朝堂上的那位清贵公子远比想象中的要更加心思深沉,好大一盘棋,顷刻间便覆灭,只不过,她也不吃亏就是了,顺势将李延年塞进宫中,而且她还拉拢了一个小小的手艺人,一颗小棋子日后能否定乾坤,谁也说不准。

    韦思清端起茶轻啜,打断脑中翻江倒海的思绪。

    受了夸赞的唐婳看韦思清云淡风轻的悠然做派,她猜出了一些内幕,什么西市的铺子、什么邓公子调戏美人、鸿胪寺千金私奔等,也不过是上位者顺势而为。

    唐婳苦笑,她看似被当枪使牵扯进来,其实她一个为主角服务的npc,在这个世界的设定就逃不开牺牲,更何况她有理应要还的恩,有必须要离开去守护的父母,说什么远离纷争,悠然避世,确实显得矫情了。

    唐婳接过地契,端起桌上的茶转身捧到荷香面前:“荷香姐姐,还请教我。”

    荷香在韦思清的授意下,拂袖喝完,林娘子如上次一般又推出一杯茶,唐婳举杯仰头,一杯茶被她灌出了喝酒的豪气,林娘子和荷香轻笑,韦思清站起身,招呼她们游览玫瑰园。

    玫瑰浓郁的香气萦绕在四周,漫步在石子路上,唐婳从一朵朵饱满的赤红玫瑰看到茎叶高而花小的粉色蔷薇,尽头的满墙蔷薇随风摇曳,经历一路说笑,唐婳从刚开始的应和到自然谈笑风生,这一趟玫瑰之约,不虚此行。

    临走时,荷香剪了一篮子蔷薇让唐婳带走,唐婳坐着韦府的马车,提着一篮子蔷薇晃晃悠悠回了家。

    目送马车离开,唐婳记住马车的样式以及车夫的样貌,往后便是这一辆马车接她前往一品楼,她与荷香约好,不开市的日子便去一品楼找她。

    宫中,距离刺杀已有些时日,宋玉跑了多次宫正司,记录在册的宫女没有指向西域的,而邵丽福在净事房查了记录,太监中暂时也没查出头绪,唯一确认的是,花匠指出那布条上的汁水是御花园寻常的野生浆果,随处可见并不稀奇。

    扶苏听完两人的汇报,摩挲着那处布条,眉头紧锁,邵丽福见铜炉中檀香燃尽,命人添置了檀香片,近日公子为了此事心神受损,对这凝神的檀香更加依赖。

    宋玉将一切看在眼里,心中了然,朗声开口:“公子,此事恐怕祸起禁苑。”

    邵丽福看了一眼扶苏,岿然不动,再看一吐为快的宋玉,宋玉揣着手好似事不关己,还颇有闲心地打量养心殿的铜炉。

    邵丽福命人上茶,宫女端到养心殿门口,他亲自接手,宋玉见此便收起玩笑神色,坐下与扶苏细说。

    “公子对禁苑之事不了解,眼下唯有禁苑无从查起,还望公子遴选得力之人。”

    宋玉甩手迅速,可苦了邵丽福,如今的禁苑有太后和王昭仪打理,公子非吴太后所出,这其中还夹杂了一个立场不明的公子辉,确实棘手。

    宋玉难得见八面玲珑的邵丽福为难,说笑间为他指明道路:“邵总管,这件事,不难。”

    宋玉假装惶恐地看一眼扶苏,唯唯诺诺不肯多说,邵丽福滑稽地拍了脑门,恍然大悟:“宋大人,老奴懂了!”

    扶苏端起茶杯凑到唇边静听,眼前的两人在他面前演戏,他放下茶杯,起身前往御花园散心,将两人远远甩在身后。

    起身追赶扶苏的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养心殿,趁此机会,宋玉凑近邵丽福耳语,邵丽福听了大赞:“宋大人,老奴这回真懂了!”

    见这老货悟了,宋玉谦虚让邵丽福先行伺候公子,他准备看一场好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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