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情人

    雨夜,最适合窝在小屋中,点一杯喜爱的热饮或冰饮,面前摆一部随便什么类型的电影,伴着浠沥沥的雨声,看到动人处,啜上一口手边的饮料,那滋味,简直是人间天堂。

    唐婳没有电影可看,但她有几本奇异志怪的话本子,翻上几页,她觉得丝丝凉气从脚底升起,于是,她冲了一杯荷香给的花茶,扑到床上盖上几天前刚晒的馨香绵软的被子,此时再翻手上的几本话本子就舒心多了。

    “夜晚的落雨声仿佛能掩盖黑暗深处的声音,雨中,白衣白发的女子裸着青白的脚,无声地走向城郊,就像在水上飘着,月光下她的身后并没有影子......”

    “咚咚咚——”

    唐婳正看得入神,她的木屋响起了有节律的敲门声,一下一下敲在她开始狂跳的心上,她壮着胆子去开门,门外的人揭开斗笠露出一张颠倒众生的脸,额前淋湿的发落下一滴雨珠,精准地挂在他鸦羽般的睫毛上。

    唐婳将手上的话本子摔在阿飞胸前,吃惊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你你你......你知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啊!”

    阿飞抬手擦干脸上的雨水,略显苍白的脸上因为用力摩擦显露出一丝红晕,唐婳瞄了一眼他身后的雨帘将他让进屋中。

    唐婳正想翻出她收好的巾帕,却被阿飞拉住胳膊,他直接开门见山地表明来意:“有客人想要你之前做的那些毒药,你将那些毒药交给我,我替你卖个好价钱,那些毒药留在手上迟早是个祸害。”

    唐婳皱眉,奇怪,她竟记不起何时告诉过阿飞她床底下藏着几坛子毒药的事。

    屋中灌入雨夜凉风,床下的几坛毒药,勾起了她脑中对山间精怪、苗疆蛊虫的可怖记忆,她觉得脊背发凉。

    “可是我并不想卖那些毒药。”

    唐婳下意识地拒绝,尽管关于毒药的记忆并不是那么美妙,但平时睡在床上她也不会刻意去想,不去想她便能相安无事地睡着。况且毒药的用处除了毒人,她实在想不出别的用处,她不想手上见血,更何况,如果原主的毒药销路很好都来找上她可怎么办,她又不会做。

    阿飞没有想到唐婳会拒绝,放开唐婳的胳膊,眼中的光亮湮没,心中天人交战般闪过两种念头。

    唐婳注意到了阿飞的沉默,知道他是误会了,找补说:“阿飞,我不是觉得你做的事不好,我只是不想我们两个都沾染上无辜的血,你能理解我吧?”

    阿飞点头,唐婳的一句话吹散了笼罩在他心头的疑云,他眉头舒展,微笑的脸上有了温度,从雨夜带来的寒气也在烛光的温暖下消散。

    “既然你不想,那我替你回绝,你放心,我会守护你。”

    明明是话本中才会出现的台词,却被眼前人说得坚定而有力,唐婳仿佛在他的眼中看到了气吞山河的气势,轻扯的嘴角凝住,心底隐隐生出一丝恐慌,此处美满又能有几时?

    雨渐渐停了,唐婳垂下眼眸将无端升起的恐慌压在心底,趁着城门未关,她催促阿飞回家。阿飞又叮嘱了几句,转身向门外走去。

    门前积了一小片水洼,屋檐下的一滴雨珠滴落,水洼中的一轮明月顷刻间化作一圈圈涟漪荡开。荡开的涟漪中映出阿飞破碎的身影,玄衣墨发,仿佛下一刻就隐入夜色。

    唐婳叫住阿飞,阿飞转头,斗笠遮住了他的眼睛,只露出下半张脸,她看不清他的神色。

    “没什么,你快回去吧。”

    唐婳摇摇头,再一次驱逐了心中奇怪的想法,谁料眼前人快步向她走来,在她面前站定,她微微仰头便能看见斗笠下晶亮的眼眸,满含担忧。

    那是一种奇怪的感觉,当她只能看到他全副武装下的半张脸,那张脸上只有一张凉薄的嘴唇,陌生而不近情面,可是,一但她能看到他的整张脸,她便奇异地感到安心了。

    莫非,她是个颜控?

    唐婳发现了一个有趣的想法,不自觉地笑出声,然而,下一刻,她便落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中,闷闷的笑声被裹在了斗篷中。

    等到唐婳止住笑声,这一刻,两人都没有说话,隔着一堵厚墙,她静静地感受他的心跳,仿佛在倾听一场有力而又柔软的乐声。

    唐婳的一丝不安消散了,困意渐渐上涌,她在他的怀里打了个哈欠,呼出的热气贴着布料涌入内里,她玩心大起,深吸一口气呼出,浓郁而温热的松香灌入鼻尖,头顶上方传来嘶哑的声音:“我走了,你别担心。”

    唐婳被放开,阿飞转身大步流星走向城外,她甚至没有看清他的神色他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雨夜之后,上郡的雨断断续续下了三天,将暑气冲淡了几分,唐婳在草市与一品楼之间来回切换,忙忙碌碌,等到她发现草市与林娘子铺中陆续上新了一些香包以及各种样式的红丝绦,她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变化,女子比往日打扮得更加妍丽,而男子挑选胭脂水粉、玉佩花簪也不是稀奇事,原是乞巧节快到了。

    一品楼中,说书先生除了讲蒙家军北上驱虎吞狼,将匈奴和赵军耍得团团站,剩余的时间便讲一些流传至今的爱情故事,其中便有牛郎织女鹊桥相会。

    “织女追到牛郎跟前,责问牛郎为何偷她衣服,她羞得脸通红,牛郎从没见过如此好看的姑娘,眼睛发直,愣得说不出话,织女看了,也不羞了笑得捂住嘴......”

    唐婳勉强听了一段,心中想的却是乞巧盛会的事,乞巧盛会,草市必然开门,那她的糖画也得应景地画个牛郎织女,再不济也得有个雀儿、小桥。

    唐婳想得入神,目不转睛地盯着说书先生手上的喜鹊登科图,下楼的荷香见此拍了拍她的肩膀:“你跟我来。”

    唐婳着荷香进了二楼的厢房,荷香把这个月的月钱足足五两银子给她,她有些吃惊,往日都是二三两,没有这么多的。

    “唐婳,多出的钱是家主赏我们的,平日你去西市买卖和张三他们结交,我和家主并不会多嘴,但有一样我要叮嘱你,成了家主的人,家主自会负责,万不可......万不可与偷人衣服强结姻缘的人交心。”

    唐婳这才明白荷香话里有话,她以为自己羡慕牛郎织女那样的爱情。

    荷香见唐婳不说话,平日沉稳的心竟有些慌乱,语气急躁:“妹妹,你听我说......”

    荷香抓住唐婳的手,眉眼俱是担忧,这副模样与后世疾言厉色唬她的家人如出一辙,她回握住她的手,有些哽咽:“放心吧,荷香姐姐,我还得看着家主在新得的城池将生意做大,那时可少不了我的好处。”

    唐婳一副掉到钱眼里的模样逗得荷香捏着帕子笑,随后,荷香歉疚道:“这一品楼的地契原就是给你的,如今这一品楼各方势力错综复杂,其中大半钱都拿来打点八方,家主之后给你的不过百两,不过你放心,等到家主和我将栎阳、西河的生意打点妥当,自然不会亏待你。”

    唐婳忍住颤抖的双手,重重点头,这回是真掉到钱眼里了。

    唐婳在一品楼本就有每月二两的贴补,再加上年底的百两足够她在这个世界勉强实现后世的愿望,成为一个低调的富婆绰绰有余。

    在乞巧盛会之前,唐婳的心情跌宕起伏,自从真切地感受到她手头的银两,她便夜不能寐,勉强睡着了梦中也是一座座钱山,然而,想到遥远的未来一切都是过眼云烟,她只觉可惜可叹。

    草市中,在唐婳数次叹息之后,夜幕降临,华灯初上,看着面前一对对成双结对的人儿,她才惊觉,这段日子她忙得忘了阿飞,自上次的雨夜之后,她再未见过他。

    唐婳有些不是滋味,接连画了几个石珊华替她描摹的织女与牛郎,等着熟人光顾,趁着无人,她折了柳树下的一朵不知名小花,学着戏文中的女子,将手中的白色花瓣一瓣瓣摘下,口中念念有词:“我喜欢他,我不喜欢他,我喜欢他......”

    “唐姐姐,我要织女糖,要你亲手做的哦。”

    娇软的声音响起,唐婳新换的喜鹊花灯旁站着一位俏丽女子,女子身穿鹅黄色襦裙,外罩金丝祥云背心,眼中天真笑意清澈可见,也正是如此,眼前快比唐婳高半个头的女子喊她“姐姐”并不突兀。

    唐婳丢下手中的花,快速做了一个织女糖递给她,她身后长衫玉立的男子抛出一锭银子,唐婳摇头拒绝。

    “妹妹帮我画了牛郎织女,怎好收蒙大人的钱,你们等一下,都有都有。”

    唐婳笑看了石珊华身后的蒙毅与李彦君,舀起一勺糖,挥洒间又做成了两支糖,一旁的石珊华咬着糖拍手叫好。

    唐婳低头将新做的糖贴上竹签,抬眼间,一抹奇异的光亮闪过,一支飞镖悬空而来,擦过她的脸颊落在身后的树干上。

    脸庞生起一丝微热,一道血痕显现,唐婳瞪大双眼,望向飞镖来的方向,一道黑影闪过,而眼前的蒙毅正要追出去,却被唐婳一把抓住胳膊。

    “等等,可能是陷阱。”

    蒙毅看了一眼身旁吓得呆住的石珊华,命不远处藏着的暗卫去追那一道黑影。

    唐婳没有声张,因此她的铺子周围并没有异常,而张三看到蒙毅后忙带着人过来,这才了解到事情的原委,惊得脸色煞白,哆哆嗦嗦道:“小人这就关了草市,万事以大人和妹子的安危为重。”

    唐婳其实并没有感觉,一切都来得太快,直到蒙毅的人将身后的飞镖拿去检查,她才有一丝眩晕,那飞镖和阿飞在宫中射出的有些相似,但她知道阿飞不会在此刻做这种事。

    唐婳暗自镇定并不去看那飞镖,所有人都以为这飞镖是冲着蒙毅和他身旁看起来身份高贵的姑娘而来的。

    考虑到乞巧盛会人多眼杂,蒙毅并未让张三关闭草市,略盘问一番便带着石珊华离开了,离开时,石珊华眼泪汪汪,显然是受了不小的惊吓。

    人走后,唐婳的铺子只剩下张三一行人,阿车闻讯赶来,将怀中的伤药抛给唐婳,唐婳抹了伤药,勉强打起精神做生意。张三还有事在身,留了阿车陪着唐婳自去加派人手。

    另一边,蒙府的人追着那道黑影,只是周围人头攒动,那道黑影钻入人群,最后慌不择路深入小巷,眼看追兵就在眼前,身旁的木门吱呀推开一道缝,一只手猝不及防地将她拉进院中。

    救她的人戴着斗笠,她妩媚一笑,脱了夜行衣面对来人,来人揭开斗笠、斗篷,两人扮作一对寻常伴侣走出小巷,略逛了片刻走向城外。

    暗卫见周围只是寻常的结伴少女与儿郎,并未看见那黑影,于是又沿着小巷寻找了一番,一无所获,只得无奈回去复命。

    城外,一对神仙眷侣相携走入竹林,此时月光皎皎,男子看起来高大俊朗,女子婀娜多姿,即使有人见了,也只会赞叹两人甚是相配。

    然而,无人处,男子嫌恶甩开女子搭在胳膊上的手,出手如疾风,那女子的纤细脖颈便被他手中利剑划出了一道血痕,男子似是觉得不够,又将手中剑拖回,来回便加深了那道血痕。

    “毒妇,你为何偏要招惹她!”

    女子讥讽一笑,并不顾脖子上的伤:“奴家当然是找云罗妹妹要解药啊,找不到你,想必你今日定在云罗妹妹那。”

    男子握紧拳头,催动内力,女子痛苦地跌坐在你地上,白皙的肌肤上鼓出一块肉虫一样的包,那包蠕动着游走全身,女子咬着嘴唇忍住哀嚎,一丝暗黑色的血从嘴角流下。

    女子气若游丝地笑:“奴家一时不察才会被你钻了空子,折磨奴你很快活吧,你快活不了多久了,蒙府的人如果查到,你猜云罗知道你和老大的身份,会怎样?”

    回答她的只有一个冰冷的眼神,而女子身上的痛苦加剧,全身仿佛钻出了血窟窿,而随着毒虫深入骨中,一波灼热感之后是一阵深入骨髓的冰冷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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