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夏日，午后闲时。

    同以往不同，今天的龙百川已然脱下了略显泛白的军装，换上了凉爽舒适的便装。他心事忡忡地目视着前方屹然耸立的科学研究大楼，攥着方向盘的手骨节青里透白。

    他险些犯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如果不是心血来潮查看新兵的资料，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有如此巧合之事。

    此时的榕声仍旧在办公室内，紧盯着专家组齐心攻克的难题——303潜艇的黑匣子数据。尽管只有龙百川拿来的一半硬盘，榕声还是略感压力。

    没有另一半硬盘，303的秘密与为它牺牲的烈士一同，永沉海底。

    似是察觉到了龙百川的异常，榕声抬眼，皱眉疑惑道：“你还来干什么？”

    “我找你，是为了公事，也是为了私事。”龙百川敛下眉头，沉默片刻，语气突然急转直下，单刀直入道：“比起铁子的牺牲，我差点又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

    榕声起身，心头一颤，更是马上察觉出他的话里有话，声调也拔高几份：“什么意思？”

    “我找到苏伍的女儿了。”龙百川紧抿双唇，笃定道：“她是今年入伍的，由于成绩优异，又有特长，所以被崔婕招进了海军陆战队。崔婕告诉我，她放弃了出国读研究生的资格，还有加州大学的奖学金……我猜测，她一定是知道了什么，不然不会有这么巧的事。”

    “你的意思是，她是为了寻找苏伍的下落，才会放弃出国留学的机会。”榕声抬手，略显颤抖地摘下了架在鼻梁上的眼镜，不安道：“要知道我们的工作是完全保密的，她怎么会知道？”

    “我知道这件事以后，就暂时停止了她在女兵中队的一切训练。毕竟苏伍下落不明，我们能做的就是将家属完全保护起来。更何况据我方所知，苏伍作为303的骨干人员，手中还藏着一份303的绝密资料，我们想要找到这份资料，也许只有他的家人才会给我们带来帮助。”

    “她现在在哪？”

    “我已经通知了袁队长和崔婕，先把她在海训场保护起来，我们能想到的海盗也会想到。如果托马斯真的通过她找到了那份资料，那铁子真的白白牺牲了。”

    龙百川的话条理清晰，掷地有声，榕声略略思索片刻，出声问道：“那孩子叫什么名字？”

    “她叫苏熹微。”

    在结束了一整天的训练后，苏熹微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已而夕阳在山，人影散乱，号角声乍起，和水成调，盛世长歌。

    苏卫没有选择和他们一起训练，而是依旧坐在一艘倒扣在海滩上的破旧木舟上，努力里向自己家乡的方向极目远眺。

    “干什么呢，你看样子比鲁炎病的还重，他都选择面对现实了，而你还沉浸在梦中的远方。”苏熹微挥了挥沉重酸痛的胳膊，在一天超负荷的训练中，堆积的乳酸几乎要让浸透她每一寸骨骼肌肉。

    “我不爱看戏，但我第一次见那个小子收起笑脸。”苏卫抬了抬下巴，示意道：“好像和那个家属有关。”

    苏熹微顺着苏卫的目光看去，却见蒋小鱼已经扔掉了手中的扫帚，虽听不清他们说什么，但苏熹微还是一眼看出，蒋小鱼挂在脸上的实在是不能称之为微笑。

    微笑是内心的喜悦盛放而出的葩华，蒋小鱼的脸上显然是水土不服而结出的枳实。

    “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好像在谈情说爱。”

    “她要结婚了，新郎不是他。”苏卫摆动着从船顶垂下的腿，歪头道：“很明显。”

    “这就是我为什么不爱和你分享大事小情的原因，面对有些事，你总能辛辣的道破事情的本质。”苏熹微耸肩，瞪圆了眼睛坦然道：“这件事告诉了我一个道理，你对世界投以假笑，世界会回报你一个耳光，你是虚情假意地对这个世界，但它是真心实意想扇你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