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鹤君难以置信地又问了她一遍：“什么孩子？谁的？”
胡一清这才反应过来：“不不不，不是真的有一个孩子。”
吴鹤君反应了一下，差点晕过去，脸色有如红绿灯，在一瞬间变了又变。他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又扶着胡一清坐下：“小清，你先坐。”
她在椅子上坐好。他蹲在地上，抬头看着她，语重心长：“小清，我们的事先放在一边。你要知道。你还这么年轻，人生才刚刚开始。你不可能现在，在校学生，养一个孩子，你能明白吗。”
胡一清深吸了一口气：“你还是没明白，我……”
“我知道，也许是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但是不值得，你还这么年轻，他如果真的喜欢你就不会这样对你。我是很喜欢你，但是也不可能爱屋及乌，喜欢你到能跟孩子姓的程度，没有几个男人能做到，这些你都明白吗。你看看小梨，你想变成这样吗？”
小梨本来在和牛肉条奋战，被点了名字，就抬头看了看他，喵了一声。
胡一清沉默了一下，推开他，站起来，活动活动筋骨，连着翻了几个跟头。小梨吓得窜上猫爬架，吴鹤君也吓得魂都飞了，要接她又不敢接。胡一清稳稳当当地站在地上，说道：“首先，我没怀孕。其次，我他妈还没脑残到一声不响带球跑，自己默默咽苦水，求别人接盘的程度。不要侮辱我的智商。”
“那到底是什么孩子？谁怀了你的孩子吗？”
“不不不，我没那本事。是观念中的一个孩子。你坐。”胡一清按着他坐在椅子上，继而蹲在他面前，语重心长，“你今年也老大不小了，该为自己的以后做打算，你能明白吗？你处对象，不能只出于一时冲动。你要考虑，你要和什么样的人结婚，是否要孩子。或者是，你要给你的孩子，挑选一个什么样的母亲。什么样的女性，能成为你的伴侣，和你度过余生。”
“所以，你就假设了这个模拟孩子，用来衡量我值不值得你喜欢？”
“太聪明了。”
他古怪地笑了笑：“这……？你是不是出生的时候就想好在哪埋了。有必要想得这么远吗？婚姻这种话，怎么会从你嘴里说出来。这不都是大人的事吗。我们这种小屁孩只有给人家滚婚床的份。”
“啊？谁结婚还用你这么大的童子滚床？不怕你尿炕啊？”
“烦人，别打岔。”
她笑了两声，又笑不出来了：“所以。你从来没觉得，我可能会是你的结婚对象，连这样的念头都没有过。”
“我想过才不正常吧？”他说着，恍然大悟，“原来，你曾经有那么一瞬间，想过我做你的，丈夫？”
“才没有。”
他不由得咧嘴傻乐：“原来有这么喜欢我。居然今天才冲我。你上辈子是忍者神龟吗，这么能忍。”
胡一清正要说什么，手机响了起来。她拿起来一看，竟然是段旋音的电话。这个重度社恐，平时就连语音消息都要转文字，给她打电话一定是有要紧事。她接通电话，对面的段旋音劈头盖脸就是责问：“你怎么回事？真和那个擦边猫搞到一起去啦？”
胡一清叹了口气，看了看吴鹤君，背过身去，小声说道：“别闹，回去再跟你说。”
吴鹤君皱皱眉：“遮遮掩掩。谁啊，还要背着我。还说是观念中的孩子？孩子他爹找上门了是吧？”
段旋音接着质问：“有什么不能大大方方说的？这门亲事我就是不同意。我这就去店里找你。”
胡一清只好打开免提：“行了行了，开免提了。这是段旋音，这是吴鹤君，你们有话就说吧。”
“师妹你好~”
“师兄好。”
吴鹤君拿过手机：“正好刚才和小清吵架。你来评评理。这家伙，刚刚和我处对象，就逼着我考虑结婚的事。你说说，这是咱们这个年纪该考虑的吗。”
胡一清说道：“哥，你都成年了。居然不为自己的婚姻和家庭做打算吗？你怎么这么不负责任啊？”
段旋音笑着打断他们：“我明白了。其实，我觉得，这件事本身就没有对错。因为你们两个是两种不同风格的人，考虑事情有不同的角度，所谓横看成岭侧成峰。小清呢，脚踏实地，方向感明确，坚持不懈孜孜不倦地奔向一个又一个目的地，永远有向往。吴师兄呢，就闲云野鹤，淡泊随性。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人生就像是观光，看看风景就好了，去哪真的不必太在意。所以，你们两个对八字没一撇的婚姻，有不同的看法。都没什么不对的。”
吴鹤君赞许地说道：“看看人家段师妹，说话就是有水平。”
段旋音接着说道：“所以说你们不合适嘛。你们根本是两个不同节奏，不同步调的人，互相磨合会很累的。小清火急火燎往前赶，吴师兄就扬当二正往后退，距离会越来越远的。”
“嘶——你这小姑娘蛋子怎么回事？上次谁给你盖的社会实践章？谁说的下辈子给我当牛做马？怎么现在来烧哥的后院？”
“我可以被你当做牛马，但是不能卖友求荣，小清是无辜的啊。吴师兄这样的花蝴蝶怎么可能在她这么一个榆木疙瘩上吊死。”
“她是榆木疙瘩我不反对。可我怎么就花蝴蝶啦？”
“不是花蝴蝶吗？那你怎么净出幺蛾子事？”
“我……”吴鹤君语塞，气急败坏地推了胡一清一把，“小清你说句话呀!”
胡一清本来还在考虑，此时厉喝一声：“都住口!”
屋里终于安静下来。
胡一清叹了口气：“音音。我想尝试一下。能行就行，不行我认了。你的反对很有道理，但先别反对行吗。我真的，第一次喜欢一个人。至于，什么节奏不节奏。既然是我冲他，那就得我试着跟他的节奏走一走。”
段旋音也叹了口气：“好吧。既然你有心理准备，没有被突如其来的爱情冲昏头脑，我就放心了。不说了，我怕吴师兄扑过来咬我。撂了。”
电话被挂断了。
屋里久久的沉默。
小梨从猫爬架上跑下来，吧唧吧唧吃碗里的牛肉条。
“第一次喜欢一个人吗？”他握住她的手。
她有些害羞，点头。
“太谢谢了嗷，哎嘛。太荣幸了。下次有这么好的事还得找我。”
“滚。”她甩开他的手，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脸上难得一见的脉脉柔情就这样化为乌有。他挠了挠头，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是故意煞风景。他被这样热烈地表达喜欢，已经没有任何一句话可作为回答。
杜闻跑上楼，正好看见胡一清黑着脸给猫换水，吴鹤君红着脸铲猫砂。他奇怪地问道：“怎么啦？刚刚在楼下听见你们说话，就不像谈情说爱。怎么第一天在一起，还没捂热乎就吵架。”
“没什么没什么。”吴鹤君扑过去，要带着他下楼，“小情侣总要有点摩擦，才能擦出爱的火花。你没事了吧？你累了吧？别不好意思说，我知道你想回家。”
“诶——”
“对了对了，临走别忘了把垃圾顺出去。”吴鹤君又跑回来，拎着猫砂袋子递给他，“多谢多谢，慢走啊——”
“等等，卷帘门关着我出不去。”
“哦哦哦哦好。”
吴鹤君追着杜闻跑下楼去，楼上只剩下胡一清，和几只小猫。
小梨吃光了盆里的牛肉条，还是意犹未尽。胡一清把它抱起来。软软热热的小猫咪，雪白的小爪子搭在她臂弯，瞪着圆圆亮亮的猫眼睛打量她。她看着看着，明知道小梨没驱过虫，还是忍不住吧唧亲了它一口。她突然又想起刚刚他的吻，那一吻被她躲开，遂落在她脸颊上。所以，足够喜欢，就会这样情不自禁吗？难道自己还是不够喜欢他？或者，她的喜欢，更多地出于理性考量的理，而更少地出于情难自禁的情吗？
所以，喜欢，到底是什么呢？
他又从楼下跑上来，在房间门口，她听见声音一回头，二人对视。两个人尴尬地笑了笑，她垂头：“对不起，在一起第一天就和你吵成这样。可能是因为，我不擅长喜欢一个人吧。不过我可以学。”
“没啊。和你吵架，挺好玩的。”他走过来，从背后环着她的腰抱住她，下巴搭上她的肩膀，好像能感受到对方的心跳，“刚刚突然忘了。从牵手到接吻，中间还有一步，拥抱。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
“刚刚一上楼，看见你抱着小梨。按照你的标准，我想，如果以后真的有这么一个媳妇，一个孩子，我还挺高兴的。”
“那你家孩子还挺特别的。一身毛，冬天省得穿秋裤了。”
他被她逗笑了，她也笑了。
她笑过，有些黯然：“我们真的会越来越远吗。可是现在，我们明明离得这么近。”
“不会啊。怎么会有两个人完全一模一样。你走慢点，我走快点，总能跟得上。有距离不怕，只要牵着手，就不会走丢。”
她听得感动，觉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故意说道：“真是小猫咪戴胸罩，一套又一套。都被你忽悠瘸了，怎么走得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