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啊啊啊？”
苍华掏掏耳朵，被原主的惊叫震得耳膜嗡嗡作响：“你可以表示惊疑，但请不要摧残我的耳朵。”
“不、不好意思……”原主连忙致歉，“但你真的搞错了，族长大人向来和善可亲，今天你也看到了，你那样无礼，他非但没有责怪你，还称赞你呢。”
“而且他可是族长大人哎，是守护我们林城的大英雄，他怎么可能会害我们呢？”
“是不是，一探便知。”苍华如飞燕般轻巧落地，贴着墙角一路潜行至主殿后窗，翻身入内。
林城都在紧急召开着战前会议，是以族长并未在家。
主殿内空旷又漆黑，原主压低声音，以生怕别人发现的细小音量说道：“你看，房里什么都没有，你肯定搞错啦！”
“做坏事肯定要偷偷藏起来啊，找找看。”苍华开始翻箱倒柜，又说道，“话说，你可以不用这么小声，我们是在我的脑袋里交流，其他人听不到的。”
原主后知后觉，恢复了正常的音量：“你之前说找到了蒙面人，是谁？”
“你猜。”苍华拿起一张卷轴，上面写满了族中繁杂的琐事，她一撇嘴丢到了身后。
“喂喂，别乱扔……”原主劝阻，见苍华听话捡了回去，这才继续刚才的话题，猜测道，“不会也是族长大人吧……”
“答对了。”
原主瞬间苦瓜脸：“你为什么猜测是族长大人？”
“这可不是猜测，我是有证据的。”她指了指自己的手腕，“还记得我打伤蒙面人的手腕吧，刚才，我看到你们的族长大人右手腕上缠着绷带。虽然他藏在了袖口下，但还是在抬手时不慎露出来一丝。”
“而且我和蒙面人交过手，你们林城能在我手下过几招的，屈指可数。这两项加起来，已经有九成的可能了”
原主心理上还是不能接受，辩驳道：“也不能仅凭这点便断定是族长呀。或许……或许是族长大人在哪里不小心碰伤的，和我们的事并无关系……况且你们只交手了两三招，很有可能误判了蒙面人的实力……”
原主的声音越来越小，就连她自己都有些心虚。她在质疑的可是前尊主大人啊，也许手腕上的伤会有错看，但对蒙面人实力的评估，整个林城，不，整个大陆都没有几个人能比她看得更准的……
“运气不错，有发现。”苍华在书桌底下发现一个机关，捣鼓了一会儿后，只听“咔哒”一声，暗格打开，“不是密室……”
苍华略有失望，她拿出暗格中的东西，借着微弱的月光，勉强看清那是一本花名册。
花名册看起来有些年头，内里用朱红色的墨汁记录了一些名字，粗略估算不下百人，越到后面，朱红色越鲜艳，直到她们看到了林瑶的名字。
“这是三年前的。”苍华指着瑶字的右下角，原主这才发现，每个名字的后面，都有用细小的字体写着一串数字，而林瑶后面的数字，正是1734——她失踪的年份。
“这不会是——”原主不敢置信的向下看，朱红色的字迹像血一般刺目，她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林华 1737
以及——
林铃 1737
原主只觉脑袋轰一下炸开，大脑一片空白，无法思考。她陷入了沉默，仿佛不说出口，一切便不会成为事实。
“这是被害人名单及其死亡年份。”苍华啧了一声，指背抚在林铃的名字上，遗憾道：“还是来晚了吗……”
她合上花名册，发现花名册的扉页用极锋利遒劲的字迹写着一句话，仿佛字迹越深刻，越能说服自己去执行下去。
——“为了林城的未来。”
苍华不禁低声念了出来。
突然，房间内烛光乍亮，晃得苍华眼前一片模糊。
她努力眨眼分辨，见面前有一后背宽厚的男人身影向她徐徐走来。
“是啊，为了林城的未来。”男人重复着花名册扉页上的句子。
苍华终于看清——族长面色冷冽地站在她的面前，一改此前和蔼可亲的模样。
她本能地后退，却脚底一软，身体“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
有哪里不对劲……她的身体，使不上力气……
她努力起身，却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
视线里，掉落在地上的花名册被一只粗粝有力的手指捡起，族长蹲在她的面前，似是夸奖她般说道：“你很厉害，你是第一个破解机关发现花名册的人。我原以为，今晚你会无功而返。”
暗格机关确实很复杂，但奈何她前世闯荡过太多的秘境，这个机关就有些小巫见大巫了。
不过她倒是很在意他的后一句话，问道：“你知道我今晚会来？”
“是啊，你从小便不会放弃，就像林瑶失踪了三年，你便固执地找寻了三年。”
“林瑶……真的是你害死的？”
“没错。”
虽然此前已有九成确定，但真正得到幕后黑手的亲口承认，她还是有点替原主难过。
还有林铃，林瑶，以及其他百余个她不认识但记录在册的林城人，他们对他无一不是无条件的信任与崇拜，却都被他弃如敝履，如棋子般随意摆布。
他们本该有光明的未来，却都被安排着走向尽头，献祭给了效法结界。甚至有些人，至死都不知道害死自己的凶手，竟是他们的族长大人。
苍华前世见过太多的城主为护卫百姓所做过的牺牲，轻则以一己之力只身血战妖兽，重则满门忠烈一家老小皆战死沙场。对于林氏族长的作为，她很难不嗤之以鼻。
族长似乎知道她心中所想，叹道：“曾经，我也和你一样，鄙夷前族长的所作所为，所以我接任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废弃掉效法结界。我年轻的相信，只要林城子民齐心协力，就没有过不去的坎。直到……”
他停了下来，陷入了痛苦的回忆：“直到二十年前的一次兽潮。那一次，没有人被献祭，效法结界脆弱异常。铺天盖地的鸟妖轻而易举地突破了结界……那是我见过最惨烈的一次防卫战……”
“后来，我便再次启用了效法结界。以一人之性命换千万人性命，虽为世人所不耻，吾亦往已。”
“你可以这么做，但你不该诓骗隐瞒。”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族长深吸一口气，面色趋于平静，“我不需要你的理解。”
苍华见他毫无悔改，改问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一些上等的毒粉。”族长抖了抖花名册，微不可见的白色粉末从空中飘落，“无色无味，却能瞬间放倒绝世高手。”
“这是我从一位预言师那里高价买来的。本想哪天遇到化形妖兽做杀手锏，却不想如今用到了你的身上。”
“那倒是荣幸之至。”
苍华不想她为数不多的两次跟头，竟都栽在了毒上。她努力运转灵力，发现灵海像是被冻结了一般，这种感觉，竟像极了前世言若下给她的毒。
族长打量着她的表情，突然说道：“你不是林华吧，林华那孩子胆子比较小，可不会像你一样三番五次的顶撞质问我。你是谁？为何乔装打扮成她？”
“你想知道？”苍华白了他一眼，“不告诉你。”
“……”族长眼神暗沉，道，“林华是我亲眼看着沉入湖底的，那时你也在？”
苍华心中一突：那片湖，果然有问题。
但鱤鱼妖修为不高，不是真正的湖底杀手，那还有什么潜藏在湖底，竟连她都没有发现……
见她沉默不语，族长看起来也无心再问：“无妨，只有年轻人才在乎真相，我这种老头子，只要结果就够了。”
他站起身，整个人走离了苍华的视线范围。她看不到他做了什么，只听“哐当”一声，似有什么暗门被打开了。
苍华心想：这里果然有密室。
看不到时，听觉变得尤为灵敏。耳边有细微的“沙沙沙”的声音，似有蛇在地面爬行。
族长声音低沉：“你既救了林华，便替她完成林城子民的使命，整个林城都会感念你的付出，我也会将你写入花名册中，待他日功成，供后世人祭拜。”
苍华白眼要翻到天上去了：我谢谢你哈！说得这么好怎么不把你自己写进去！
脚腕被什么东西缠绕，一股巨大的力量猛然拉拽着她向后极速退去。一番天旋地转，她向下坠落，又被拉进漆黑不见天日的密道中。
阴暗潮湿的味道扑面而来，肌肤所触皆是粘腻。
她又被拖拽了很久，久到她都怀疑自己脱离了林城的范围。
但显然没有——一路过来，她并没有撞到效法结界上，她还在林城之内。
终于，一切停了下来，她被拉至悬空，细长条的触感束缚住她的全身，将她呈一个“大”字吊在半空。
眼睛逐渐适应了密室中的黑暗，她这才发现，拖拽她一路过来的东西，竟是一株藤妖。
藤妖的枝条极为茂盛，遍布了整个密室，甚至盘旋而上，爬满了整个屋顶，密密麻麻看不到一块砖一片瓦。
她的正下方，悠悠的亮着一片光，借着光芒，她看到面前一尺之外，似乎也吊着一个人。
那人低垂着头，看不真切面容，而苍华却觉得分外面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