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勇者相逢(一)

    院墙边有人步履匆匆,走走又停停。

    柳淮烛警惕地朝四周张望了下,双手挟上晕过去的宫女,往一处僻静无人的地方挪去。

    移步到一棵光秃的柳树后时,她听见朱墙的另一边,有个人忽然道:“你的人查探到什么了吗?”

    另一个人沉默片刻,吐出了两个字:“没有。”

    “没有?”那个人冷笑一声,“事到如今,你心中竟然还有犹豫?南州匪寇猖狂至此,你别告诉我你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南州匪寇?柳淮烛觉得这四个字似乎在哪听过。

    心下犹豫着要不要再凑近点听听,就听那个人又接着说:“还是因为……他们是十四洲的人,他们在那场洪涝里帮过你,所以你现在,又开始动摇了?”

    十四洲?!

    柳淮烛越听越觉得不对,低头看了眼那个晕过去的宫女,想了想还是往朱墙那边更凑近了一点。

    这院子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事,几乎没什么人往这边走。柳淮烛有些心不在焉地在脑中搜寻着有关“南州匪寇”的踪迹,一个没留神,叫宫女被树枝绊了一跤。

    “喀嚓”声在这无人的院落里格外刺耳,连一瞬间的静默都显得那么窒息。在柳淮烛耳里,那两个人的脚步正往这面偏移。

    她的血逆流而上,一手抓过那宫女的脚,准备将人扛上肩头寻个地方躲避。

    忽看那拱门里跌跌撞撞跪下了一个宫女,她双手端碟向上,头死死垂在碟子下,声音要泣不泣的,很是慌张:“相……相爷饶命,我找不见管事的嬷嬷,这茶水要送往哪宫一时忘了,惊动了相爷……”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什么辩解的话都再说不出来,唯有口中不停重复着“相爷饶命”。

    柳淮烛的身姿往角落里掩了掩,总觉得这一幕有说不上来的怪异。

    余光看见拱门那,有个正值壮年的男人俯下身来。柳淮烛看不见他的脸,只看见那只手抬了起来,钳住了宫女的下巴,迫使她看向自己。

    “那声音是你弄出来的?”

    宫女慌慌张张地应着“是”,那只手忽钳着将她的脸偏向了一边,柳淮烛连忙更朝里躲了躲。她听见人问:“晚宴的酒备好了吗?”

    宫女语带啜泣:“按、按相爷的吩咐,都准备好了。”

    他似乎还想再问,另一个人却伸手止住了他的暴戾。他叹息了一句,说:“好了,萧玺。”

    萧玺冷哼了声,收了手站起来,拂了下衣袖,抬脚要离开。

    在跪地宫女隐约的抽泣里,柳淮烛听见萧玺扬长而去时的警告:“金霄,叫你那些在十四洲的人快些动手,你该知道我要什么,不然这天下……”

    “我知道了。”金霄打断了他的话。

    良久,他补上了一句:“俞野说没在城外找到人。”

    萧玺笑了声,回道:“没关系,他中了箭。一颗随意可捏碎的棋子而已,掀不出什么风浪来。”

    ……

    柳淮烛最终还是没能找到有关“南州匪寇”的只言片语。拱门边的人陆续离去,她在角落里躲了会儿,确定四下再无人来去,便抓住宫女的手,挪着人往这院里的空屋走去。

    十一月的天昏沉沉的,低压着将所有花草的颜色都变得万分颓然。

    柳淮烛进那空屋子的时候,天边有云慢吞吞拢了过来,云后正有金光流出来,却被拢过来的云又盖了回去。

    云霞明灭间,柳淮烛成了渭城宫中的一个小小宫女。

    宫女的装束不比她自己平常穿的,一上身便觉得有些束手束脚。她微微适应了一下,便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

    皇城很深,柳淮烛走到拱门边时,回头看了一眼那棵柳树。

    柳树已经长得无比高了,可还是越不过朱墙。柳淮烛想,这院子空空荡荡的,真是缺少人烟气,如果可以的话,这样的院子势必得安上一架秋千。

    无论是四季哪时,只要出了太阳,倒在秋千上晃一晃,懒散得出奇,也舒适得出奇。

    这么一想之下,她哼笑了声,握紧了腰间藏匿着的短刀。待她杀了齐庭,天下众人便皆可有这般懒散快意的时光去过活。

    潦倒?她要皇权变成一个潦倒的存在。

    初出茅庐的姑娘蛰伏在这森严无情的殿宇丛落中,看着周遭一点一点暗下来,直到夜来临了,幽幽灯火亮了起来。

    溢满皇城地点缀在其中,要整个宫门都拜倒在这片星星之火下。

    柳淮烛从暗处出来,悄悄跟上了一支送餐的队伍。灯火将她们的影子一一打在了墙上,她偏头看见了,只觉得有些可怖。

    所有人的模样都在灯烛摇曳里变了形,恍如什么怪物,她也不例外。

    柳淮烛一下打了个寒颤,神思游荡间,殿门到了。

    檐铃忽然叮铃了一声,拽回了柳淮烛飘摇的思绪。舞姬的长袖破门而出,将将停在她面前一寸的距离,柳淮烛微微挑了眉,向后仰了一点。

    顺着长袖,她看见舞蹈着的姬女冲这边一笑,立马将袖收回,如异域的神女般,跳着那一曲婀娜多姿的舞。琵琶声和着她,宫灯亦照着她。

    红绿之间绵延的盛意,似乎令那位美姬成了一瞬的主角。而柳淮烛明白,这场宴会的主角,势必不会是这个舞女。

    在踏进门的那瞬,柳淮烛立马低下了头。跟着前边的宫女一起,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的点心,端在了那几个无比尊贵的权贵面前。

    她学着旁人谨小慎微的模样,将双手交叠在自己的腹前,眼观鼻鼻观心,低眉走到了主座旁,甚至连眼神都没分给座位上的男人分毫。从始至终,她都在好好扮演一个守规矩的宫女。

    宫灯很亮,清晰地照出了每个人怀着的别有用心。

    柳淮烛心无旁骛地盯着自己的鞋尖,就那样听见了男人的一声笑,混在琵琶与檐铃的声音里,无端生出了一股无可奈何的意思。

    柳淮烛微不可见地皱了眉,似乎……在哪听过这声音?

    没来得及等她细究,座下的人开口了:“万家灯明渭城,皇上可还喜欢?”

    这道声音可更熟悉了,柳淮烛毫不费力就认出他是白日里在拱门边的那个人。他叫什么来着……?萧玺,对,他叫萧玺。

    她身边的人闷咳一声,回:“萧卿,朕早说过不喜铺张浪费,你看这场宴会,好看是好看,就是不知今日之后,又有多少银两平白在这其中流去。”

    嗯?这是齐庭能说出来的话?

    而座下,萧玺斟了一杯酒,蓦地站了起来。

    那双看起来就昂贵无比的鞋缓缓进入了柳淮烛的视线,她看着它一步步靠近这把椅子,一阶阶走了上来,最终停在了沧珈苜的天子面前。

    他微微向前俯下,举着酒杯的手停在了半空:“皇上,这是给你讨喜头呢,你看你,宴开后就咳嗽不止,似乎身子骨越发不好了。”

    萧玺咬重了“越发不好”四个字,谁都听得出来这是在警示这位天子,可天子偏偏要装不知。

    他忽然偏头猛咳起来,这座位四周无人,柳淮烛不得不硬着头皮掏出来一块绢帕,忍着恶心半跪在一边,举着绢帕在天子面前。

    她真想索性就不要什么计划了,直接掏出短刀来捅进这个狗皇帝的心窝子里。

    男人咳出来的血落在帕子上,一下又将她的理智拉回来。

    不行,不能这么做。齐庭这狗东西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这其中必然有什么古怪,她还是再等等看。

    正当她胡思乱想之际,男人说:“前阵子入冬太快,染了些风寒,把些陈年旧疾都牵了出来,人看上去是有些虚得紧。”

    萧玺冷笑了声。不知是不是柳淮烛的错觉,她感觉这个人的目光在自己的身上逗留了一阵,不过也仅仅只是一阵,他就又将目光放在了主座的男人身上。

    他说:“臣知道,不过有些事情,臣还是想讲。”

    他站直了身体,以一种高位者的姿态垂眸在两个人身上。柳淮烛仿佛听见了酒水摇晃的声音,那冰冷的玩意儿碰撞在银铜酒杯里,凉得像是涣椽江的江水。

    萧玺强硬开口道:“依臣之见,这税收,减不了。”

    非是什么商量的口吻,柳淮烛一点儿没听错那口气,活脱脱一股“我说减不了你就不能减”的口吻。

    她猛然反应过来一件事:他们俩到底,谁才是皇帝?

    或者说,这主座上的人,真是齐庭?

    柳淮烛生了疑,收了帕子站在一边,不动声色地摸了摸自己腰间的短刀,想着要不要再听听。一直没什么声响的另一个人却忽然插嘴进了这场拉锯。

    金霄没什么感情地开口:“皇上,听闻游荡在十四洲附近的南州匪寇近日行动愈加猖狂,您看要不要我和左丞相派人前去,剿灭了他们?”

    “不用了。”男人不悦地开口,“渭城的事还没盘算清楚,手就要伸那么长去管十四洲的事吗?”

    他话难听得太过直白,让萧玺一下挂了脸。

    萧玺阴沉着脸,一下将酒杯摔翻在地,而后退了一步,做了一个极其敷衍的礼:“是臣等僭越了。”

    那酒杯沿着台阶一路滚了下去,酒渍氤氲开了一道星河。萧玺起身的时候,说:“不过还望皇上好好想清楚,渭城究竟,还有什么事是没盘算清楚的。”

    檐铃又在响了,柳淮烛忽然看见一片似桃花的花瓣撞上了宫灯,跌了进去,摔了个灰飞烟灭。

    萧玺就那样拾步出了门,殿门迎着风,柳淮烛听见随风飘进来的,是萧玺带着怒意的话。

    “分不清楚自己几斤几两,还真当自己能在那个位子上安然无恙地坐下去。”

    金霄撇了门口一眼,也不多管什么,夹着桌上的菜:“皇上,吃吧。”

    “呵……”

    真是嚣张狂妄的两个臣子啊,柳淮烛想。

    她盯着自己的鞋尖看了很久很久,久到不知什么时辰了,这场莫名其妙的生日宴终于散了。

    在她看来,这场生日宴的目的直白得有些刺眼。那根本不是为了什么讨喜头来的,只是她也看不出来其中的门道,只明白那剑拔弩张的氛围里,流露的是一股凄凉。

    舞女早就退了场,她以为会出现的那一幕刺杀也早已烟消云散。

    柳淮烛几乎能断定这个人不是齐庭,她匆匆洗了一把帕子,没管上面的血迹洗掉了没,就走出了殿宇。

    她要找到这个人,她要问他这是怎么一回事。

    方一转角,就在黑漆麻乌的一座石山后,听见了那个人开口的声音:“咳咳……”

    他又咳了两下,想来身体当真是不行的。柳淮烛止住了脚步,站在那听他道:“我知你并非宫中之人。若要论究目的,不外乎是来杀我的。”

    “不过姑娘,我仍要劝你快些出宫去,离开渭城,回到你来的地方去。这座围城里杀机众多,要我命的不止你这么一个。”

    “我早晚会死在某些人的手中,但姑娘若因为我,平白无故丢了命在这里,反倒让我手上无端沾了一条性命。这种行当,我可不愿。”

    柳淮烛僵在原地,她不知该怎么形容那刹那的心情,三分震惊里夹杂了四分不愿相信。

    她的短刀拔鞘而出,横在了空中:“你是,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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