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言情 > 山柳济人间 > 雨后初谈(二改)

雨后初谈(二改)

    那行人来得很急,以一青年为首。马蹄践踏过泥泞的路,不稍一会儿便离破庙极近。

    庙内,曹荀握紧了剑:“将……公子,有一拨人正在靠近。”

    他凑近沈牧仪:“应该不是我们的人。”

    沈牧仪未有应答,耳廓微动,庙外马蹄声清晰钻进他的耳朵。

    闭眼片刻,他道:“十一个人。”

    “什么?”

    他不应曹荀,俯身上前:“姑娘,得罪了。”

    “啊?什么……”

    柳静姝话还没说完,原本坐在地上的沈牧仪“噌”地起身,她只感觉到一个高挺的人挡在了自己的面前。

    什么都还来不及反应,胳膊便被他一拽,转了几圈。

    等她再回过神来,自己就已经和沈牧仪面对面地,藏在了一个狭小的空间里。

    “你待在这儿别动,外面我来解决。”

    他将人安排好,摁下铜壁内的机关,便出去了。

    柳静姝就着一壁之隔,听到这个男人有些发闷的声音传来:“曹荀,一会儿你注意盯着这边,护住这位姑娘,别让她受到伤害。”

    她听到曹荀沉声应过一声“是”。

    而后,空气中徒留静默。

    佛像内的柳静姝不禁揣测起两人身份来。

    若说竹屋里的那个中年男人身上的贵气,是由一身低敛的有钱感带来的,那这两个人的贵气,许是来自眉眼间对万物尽握于手的那种轻松感。

    尤其是,那位被称作“公子”的。

    不一会儿,那残破的门便又被撞开了。

    “咯吱咯吱”的声响将空气搅得更加胶着。那行人虽带着斗笠,但挡不住雨势庞大,更莫说途中被个没用的蠢东西拦了去路,算是淋了个彻底。

    此时进门,身上的水滴滴答答拖下来,在庙内的地面上拖出几道水渍。

    柳静姝的神经随着水渍挪动的行迹,被一点点揪了起来。

    她紧张地吞了口唾沫,脑中实打实下了个定论:今天真不是一般的倒霉!

    十一个人的衣着明显不是芦国人,领头的青年人下了命令:“在这先躲个雨,休息休息。”

    余下十人齐齐抱拳,应道:“是!”

    青年人走近几步,见到那堆未燃尽的柴草,身姿一顿,抬手便将腰间的刀抽出来一截。

    “何人在此!”

    庙内无人应他,片刻后方听见一声冷笑。

    青年人循声看去,只见木柱后站了一个似笑非笑的男人。

    他顿时站直了身体,露出一截的刀“唰”一下被放了回去,气焰陡然嚣张起来:“哟,原来是赫赫有名的沈将军,在下真是眼拙啊。”

    青年人走近沈牧仪,虽与他差不多高,但总像在无端彰显着自己什么。

    沈牧仪听他意味不明道:“我们还真是有缘。”

    根本不管这人的阴阳怪气,少年将军双眸轻瞥过他,淡声问:“你为何来这边。”

    “自是奉了命令。”

    “命令?”

    “沈将军书信一封去问问上边,不就知道了?”青年男人以指敲了几下旁边的木柱,状似刚想起来般,自顾自又道,“啊,对了,沈将军不需要去问,你知道的。”

    佛像内的柳静姝竖起耳朵。

    她听见那人走了几步,似乎停在了佛像边。

    语调低垂而又缓慢,却像是一把钝了的刀:“毕竟当时沧州的景象,沈将军可都看在眼里。”

    沈牧仪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捏紧成拳。

    “沧州。你们是护送布匹来的。”

    那人笑了几声,讥讽道:“沈将军想起来了。”

    沧州?佛像里的柳静姝想到了一件她沿路听来的事。

    芦国国号萧成。

    萧成十八年春,两国交战第三年。

    槿兵于芦国沧州一战大获全胜,这是两年多来,槿兵少有的胜仗,一时气焰无比嚣张,大肆掠夺沧州百姓的物资,百姓一瞬如坠炼狱。

    芦国如今的皇帝萧吟,派了一位少年将军领军赶往沧州。

    听说那位将军很有本事,十七岁初入军时,便识破槿兵之计,退其敌兵。

    奈何当时沧州的情况已经无力回天。

    戍边军因惧怕被罚,败仗后迟迟不愿上报。由邻城军队发现异样后,才上报朝廷,然这位将军即使有逆转乾坤的本事,也救不回已经被屠了一半的城。

    据说当时槿兵提着一个死去孩童的头颅,以剩下半个城的人命做要挟,嚣张地要他同意芦国每年收购槿国的布匹、粮食等东西。

    少年将军别无他法,只能先稳住槿兵,以需问过朝廷为由,加急兵报百里,将消息送到了萧吟的手里。

    萧吟收到表述着沧州困境的军报后,终是做了同意其要求的决定。

    现下,这个人说自己是护送布匹而来的。

    这是一个很尴尬的场景,因为沧州之后,济塘沦陷。

    沈牧仪眼中翻过滔天巨浪,看着这几人的神色带上几分厌弃。他很想就这么上前,一把揪住这个人的领子,狠狠挥上一拳,以替那些枉死的人出口气。

    但是不行,因为济塘,输了。

    这人目露张狂地蔑视过沈牧仪,有意踩上一脚他的痛点。

    “沈将军怎么不说话?是忘记了沧州,还是……在回忆济塘?”

    曹荀噌一下被点燃了火气,疾步上前想打一架:“你们这帮人……!”

    “曹荀!”

    沈牧仪呵住了他的冲动,一手拦在他身前。

    这一拦拦回了曹荀的理智,只是余怒未消,他侧头看向沈牧仪时还是一脸不可置信:他们这帮人居然还有脸说济塘?

    那人轻佻地撇着嘴,两肩一耸,摊着手道:“我们怎么?”

    “战场上输赢全凭自己,沈将军难道是输不起?”

    他状似后知后觉:“也对,毕竟这可是名胜天下的你,手里的第一回败仗呢。”

    “输了难免觉得丢脸嘛。噗……哈哈!”

    他说着说着,抑制不住自己的得意,放声大笑起来,连同手下十人,皆是目露轻视,附和着笑起来。

    说输?其实也不尽然。

    曹荀握紧了拳,气得牙痒痒。

    正当他想冲上去好好辩驳一番所谓输赢,却见沈牧仪后退了一步。

    曹荀讶然,不懂这是在干什么,便看见他匿在阴影里的手稍动了一下,继而听见石子撞上刀鞘的声音。

    “啪嗒”

    那人腰间的束带断开了,长刀摔到了地上。

    听见这声响,柳静姝实在憋不住,从喉间沁出了一声轻笑。很细微,淹没在剑拔弩张的尘烟里。

    她才管不着两国之间的恩怨呢。

    只是有人憋着耍起坏来,确实有点意思。

    但明显曹荀更无所顾忌,他径直笑出了声,像是在回报方才的嘲笑。

    一个武痴被人卸了武器,不亚于爱面子的人被当众脱了衣裳。

    他脸上的神色变幻莫测,即使在这样阴沉的光线里,都能看到那瞬五彩斑斓。

    他咬紧牙冠,一瞬难堪得像是被人踹了一脚,恨恨上前。

    在沈牧仪耳边威胁道:“做个交易如何?”

    柳静姝生了一点好奇心,她想知道那个人会如何回答。

    这种驱使下,她上前了一步,将自己贴在铜璧上,细小的动静这回倒是落进了两人耳朵里。

    只听沈牧仪四两拨千金般不咸不淡回:“不好意思,我不感兴趣。”

    “不,你肯定,会感兴趣的。”

    柳静姝感到有脚步朝这边走来了,一步一步,在安静的环境里走到了更靠近佛像的地方。

    而后,她感到那个人敲了敲佛像。里头瞬间响起两声沉闷的“当当”,柳静姝心头一紧。

    听他道:“想来济塘之后,沈将军也明白了些事。”

    “要不这样,你将这名女子交给我,我把贵军里,将军想要的那个人告诉你,如何?”

    女子?!

    柳静姝宛如被雷当场劈晕在地。

    这么说来,他从最开始进门那刻,就知道自己在场!

    她紧张地捏紧了自己的衣角,口袋里有几枚铜钱,脑中只剩一句:别是卦象出错了啊!

    那卦象里明明告知的是吉,怎么三番两次都像被鬼缠上了身,那么凶险!

    再说了,这跟她有什么关系啊!

    她听见那人敲动佛像的手被拿开,一壁之外,似乎有人走到了自己身边。

    隔着这铜铁,她听见人冷淡道:“你觉得我会应你?”

    “怎么不会?这人于你而言,只不过是一个萍水相逢的路人吧?用她来换你想要的东西,你亏了?”

    沈牧仪冷笑一声,嘲弄道:“俞公子,这可不光明磊落啊。”

    那人眼眸一瞬幽暗,也懒得与沈牧仪再多费口舌之争,一脚将刀勾到自己手中,便要使刀出鞘。

    风云涌动时,沈牧仪的脸在雷声里变得毫无血色,他一手握上剑柄。

    雷响刹那,剑出鞘。

    那位俞公子的脸色一瞬变得更加难堪。

    “曹荀!”

    不用多言,曹荀便知晓其中意思,他连忙守到佛像旁边,甚至低声安抚了句:“姑娘莫要害怕,有我家公子在,定能护你周全。”

    却见几只镖忽破窗而来,俞公子还未能将刀砍到沈牧仪的剑上,首先,挡了镖。

    “你安插了人在外面?”他惊疑不定,侧目朝窗看去。

    枝头三人当即给他来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弦乐表演,也不知道他们从哪弄来的琴与箫,弹奏间像是有千军万马疾驰而来。

    沈牧仪了然朝窗投去一眼,配合道:“既然俞公子准备在这同我动手,那我自然不是怕事之人。”

    “俞公子,这回,是我请你们众人留在这。”

    他说完便将剑一挥,那人吓了一跳,急急挡下一剑,问手下道:“外面多少人?”

    “大、大人,听声音,许是一卒人。”

    一卒人?那有六百二十五个!打得过吗?怎么可能!

    俞公子虽狂但不傻,若真有一卒人在外,他们必然交代在这。可他根本不想在沈牧仪这边落下风。

    话不过脑,只放狠道:“你难道就不怕皇帝怪罪下来?”

    “我护布匹来这,要是死在你们芦国,槿国必派大军压境,届时,你就是芦国的罪人!”

    沈牧仪闻言只觉得好笑:“我说了,我是请你们,留下来。”

    俞公子气极了,一刀丢向沈牧仪身后,方向竟是佛像!

    “我们走!”

    沈牧仪神色一暗,飞身上前挑开那刀。

    佛像内因铜壁的过滤,尖锐的碰撞声磨损了不少,不过依旧刺耳。

    种种声音齐齐停在一刹,俞公子的刀最终插进了老旧的木桩,那窗外的千军万马亦如一场虚无。

    柳静姝愣了片刻,听到外面人轻声道:“姑娘,没事了。”

    她听不懂那声垂息里的情绪,故而怔愣。便在那时,她见到了短暂告别的明亮。眸中是他的黑发,继而是那张脸。

    他将手递了过来:“出来吧。”

    柳静姝鬼使神差搭上他的手。

    良久,她才想起来问:“刚刚他要用我去换那什么的身份,你为何不换?我想那什么对你来说,应该更重要。”

    实难直白说出奸细两字,柳静姝只想掩面长叹——倒霉到家了,撞上这种场面。

    “我若用姑娘去换,难当君子。”他点到为止,忽问,“倒是我有些好奇,姑娘身上难道有什么特别之处,竟能让他说出那样的话来。”

    柳静姝眨了眨眼:“这我哪能知道?”

    只听他溢出一声轻笑:“刚刚姑娘还大言不惭,说什么这一路逢凶化吉,并没有遇到什么危险。但今天若是没遇上我,姑娘可就危险了。”

    柳静姝又眨了眨眼:“但……这不也是逢凶化吉了?我的卦象就是逢凶化吉啊。”

    未料面前人竟然得寸进尺:“既然我帮着姑娘化吉了,姑娘能否帮我一帮?”

    “帮什么?”

    “找奸细。”

    “这我怎么帮?!”

    剑入鞘,沈牧仪道:“姑娘接下来可是要去磐石关?”

    “嗯。”

    “我就在磐石关向东一里处驻扎的岽慕军里。”

    “公子!”曹荀错愕惊道。

    哪想柳静姝满面为难地朝他看去,折扇在她手上来回,艰难吐出来几字:“不用遮掩了。”

    她面有古怪:“我都知道他是将军了。”

    曹荀瞬间尴尬得红了脸:“将、将军。”

    将军并不应他,反像是要一口气把话全说完,又道:“相信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希望到时,我能得到姑娘的帮忙。”

    柳静姝不明白这人为什么这样自信,也看不懂他脸上变幻的神色,只觉得这是个有担当的人。

    只不过,奇怪了点。

    “那么,我先告辞了?”

    点了点头,她说:“行。”

    这下,沈牧仪是真的叹出气来了:“好,那你……多保重。”

新书推荐: 关于你穿越到世界之外那些事 不做恋爱脑后和幼驯染he了 与*******邻 [主蓝色监狱]不做恋爱脑后和幼驯染he了 小师妹她养狐为患 破道 她的小羊 她有恃无恐 咖啡有点忙 连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