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庙后依然是一片枯枝落叶,夜雾缭绕,将周围沁成鬼魅般的蓝色。

    封照炎告别姜时月后孤身一人,满脸的森郁不加掩饰,就连森森鬼气碰了他都下意识般地远离。

    又是庙内,人又不在,正是绝佳的动手时机。

    像是有无数厉鬼在引诱蛊惑,鬼哭狼嚎。

    腾腾杀意自隐秘深处传来。

    可他,为什么还没动手。

    紧张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涕泪纵横的妇人看到封照炎,如见到救星般地凑上来。

    “你,怎么进来的?”

    妇人急得声音有些哑:“小仙长,刚刚你和你师父进去不久,我相公又绕了出来,还把小宝给抱走了。可我发现,我相公居然是飘着走的,他绝对不是我相公!肯定是那妖女抱走了小宝,求您救救我的小宝……”

    妇人急得满面通红,不只是失去丈夫时的悲伤,是血肉相连的悲怆。

    暗夜中,少年墨发玄衣,目光冰冷,下颚线如刀锋般锐利,似乎比往常不可接近许多。还带着某种诡异的高不可攀,像是接近便会被吞噬殆尽……

    妇人打了个趔趄,但为了自己的孩子,还是抓住了眼前的少年。

    前脚走后脚出现的脸皮妖、被撤去的阵法、故意引诱妇人进入的妖物……这事似乎有点有趣。

    “你先出去,我去救人。”孟氏还是焦急难耐,恨不得亲自去解救自己的孩子,少年的声音毫无情绪,“你若跟着,会是拖累。”

    封照炎离开孟氏,便找到了柴房。

    也许庙内有其他妖物藏匿,在主庙宇里与男子翻云覆雨的是一个,掳走孩子的是另一个。

    只是进来后,在幽蓝的夜色中,笑盈盈看着他的,是熟悉不过的脸。

    柴房一角全是森森白骨,骷髅头正对着另一角活着的男人。

    他嘴巴被堵,呜呜地哭叫,旁边还坐着抱腿缩成一团的小宝。小宝看到封照炎,小嘴一撇害怕地想哭,又不敢哭:“哥哥救我,哥哥救我……”

    小孩年纪小,但对人有种本能的敏感。

    他有些迷茫,不敢接近身边这个跟大姐姐长得一样的女人。明明大姐姐那么好,可是这个女人……

    不知道为什么,他怕她。

    *

    女子身上全是妖气,顶着姜时月的面容浅笑盈盈:“我知道你喜欢这张脸,所以特别用了这张。”

    “抓小孩子,很有趣吗?”

    女妖笑了:“我不是得多抓几个人质吗?小孩子,最适合了。”

    “把这张脸换掉。”封照炎眼神漠如寒冰,像在看令人厌恶的东西。

    女妖换了个姿势,慵懒地伸了个懒腰,有些狡黠地眨了眨眼:“别这么心口不一嘛。那晚换了好几张脸,我看明明你就最喜欢这张。或者说,习惯?”

    “你跟这个女人,是什么关系?”

    那张脸。

    肃然的,放松的,关心的,有时也会瞪大眼睛带着些自己察觉不到的懵然……从来都是高高在上正气凛然的,剑气般明亮刺眼,从来不会有这种娇媚的姿态。

    某种被碾碎在尘土里,浑浊的赝品。

    封照炎没做声,只是表情更加阴沉,像在看一个死人。

    女妖却是来了兴趣:“你们是太玄的人是么?可你身上的灵力没有她这般充沛,如果我没猜错,你是她的弟子吧?”

    “你还有时间多话么。”

    黄色爆裂符飞出,女妖侧身一闪,再避开后,已经换了张脸……只是脸上蒙了层轻柔面纱,盖住了眼瞳下的脸。

    只是露出的眼睛秋水盈盈,似也是个美人。

    “好吧,我不用她的脸便是。我知道,真正重要的人,是不能允许被拿来乱用的。”女妖的声音显得缥缈恍惚,甚至还夹了些压抑的感伤。

    剑刃倏地刺出,是姜时月教导的剑法。

    可是此时,比姜时月考核徒弟时要流畅恣意百倍,招招杀意毕露,凶煞夺人。甚至还添了一些姜时月没有见过的招式,却是信手挥出,只以杀伐为目标。

    整个人已不存在。

    杀杀杀!

    这杀气连妖物都生了几分畏惧,“哼,你倒是比普通弟子强很多。”

    妖物天生敏捷,鬼魅状游移闪躲。只是封照炎剑势逼人,刀林剑雨般几次挨着妖物头发划过。女妖有些急躁起来,两段衣袖霍地生长,朝封照炎的剑卷去。

    “只是这也没用,你灵力不足,武器普通,奈何不了我!”

    奈何不了么。

    按现在的身份,确实此时不该敌过妖物。

    只是若是想取人性命,依旧有无数种办法。

    “那这样呢,你不是想救人吗?”女妖一巴掌隔空朝男人扇去,阴毒至极,“救他啊,看看你能不能保得了自己!”

    人质,派上用场了。

    可封照炎根本没动,眼角甚至滑过一丝嘲弄的森寒。

    活着浪费粮食的人,死了便死了。

    女妖愕然,“你够狠!”

    女妖手指微蜷张开,妖力如漩涡般朝封照炎袭去!不止,另一侧掌风直朝着角落瑟瑟发抖的小宝。

    与此同时,门外已经响起了匆匆的脚步声。

    小宝快哭了。

    大哥哥和大姐姐为什么要打架,而且看起来好像随时一方就要死掉一样。就像他养过的小白狗,那么可爱,毛茸茸的会摊开肚皮让他摸,可是被坏蛋喂了有毒的药,再也不能围着他叫了。

    他不想让大哥哥大姐姐有事……

    好想娘亲,想爹爹,不过还是最想娘亲。

    因为爹爹不在,娘亲每天都会偷偷哭。要是他都不在了,以后谁来保护娘亲呢?

    妖气袭来的瞬间小宝吓得哭都没哭出来,却不是很疼,而是陷入一个很宽大的怀抱里。

    有点冰冰凉凉的,身上的气息带着冰雪般漠然的味道,似难以接近。

    可是,他瞬间就不怕了。

    “哥哥……”

    *

    姜时月“杀死”那妖物后,出了门便朝庙内另一处妖气四溢的位置奔去。

    她能敏锐地察觉妖气,因此能分辨出,这妖气与她杀掉的脸皮妖是一致的。也就是说,还有另一只一模一样的脸皮妖。她杀掉的,也许只是其中一个分身。

    但分身并不是多么简单的妖术,脸皮妖不是那种天生就会分身的妖邪,是怎么使出这瞒天过海的招数的?

    黑暗中像是有什么一闪而过,姜时月隐隐感觉到某种不对劲。

    可眼下,她想的全是封照炎。

    徒弟才进门不久,应该打不过妖怪吧,万一噶掉怎么办?

    她只是想“赶”人下山,不想让他死啊。

    前四个徒弟都没事,不会在第五个徒弟身上翻车吧?

    要是徒弟出了事,她可不得晚上睡到半夜爬起来,骂自己“我真该死啊”?绝不能让徒弟出事,姜时月行如疾影,直朝妖气所在地而去。

    木门被剑气劈开。

    姜时月手持无情轰然而至。

    疾风吹入柴房,云散月现,月光倾泻如注。姜时月背靠月光,手中的无情散发着比月光还要凛冽的白光,整个人映在如霜的月色中,犹如神明降临。

    她一眼就看清了柴房内的情况。

    白骨、昏迷生死不明的男人,蒙着轻纱的妖物掌风刚收起的女妖。还有角落里,俯下身子用后背护住小宝的徒弟。

    血从封照炎的头上流下,小宝眼泪啪嗒啪嗒的,眼睛红得像兔子。

    “哥哥你疼不疼,你有没有事?我们会死吗……”小孩子哭得声音哽咽。

    姜时月瞬间就炸了。

    绑架小孩?伤她徒弟?

    想伤人,也要看看是谁的人!

    眨眼间便已了然情况,手中的剑更快。无情剑芒暴涨,剑刃飞出,一剑有排山倒海之势,势不可挡。

    脸皮妖想躲,却无处可躲,半面墙在剑气下被轰出一个一人高的大洞,妖物也跟着倒在地上。

    半面墙……倒了,姜时月也有些震惊。似乎是怒气下激发了无情的力量,谁让妖物这么欺负自家徒弟?

    她立刻来到徒弟身边:“封炎,你怎么样?你没事吧?”她拽过对方的手立刻开始查验伤势,连半分半秒都没有耽误。

    徒弟像没听到一般,手被她捉住。

    整个人微微偏头,从耳鸣般的后遗症中挣脱,侧身看她。

    少女头发有些凌乱,月光从破洞中斜照进来,整个人镀在银白的光芒中,带着绝对的力量,像是从天而降的神明。

    眉头却紧锁,担忧之色毫不掩饰。

    洁白的光染上人间的色彩。

    她为什么这么紧张,他于她,不过是个拿来利用的选项而已。

    她就这么在意自己的徒弟吗?

    其实,他只是没有抵挡。

    他本可以杀掉对方,可是那一刻他听到了屋外的声音,于是又变成“手无缚鸡之力”的徒弟。可是这个人,却像是真的把他当徒弟。

    “封炎,你怎么样,你没事吧?”声音变大,像是从遥远的海底被捞起,变得清晰,闯入耳膜。

    小宝在旁边可怜巴巴地望着他,一个劲让她救救他。

    “师尊,我没事。”

    姜时月只觉得徒弟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像是夏天微雨后被打湿的地面,散发着湿漉漉的潮气。又像是暴雨后晴朗澄澈的夜晚,湖泊上倒映着满天繁星,分不清星空在湖水里,还是湖水流淌在星空。

    鲜血流过他的睫羽,他脸色苍白,眼尾无辜地上挑。

    姜时月感觉自己是不是有点变态,怎么感觉徒弟被“凌虐”还怪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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